谢介对这些也很好奇,想看看能有多好玩,却还没靠近,就被苏皇后给赶了出来:“你哪里能做得来这个?快,去屋里,屋里有地龙,暖和,还有好吃的,等舅母一会儿就好了。”
    虽然苏皇后没有觉得种田是一件多么不适合贵人干的活儿,她连神宗都敢指使着帮忙做这做那,可她却天然的觉得这种活儿不适合谢介。对于苏皇后来说,自家金尊玉贵的小外甥那就不是人,而是仙童下凡,饮朝露,食落花,钟灵毓秀、天地造化,反正和茶米油盐是一点都搭的。
    谢介也没坚持,他确实不会做这些田里的工作,可他也没独自进屋,而是披着小披风,抱着小手炉,坐在宫人拿过来的小凳子上,等着自家舅母忙完。
    苏皇后拿谢介没辙,只能哄孩子似的,给谢介怀里塞了个不知名的大果子,巨甜。
    谢介抱着那个感觉比他的脸都大的果子,吃的是汁水四溅,滚瓜溜圆,在大太阳下晒着,也没有冷到哪里去,反而觉得很惬意。当苏皇后偶尔担心的看过来的时候,他就会回他舅母一个大大的笑脸,双眼黑白分明,亲近之意溢于言表。
    谢介有两个舅母,都当过皇后,大舅母是世家勋贵,人人称颂礼仪模范,可谢介却无论如何都对那位仿佛与所有人,包括自己的亲儿子,都有距离的大舅母亲近不起来。
    反倒是总是被人笑话土的掉渣的小舅母,让谢介打骨子里的亲近着。
    谢介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明明大家都说大舅母很会说话,待人和善;小舅母却嘴拙的厉害,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连她自己都说自己很笨。可是只有小舅母会担心的一再催谢介进屋:“屋里暖和,外面风大,你才刚刚身子骨有起色,别再折腾病了。”
    “我已经好了有那么久了。”谢介夸张的张开胳膊,给他的小舅母比划,“那么久!”
    苏皇后被逗的前仰后合。
    没一会儿,苏皇后就不继续弄了。她看着粗枝大叶,却比谁都细心,带着非要守在一边的谢介提前进了华美的宫殿。
    苏皇后没敢胡乱改动宫殿里的布置,因为她和她丈夫神宗是一个想法,他们只是暂住,这里早晚会迎来真正适合他们的主人。她可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给搞乱了。苏皇后很清楚自己没有那个文雅的品味,她倒是对此不自卑,就是不想给日后搬进来的小辈添麻烦。
    行宫一开始给造的皇后的宫殿什么样,如今就是什么样,没多增,也没减少。
    只除了门口的花圃被用来种了地,苏皇后也就那点爱好了,想着走的时候再改回来,移植些花草应该也不会有多大麻烦。
    殿里,除了宫人以外,还有另外两个客人。
    准太子闻胤和齐国公主,这对双生子都裹着襁褓,在暖烘烘的屋子里睡的小脸粉红,看着就让人觉得舒服。
    这俩孩子越长越可爱,却也……越长越不像了。
    齐国公主的眉眼间还能看出聂太后和文帝影子,闻胤就是真的看不出来到底像谁了。大长公主说是这孩子像她娘,慈献皇后林氏。林氏在丈夫总要时不时的远去边关,基本一两年回来一次的情况下,可以说是独自一人撑起了闻家。尽心尽力的送走了缠绵病榻的婆婆,含辛茹苦的养大了三个孩子,受了一辈子罪,最后却没能享到一天福。
    在听到太祖、太宗和大长公主一起攻破前朝的皇城的那一日,林氏于梦中笑着去世了。
