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彐森看着那个瘦削却坚强的背影,心里的负疚像浇灌了凉水的热铁,滋滋的冒着难以言状的热气。
    秦雪梨神色复杂得看了自己爸爸一眼,小声道:“爸爸,她这脾气......”
    掏出手机,秦彐森没有回答女儿的话,反而给在酒店里面待命的生活秘书打了电话:“mike,i give you one hour. prepare some traditional chinese presents and send them to one place in nanjing gulou district, which i will email you . only one principle when you bought presents: useful, useful for girl and her grandma.  ”(分析菌相信你们的实力)
    秘书唯唯诺诺,穿上衣服就准备出门采购。
    秦彐森前脚挂了电话,后脚就一脸郑重得交代刚才说话的女儿:“雪梨,跟梦阑她们讲话,尽量用中文。”
    秦雪梨惊讶得张了张嘴:“......”
    ~~~
    风风火火赶到菜市场里,秦梦阑先钻进了水产区,挑了半斤基围虾,准备明天做个椒盐大虾。转角在豆制品小摊上买了几张豆腐皮,再准备来一盘大煮干丝。走着走着,又打了二两肉在绞肉机那儿绞碎了,准备用蛋皮包了肉馅和西红柿炒,上一道她自主研发的西红柿炒蛋饺。差不多逛了菜市场两个来回了,秦梦阑又想起来梁成砚很少吃苹果是因为没人给他削,刷得又溜到了副食品区买了几袋淀粉和糖,准备再来一道惊艳的拔丝苹果。
    真是,专业保姆也没她这么周到的,偏偏她自己还乐衷在这件炫耀厨艺而不自知的事情里。
    秦强在她采购结束的时候打来电话,撒娇道:“啊呀,梦阑,不要这么粗暴得对待你的小堂哥啊。我是无辜的,我不知道秦晴做了这么混账的事情。梦阑,请你区分对待我和秦晴。”
    秦梦阑提着袋子登上地铁,还是那句话、那个字:“滚。”
    秦强更委屈了:“梦阑,不要这样啊。叔公可是因为我的关系才知道你在家里受苦受罪的啊。叔公什么人啊,美国国家医学院的院士,外号‘钱学森’的秦彐森啊。他这次回国过年,为的就是资助你以后上大学啊结婚啊买房啊生孩子啊养老啊一全套,你不领我的好意就算了,居然还让我滚。”
    “等一等,”秦梦阑抓好了一个地铁把手,将手上拎的袋子都搁到了地上,难以相信也不敢相信得问道:“你说,外叔公,叫什么名字?”
    秦强重复道:“秦彐森啊。秦始皇的秦,秦始皇的彐,秦始皇的森。”
    “......”秦梦阑感受到了一种无语言表的兴奋,就像是涨潮前沙滩上到处窜流的沙蟹,小爪子张牙舞爪的就像捣腾出什么来。
    秦强还在纠结秦梦阑对他的态度:“以后发财致富别忘了小堂哥啊。”
    秦梦阑兴奋得眼睛发亮,脑子里奏响了不知道多少乐器交叠的交响乐,欢欣鼓舞得回了秦强一句话,也是一个字:“滚。”
    秦强:“......”俺们一家得罪她,得罪得是有多深...
    【因为要入v,下一章是三章合一章。童鞋们留言就行,分析菌送红包让你们无缝进vip】
    作者有话要说:  我能说下一章是周一更吗?
    捂脸走......
    下周一让大梁躺在手术室里....
    下周二或周三让王珊珊回来开学....
    下下周让大梁和梦阑在校园里重逢......
