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休息室无人的时候,她这样微笑着道破了我的秘密。
    “喜欢晃君?”
    “嗯……”
    “这又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为什么要哭呢。”樱庭姐毫不介意地把痛哭流涕的我揽进怀里的时候,我感觉到了母亲和三田小姐身上的味道,像太阳晒过的被子上,松松软软的暖香气……
    第二部轻小说也得以动画化的时候,终于、终于我笔下的角色也能被他出演了。
    我该以怎么样的形象出席第一天的收录呢……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曾经说过喜欢拥有一头乌黑长发,就像女儿节的雏偶一样的女性。嗯,姑且,姑且符合?他采访的时候也说过,喜欢长相可爱的女生……究竟……究竟什么样算可爱呢。
    从前看《下妻物语》的时候,觉得主役桃子的打扮真的是可爱到让人觉得窒息……可是、他会觉得lolita可爱么……还是觉得会很有负担呢。这样担心着……选了一条样式简洁的leur getter的珍珠兔柄小洋服去见他。进入录音室的时候,他正架着腿坐在侧边的座位上,安静地看着台本。
    哎……果然没有注意到我啊。之前也听人说起过,因为他觉得记名字麻烦,而回绝了新人们想要向他打招呼的请求。但是……连看都不看一眼,一定是因为我不点都不可爱吧……
    试写会的时候,干脆自暴自弃地穿着baby 的若草色青草牧歌小洋服去了。坐在化妆镜前的高脚凳上候场的时候,却仿佛听见他那优美柔和的声音在念我的名字——“木下”,虽然只是笔名,我却难掩欣喜若狂的神色,向他坐着的位置望了过去。
    他正在和樱庭姐看着玩笑,眼睛却一直瞟向这边……怎么办、怎么办……果然、果然很夸张么……还是刚才的表情太花痴了……会、会被他讨厌么……我羞愧地躲进了手上写着流程的台本里,掩饰着慌乱抓了抓自己额前的散发。幸好,工作人员来通知我登台了。
    和樱庭姐抱怨《像我这样的肥宅怎么可能有个萝莉妻子》的原稿又被真帆姐驳回的时候,被樱庭姐说了,干脆就和晃君结婚吧。
    嗳!?怎么、怎么可能!
    第二次私下见面,是在樱庭姐的撮合下,和他在咖啡厅见的面。他话不多,大多数时间都是樱庭姐在说,他只是配合地笑笑,偶尔应一两句。第三次是在美术馆,只有我们两人。他看展览的时候很专心,在一副画前面能驻足很久。也是,他大学的时候参加过油画部呢。虽然很对不起这些花费心血的画作……可是……我的眼中只有他。
    “你看,这副画的色彩……虽然笔法稚嫩,却很干净呢。”
    他转过头,狡黠地笑着,小声对我说道。
    平成二十二年后,我又在他声音里听见了当初那种暖意。
    “啊,真是磨磨唧唧没有进展,不如你就直接把结婚届拍在他面前吧!”樱庭姐这样和我说着,把文件夹丢进了我怀里,我打开来看,里面夹着好多张结婚申请书,“怕你们写错,多准备了一点。”
    他曾经也夸过我的字好看呢……不知道看见我的字,能不能让他稍微想起一点过去的事呢。
    我把用铅笔写着“木下梨衣”的假的户籍资料的结婚申请书递给他的时候,他简直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好啊,结婚吧”。然后就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了钢笔写了起来……他写字的时候,身体微微侧歪,剑眉颦蹙的样子也很好看,看得出神的我都忘记阻止他了……等到他写完递还给我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大事不妙。他的一生……应该是璀璨多姿的……不能就被我这样草率地决定了。
    用橡皮擦掉“木下梨衣”的资料,写上“北白川梨央”然后小心地珍藏起来吧,就当是给自己的纪念好了。