    当时只有仁帝与不懂事的神宗在她身边,据仁帝说,她走的很安详,又幸福又满足,眼睛里都是对未来的畅想:“以后大娘想要什么兵器就有什么兵器,二郎想读多少书就读多少书,三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都不用受苦啦,真好啊,不用受苦了。”
    事实也一如林氏所说的那样,她的孩子都不用受苦了。只有她,没有穿过一天绫罗绸缎,没有吃过一顿细米细面,可是她却依旧能笑的那样幸福快乐。
    太宗与林氏妻聚少离多,两人一辈子说的话也许都不足百句,可是,太宗的太子妃、皇后从始至终只有林氏一人。
    基本谁也没有见过林氏,知道林氏长什么样的只有太宗和大长公主,连神宗都不记得自己的娘长什么样,太宗已经仙去多年,如今只剩下大长公主记得了。在闻天的上辈子就有人风言风语,怎么就那么巧,闻胤谁都没像,偏偏像了一个谁都没有见过真容的曾祖母。
    气的大长公主几次想打人。
    这辈子为了预防再出现这样的诛心之言,在泰山封禅的时候,大长公主就特意请出了她娘的画像。一个其实根本不曾存在,但有房朝辞出手,做的足以以假乱真的画像。
    如今,跟着神宗去了泰山的朝臣回来都说,殿下肖似其祖。
    在苏皇后去换偏殿换衣服的时候,谢介就坐在榻上,很是仔细地端详了一下还在呼呼的小太子,但始终没能从这张吹弹可破的脸上,看到来自外祖母林氏的慈祥。
    苏皇后回来的时候,谢介正在那一个劲儿的猛瞅呢。
    大宝宝看着两个小宝宝,苏皇后是越看越乐,便也没有出声,直至谢介自己回神,这才带着他去了一边说话,免得吵醒孩子。
    “你嫂子太忙了,所以白天孩子基本都在我这儿。”苏皇后一点没觉得被打扰了,反而照顾的兴起,特别开心。一腔母爱,都投到两个侄孙身上了,“念儿和你小时候一样,特别挑食,认准了一个奶娘,就谁也不行了。梦梦胃口大,总饿,哭的声音又宏亮,嗓门大的总要吓念儿一跳……”
    苏皇后这样的育儿经一念叨,能从白天念到晚上,比聂太后更像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如果不知道未来,谢介大概还要问一句,他嫂子在忙什么。如今嘛,他只想问一句他舅什么时候能如愿退位了。
    等好不容易说完了两个孩子,苏皇后才想起来和谢介说她的海外生意。
    大启的海上丝绸之路可不是说着玩的,天南海北,任意遨游,若不是航海条件和科技都没有达到那个份上,估计第一个证明地球是圆的航海家,就要出现在大启了。
    “我这次的商船,是从蜜徐篱(埃及)回来的。”苏皇后主动和谢介介绍道。
    谢介连蜜徐篱是哪里都不知道,幸好他有天石,为他主要介绍了一下这个古代文明能与大启并称为四大古国的地方。不过,蜜徐篱的文明在大启这个时代早已经淹没在了历史的长流里,如今的蜜徐篱正在被大食人(阿拉伯)统治。
    大食人内部也是时有动荡,并不统一,在大启的了解里,分为白衣大食、黑衣大食、绿衣大食三种。
    说这么多,是为了方便谢介知道一件事:“大食有战马,英勇无畏,耐力极强,还性格温和,又不失机敏。在那边就是用来作战的。”
    苏皇后的人在海外时,设法与一支大食人取得了联系,都不需要金银,只用丝绸、瓷器和茶叶等国外人眼中的奢侈品,就可以以物易物的换来大启眼下最需要的战略物资。
    “!!!”