    节奏是这个节奏,,堪忧的是我的更新速度。
    ☆、咸吃萝卜淡操心
    厚重的灰霾, 没有因为除夕这一天的合家团圆而敞开白云和蓝天。虽然南京政府明令禁止在城区内燃放烟花爆竹,但是也有不怕罚钱的住户悄悄点燃了红色长鞭。尤其是人情味最浓的老街上,随处都是扔着掼炮追逐打闹的小孩。
    越往里面走,道路越狭窄。秦彐森将车子停在了外大街的马路边上,带着秘书和女儿,带着后备箱堆得满满的礼品, 心情沉重得往老家走去。
    一个小孩跑着跑着就撞到了秦彐森怀里, 手里拿了五六个礼品袋子的秦雪梨在后面提醒道:“爸爸, 小心。”
    秦彐森不以为意得笑了笑, 一手摸了摸小孩的头,一手从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红包。
    现在的小孩可比他当年精明多了,拿到红包就甜甜得说了一声:“谢谢叔叔。”然后身子一转, 叫来远方的二胎弟弟、表妹、表妹的二胎弟弟:“快来,这边有个冤大头在发红包。”
    冤大头愣了一愣:“......”
    秦雪梨气得直跺脚:“爸爸, 钱再多也不能像你这样挥霍啊。”
    秦彐森照例好脾气得笑了笑, 拍了拍自己女儿的肩膀, 解释道:“爸爸出生在这片小区, 小时候孤苦伶仃,都是这些孩子的爷爷奶奶救济的。十岁的时候才被秦强的曾祖父收养,被秦家供着上大学, 然后出了国。当年我为了得到更好的研修机会,丢掉了中国国籍,领了美国绿卡。这些年虽然取得了一些成绩,但这心里, 总是不太踏实。总觉得自己数典忘祖、忘恩负义,忘了自己是个中国人。”
    秦雪梨应了一声,心里却十分纳罕。
    她被爸爸收养的时候也差不多十岁出头。为什么在这过去的十年里,她从没听爸爸提过一点儿过去?
    也就是在酒会上认识了章耀华一家之后爸爸才有所改变,开始留意国内的信息,并且有了回国度假和探亲的打算。
    再来就是碰到了秦强,爸爸知道了老家里还有一个无父无母的侄孙女。便是从那天起,爸爸变得有些焦躁、还有些患得患失,总觉得自己犯了什么大错,千方百计得要打听到这个侄孙女的近况。
    再然后,就有了方才那个偶然且必然的相遇。
    三个人走近了一栋民国味道浓厚的老房子。所谓“六朝金粉地,十里秦淮河”,随便一条南京老街上,竟然还保留着这样一栋梧桐树伴,红砖绿藤,镶嵌彩色琉璃窗的民国建筑。这栋建筑就像一个历史的见证者,承载了流年,也享尽了沧桑,
    尤其是它的尖顶,即便需要维护修缮,但依旧精美绝伦,保留着现代工艺能以仿造和超越的经典。
    秦彐森的脸上满是惆怅,木愣愣得站在院子门口,良久,才问身边的秦雪梨:“你是学建筑的,知道这种屋顶属于什么风格吗?”
    “......”秦教授就是喜欢寓教于乐。
    秦雪梨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结合她所学的专业给出答案:“爸爸,是西班牙风格的。”
    答案是对的,然而迟迟听不到爸爸的夸奖。
    秦彐森蹲下身子,看着院子里那一片秦梦阑早上烧元宝剩下来的灰烬,心里像捅进了无数尖韧,刺痛得手脚都在颤抖。这堆灰烬代表了谁,光是想到人名,想到他辜负了二十多年回过头来却只能面对一片灰烬,他都恨不得用真刀真枪结束了自己。
    秦雪梨急忙跑过去扶他。低头一看,爸爸竟然哭了,眼眶红得仿佛泣出了血。
    秦雪梨吃惊得大叫了一声,秘书henry也狂奔了过来,两个人围在他的身边,一脸焦急得关心着这个迷失了方向、迷失了人生的伤心人。
    忽然,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太拄着拐杖,一脸严肃得从房内走了出来。她老人家仇视得看了他们仨人一眼,用的是自己外孙女的口气,嗤之以鼻道:“在外面演什么苦情戏,有什么话,进来讲。”
    “......”一脸疑惑的秦雪梨和一脸无辜的henry对视了一眼。
    这都是什么情况?!
    ~~~
    压抑的老房子里,外婆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红得发紫的嘴唇紧紧抿着,好像一张口就能喷出无数的口水来。
    秦雪梨和秘书henry都被留在了门外,秦彐森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屋内,弯腰,屈膝,一声不发就扑通跪在了地上。
    外婆没有发火,也没有喷口水,而是伸手捂住了嘴,嘤嘤得哭了起来。眼泪水沿着她的手指缝隙,洒落在腿上、沙发上。秦彐森以头撑地,一直伏地跪着,也是伤心得全身颤抖,迟迟不敢抬头。
    两个人就这么无言相对了半晌,外婆率先发话了:“有件事我想了二十多年,怎么想也想不通。今天看到你,我明白了,我这个老太婆终于明白了啊。”梦阑身上有他的影子,尤其是眼睛,长得再像不过了。老人家再老,脑子再糊,连个串也该猜到里面缘故了。
    秦彐森颤抖着抬起头来:“您说。”
    “你还让我说!?秦彐森,你还有脸让我说!”外婆恨得牙直哆嗦,抄起手上的一筐野菜就砸了过去。
    秦彐森被砸了一脸,脸上的悲痛却丝毫未减。
    外婆气归气,气到一半还是免不了嚎啕大哭:“我的好女儿啊,真是又狠又聪明啊。她图什么啊,到底图什么啊?死了一了百了,为什么还要落下梦阑跟着我受苦受罪!秦彐森,你居然还有脸回来?你给我滚,滚,滚出去。”
    冒着热气的茶杯也擦着秦彐森的脸边而过,杯子没砸到脸上,热茶却一滴不落得浇灌到了他的脸上。
    秦彐森全都忍了下来,开口道:“我也是刚刚知道。当年,我以为可可跟章耀华是真的...我没想到可可也瞒了我......”
    外婆打断了他的话,试着平静的交流:“这次你回来,是为了什么?带梦阑走吗?”
    秦彐森沉默了半晌,坚决得点了点头。
    “......好。”外婆点点头,认命一般接纳了他:“没有爹妈的孩子像根草。我活到这个岁数,防不了脑子里进浆糊,说中风就中风。照你的本事,梦阑跟着你不会过苦日子。梦阑跟着你,可可在下面也会高兴。但是吧......跟着你来的那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这些年你又娶了老婆?”
    秦彐森摇了摇头,解释道:“雪梨是我在美国收养的女儿,没有血缘关系,我也没有娶其他人为妻。”
    外婆冷笑了一声:“但凡你今天说一句你娶了老婆生了孩子,我拼了老命也会扇得你鼻青眼肿。别跪在这儿了,叫了你的跟班和假女儿进来,梦阑也快回来了。”
    秦彐森低着头从地上站了起来,默了良久,还是开了口:“我怕梦阑反感我,跟她,就以现在的关系处着吧。有了合适的机会,我再告诉她。”
    “哼,你也知道你女儿恨你。”外婆瞬间觉得解气了不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颐指气使道:“还愣在这边干什么啊?不知道吧地上的垃圾清理清理?哼,看见你杵在这儿我就来气。”
    堂堂一个院士级别的大教授,不敢有丝毫怨言,也不管有丝毫怠慢,脱了外套就动手打扫起来。
    一直站在门外的秦雪梨听了一个全程,联想到爸爸说他是秦家的养子,再想了想秦梦阑那张娇俏鲜嫩又极其熟悉的脸,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偏偏这种爆炸性的事情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秘书henry这个听不懂中文的傻缺还在低头玩手机呢。
    接收到秦雪梨投递来的涣散眼神,这个二十老几还保持七八岁童心的美国佬朝她龇牙一笑:“a chinese dama taught me to download the app,which is called lian lian kan. you can downlioad,shirly, it's so amazing !”
    一瞬间的电闪雷鸣,没有人跟她分享这个突如其来震撼的打击,秦雪梨感觉自己的人生崩塌了。
    拎着几袋子菜回家的秦梦阑疑惑不已,问沙发上闭目养神的外婆:“婆婆,那个外叔公呢,没到家里来吗?”