    大启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让马匹经受住长期的海运,不至于折损过大。在这方面,房朝辞给了跨越时代又很有用的建议。
    “那要我做什么?”谢介一愣。
    “当然是让你的人带头运回来啊。”虽然大家都知道苏皇后有商船,在做海外生意,可是这毕竟不能放在明面上说,但是放在谢介身上就不一样了。而对于苏皇后来说,更重要的是谢介有了提供战马这一项功劳,她也就不用担心别人再说她家豚儿整日不学无术了。
    “当然,我们还可以顺便从蜜徐篱运些稀罕物回来。”
    只要不翻船,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苏皇后甚至已经在琢磨着利用如今在南方的优势,自己开茶庄了。用茶叶就已经能换不少东西了,正好谢介如今有大把的土地。文帝当年其实不只给了谢介街,还并着金银给了他不少乡下的沃土梯田,只不过这些在当时看来是没多少钱的,都不值一提。如今其实也不值什么,可是这样利用起来,他们可以节省不少成本,换取更大的利润。苏皇后觉得这是冥冥之中,文帝一直在保佑着他的表弟。
    “你回去琢磨一下可靠的人手,对外不要泄露战马的事情,应该很快就要起航走人了。”这种话苏皇后是万万不敢写在任何纸上的,只能由她在只留下心腹后,亲口说给谢介听。
    谢介也是知道事情轻重缓急的,答应了之后就没再宫中逗留,准备回去和宅老商量。
    结果,还没回家,就撞了人。
    作者有话要说:  谢介:qaq有人碰瓷。
    第60章 第六十份产业:
    “牛车也能撞到人?”谢介在牛车停下,并得知了外面的情况后,一脸的茫然。
    自从谢介被天石砸了之后,他就一直是乘坐牛车出行了,偶尔也会换个速度快点的马车,但却一定会被宅老用很不赞同的眼神、充满担忧的心情问东问西。谢介被问的实在是心烦,索性还是老老实实的用起了牛车。
    谢介严重怀疑谢老是故意的。
    充分了解谢介性格的宅老,只是笑而不语。
    今天驾车的是谢大郎,他的驾驶技巧没什么特点,只一个字,慢。往死里慢,秉承着“宁可让走路的人超过我,也不要让我因为驾车过快而在生命的路途上超过别人”的保守思想,那真的能急死谢介。
    若不是今天出门的时候,谢介用惯了的车夫请假了,他又必须进宫去看他舅母,他是打死都不会用谢大郎的。
    可就是这么一个操作稳到让人崩溃的老司机,竟然在今天撞人了!
    谢介带着一脸说不上来的神游,恍恍惚惚的对和他一起坐在车里玩玩具的谢三儿道:“你哥撞人了,你敢信?”
    谢三儿自然不敢信。别闹了好吗?要是外面驾车的是性格跳脱的谢小四,那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但现在是他们一贯慢性子又稳重的大哥啊!出门前,宅老还拉着他们一通吩咐,虽然郎君自认为身体好了,但谁又能保证呢?必须稳扎稳打,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无视郎君的某些加快速度的命令。在这种情况……退一万步说,真的撞了人,也不可能撞到对方至今还倒地不起啊!
    这到底是牛撞人,还是人撞牛?
    “肯定是碰瓷!”谢三儿对谢介给出了自己的判断,并且他敢以他未来的前途保证。
    等谢三儿安抚住了谢介、确定谢介不会轻易下车后,这才自己下去查看情况,进行适当的应对。虽然说有很大的可能是碰瓷,但“万一就是这么寸”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肯定是要先去看一下被撞的人是否安好的,至少要先把对方扶起来,真有问题肯定要及时就医的。
    结果,对方并不愿意起来。
    他的家人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出,就四面八方一下子涌了出来的那种感觉,不着急就医,却一定要躺在闹市中央,撒泼打滚,堵塞交通。理由给的还振振有词:“那车上的贵人连下来都不愿意下来,谁知道你们这样带走我们,是安的什么心?”
    谢介:“……”我能安什么心?直接把你们拖走杀了?哪怕是公主子,也要守法的好吗?
    基本可以确定了,对方确实是在碰瓷。碰明显属于大长公主仪仗队伍的瓷。这不是傻的出奇,就是居心叵测。
    以谢介以往的性格来看,他不是冲出去真把对方揍一顿,就是理都不理让车队走人,甚至有可能会让牛车直接碾过对方的腿!全了对方那么迫切想要受伤的心!根本不会管对方是不是有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在等着他,他总得自己先爽了再说。
    但也说了,这是以往的谢介,如今在房先生小课堂深造过的升级版谢介,有了另外一种应对方式。
    你不是摔了又不肯走嘛,没关系,我们带了大夫啊,可以现场就医!
    谢三儿很会说话和控场:“这不是巧了嘛?我们有大夫随侍。来,钱大夫,给这位先看看吧。不管如何,总要确定人没事了,再说其他,不是吗?”
    空气一瞬间都凝固了。
    大概对面也没想到还会有这种操作。见过衙内出门带打手的,带美伎的,但谁家衙内会带个大夫啊?!
    身体不好的就会带啊。
    “别看我们钱大夫年轻,可是翰林医官院和安大夫的高徒。”谢三儿还在那边不遗余力的宣传,“哪怕我们郎君之前生命垂危,就差那么一点就要迈入鬼门关了,但还是被这位钱大夫给救回来了。真真的医术精湛。”
    这样的商业吹,说明了两件事,一,在谁弱谁有理的当下,我们郎君身体也不好,别仗着自己没钱没地位就觉得有理了;二,钱大夫厉害的很,到底是不是碰瓷,一眼便知!
    “你、你别过来!”那边慌了,连声线都控制不了了。他们也有点不知道该如今进行下去,只能硬说不相信钱甲,“你是他们家的人,他们让你说什么,你可不就说什么?我们如何信得过你?啊,我可怜的儿子啊。”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但你还真就拿他们没辙。
    在这里等着去请别的大夫也不是不可以,但这么一来一回的等在市井之上,其实还是变相的跟着对方的步调走了,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准备什么后续手段等着谢介。
    谢介飞速的思考着,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先离开。
    可是那边还在做纠缠,看热闹的人也越來越多,甚至有人叫破了谢介的身份。于是,围过来看热闹的人就更多了。这可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谢豚儿啊。
    就在这个危急关头,有人突然道:“那不如让我的大夫给看看吧?”
    空气再一次凝滞了。
    不少人都和谢介一个想法,怎么,出门带大夫已经是如今的新潮流了吗?谢介这边有个大夫也就算了,毕竟大家基本都知道谢介被天石砸了的故事。看热闹的路人也有个大夫,这怎么解释?
    人家根本没打算解释!
    你管人家为什么带个大夫呢,反正结果就是,我们现在有俩大夫了,碰瓷的人再也找不到理由拒绝。
    而经过钱甲和那边的大夫会诊,结果也很快就出来了。
    碰瓷的人身上没有一点撞伤,反倒是本身就患有重病,不是一日两日的那种重病,并且是不治之症,基本就是在耗日子的等死。
    虽然俩大夫都没有把碰瓷说的很明白,但围观群众也是长脑子的,用一个将死之人来卖命,这样的手段又不是没有听过。
    那边见事迹败露,自然是要跑的。
    可谢介这边的人早已经堵住了去路,走个毛啊走。
    “你、你……你们要如何?”外面的人冲着牛车叫骂,继续虚张声势的倒打一耙“撞了人你们不赔礼道歉就算了,还不让我们走,这是何道理?还有没有王法了?”
    谢三儿冷笑:“王法?怎么没有?我们这不准备送你们去见官嘛!”
    遇到事情了,自然是要送官的,依法办事嘛。
    谢介觉得再没有比他更奉公守法的好公民了。好吧,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这些人,可如果他直接带走,反而容易给幕后之人制造泼脏水的空间,所以不如光明正大的送去官府,谢介都恨不能敲锣打鼓的给送过去了,争取让所有人都看见。送入官府之后,那就是官府的包袱了。
    当然,最好还是能当下就升堂审问,以免夜长梦多!谢介那边已经有人设法去通知大长公主和房朝辞了,保证不会给任何人拖延的时机。
    谢三儿上前,请了那位也借了个大夫、出手相帮的侠士,跟着一起去了官府。嘴上说的是做个证,实际上嘛,谢介如今有点阴谋论过头了,草木皆兵,连这个帮了他的人,他都怀疑也是个连环套。当然,在没有证明对方有问题之前,谢介这边还是很客气的。
    那边大概也想到了谢介顾虑,很快就点头同意一起去了,还被谢三儿请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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