    外婆睁开眼睛,指了指客厅桌上的一堆礼品,言简意赅道:“刚走了。”
    “咦,不是来蹭饭的么,怎么说走就走了......”秦梦阑有点不爽,不光是为了没跟秦彐森聊上梁成砚眼睛的事情。
    外婆冷哼了一声,评价道:“他那个假女儿不是省油的灯,不想待在我们家吃饭呗,装个低血压就把你外叔公骗回酒店了。瞧她那个人高马大的样子,还低血压。我一把年纪了,不过就是有个高血压......”
    “假女儿?”秦梦阑机灵得捕获到了关键词。
    外婆越看自己的外孙女儿越觉得可怜,恨不得现在就踢了秦雪梨好让她的梦阑穿金戴银。但显然不太可能,踢走他一个小三、情人的倒是可以,踢走一个养在身边十几年的女儿,老太太资格再老也没这个立场。而且秦彐森收养的是个女儿又不是小猫小狗,他身上的责任感跟当年的秦老太爷一个样,都很当真哪。
    外婆虽然在教育子女这件事上有些失败,但在“看人”方面还是很有一套的。至少年纪摆在这儿,看人的水平那是相当的狠准毒啊。此时此刻,外婆也不闲着,意味深长得提醒秦梦阑:“那丫头是你外叔公在美国领养的,不是亲生的,所以说是假女儿。梦阑啊,以后跟她接触不用怕,你跟你外叔公身上流的是一种血,她算什么?”白白享受了你该享受的一切。
    “说起假女儿,”秦梦阑插话道:“舅舅才是真正的假儿子。”
    “......”一句话被堵到没话说。外婆张了张嘴,又干脆利索得闭上了。
    其实秦梦阑也不喜欢秦雪梨,有些人你看一眼就能知道不对盘。
    具体为什么,秦梦阑也不清楚。或许是秦雪梨身上流露出来的高人一等,或许是是她看着秦梦阑费尽心思讨债的时候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小轻蔑......
    秦梦阑蹙了蹙眉:“那外叔公有说他下次啥时候来吗?过年这几天我还要出去打工呢。”
    “我把你手机号给他了,你听他电话吧。放心,他不会不来的。”顿了顿,外婆试探着问秦梦阑:“梦阑啊,你觉得你这个外叔公,怎么样?”
    “......够年轻的,感觉跟舅舅差不多大,但比舅舅帅惨了。”秦梦阑转身就将买来的菜洗洗弄弄,再将中午的饭菜热一热、炒一炒,准备忙活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出来。
    外婆看着秦梦阑忙碌的背影,想克制情绪,可是控制不住,嗓子模糊不清得夹杂着哭意:“那要是,让你跟着他去美国生活、学习,你愿不愿意?”
    秦梦阑头都没回,穿上围裙,将炒锅拿到水龙头下洗刷了一番,最后才回应她外婆:“不去啊,留外婆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
    “好,那等你大学毕业了之后再说吧。”外婆偷偷得用袖子擦掉眼泪,心里的一块大石也跟着落下了。
    ~~~
    大年初一的早上太阳难得露了脸,大梁温泉度假村里挂满了红灯笼,就连观光车上都挂上了中国结,处处都透一种过年的欢乐气氛。
    梁成砚照例在健身房里做机械训练,有着“哼哈二将”美誉的教练站在他旁边,一左一右,目不转睛得看着他拉伸膀臂。力度从1升级到10,每做一个动作都会提醒梁成砚呼气吸气,玩的就是一个人健身,两个人陪着,一点儿也不无聊。
    秦梦阑兴高采烈得走进健身房,冲着房里的三个人打招呼:“嗨,帅哥们,祝你们鸡年大□□!”说完就转了个身,原路溜出去了。
    鸡年大吉就鸡年大吉吧,还鸡年大鸡/巴......
    练得正high的梁成砚被吓得一下子松了手,机械的两个支臂一下子弹到了哼哈二将的脸上。不一会儿,从健身房里传出了齐整的惨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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