    如果……知道我是十五宫家后裔……会不会觉得我在仗势欺人而更加讨厌我呢。和父亲稍微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以普通工薪家庭“木下”一家的身份,和他第一次家庭聚餐。因为彼此知道是协议而已,并没有举办婚礼,只是和他的父母、姐姐见了一面。就像他一样,他的家人也都是温柔和蔼的样子,如果……真的能和他们成为家人该有多好呢。等到他搬进目黑的公寓时,也请了翔糖、星野先生、半泽小姐等几位他圈内为数不多的好友一起吃了乔迁餐。
    虽然和三田夫人仔细地请教了做家务的事情,洗衣服、清理地板然后打蜡已经可以轻松胜任了。但是作料理似乎并不是能在朝夕之间就能完成的伟大功业呢。
    在前面那段低谷时期中,唯一一次见面会的时候看见他捂着胃部……一定是因为压力太大,或者没有规律饮食患上胃病了吧。很想亲手做饭给他吃……但是要负责吃完我手下做出来的黑暗料理也太可怜了,该如何是好呢。
    他很忙基本接近终电时间才会回家,晚饭也经常在外解决,我能准备的只有早餐而已。早餐的话,稍微努力一下还是有可能让他吃上可口美味的菜肴的吧。
    光是知道他在我身边,就紧张地无法顺利呼吸了……别说还要和他坐在一起吃饭了,我总是在他起床前就飞快把早餐塞进嘴里,等他出来的时候,假装在厨房冲咖啡。他早上几乎不喝咖啡,都是先喝一大杯温水才开始吃饭。可是我还是要冲没有人喝的咖啡……只有做点什么才能让我平静下来,不至于缺氧而昏厥——那样可就太丢脸了。
    虽然只是“协议结婚”,他却很尽职尽责地扮演起丈夫的角色,用温柔的声音呼唤我——“梨衣”,那就是我每天最开心的时候;我赶稿到深夜睡在书房也会把我抱回房间,小心地掩上被角;唠唠叨叨地嘱咐我不准多吃零食,周末也会抽时间陪我;如果我要躲开编辑的催稿,他也会用真假难辨的女声来冒充我的助理帮我抵挡过去。
    一定……一定是他的责任心使然,我告诉自己。
    他……就是这么温柔的人啊,温柔得让人觉得很悲伤。
    连发现我是他最讨厌的腐女的时候,他也在一直柔声安慰着我。可是……石平先生……我不是在生你的气……我是在讨厌自己,为什么明明知道你为此痛苦不已,却还是一味沉迷其中。为什么就不能再手段高明一点,做到滴水不漏呢。
    看见他留下来的便签,说会好好了解我的喜好的时候,觉得又幸福又悲伤。他在体谅我……可是这会不会给他带来新的伤害呢?
    和翔糖说了之后,翔糖只是无奈地揉了揉我的头发,“你啊,总是爱胡思乱想,石平先生既然说想了解,你就好好展现给他看不好么?他是我见过最温柔的男声优了,一定会体谅梨酱的。你跟我一起去给石平先生过生日吧。你不是一起期待着么?”
    如果特意准备什么会不会又太刻意……会不会让讨厌和激进女/性/交/往的他觉得不舒服呢……和翔糖只准备了线香花火礼盒……这样……应该刚刚好吧。
    夜色笼罩下的海岸上,燃起白金色的小小的花火,映在他的眼里,明明灭灭。唇红齿白、眸若黑曜……他笑起来的时候,简直漫天星斗都要自愧不如,黯然失彩了。
    他、他……他其实很英俊呢。
    我很喜欢石平先生和翔糖在一起的时候的那种感觉,石平先生偶尔会腹黑地欺负一下翔糖,但是又很护短。虽然翔糖从小到大一直像一位兄长一样守护着我,我偶尔也会有想要保护他的想法。翔糖纯净又美好,所以……我和石平先生才都会对他敞开心扉吧。我喜欢翔糖,就像喜欢最好的闺蜜一样喜欢他。
    自己喜欢的人,也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关系亲密……我觉得就像中了乐/透一样幸运。
    如果待在书房,总是要等他走进客厅才能意识到他回来了。干脆第一次买了被炉,把客厅作为新的据点,这样就能在他开门的瞬间跑上去迎接他了。石平先生的包可真沉啊,装满了不同的台本、各色记号笔、圆珠笔、手账本和润喉糖。
    被炉也真了不起!他偶尔也会在洗完澡之后坐在被炉里确认台本,做模拟练习。没有完全干透的发梢上挂着晶莹的小水珠,顺着颀长白皙的背颈慢慢滑落……碰到拗口的句子,他也会懊恼地挠挠头发——这是他习惯性的小动作——抱怨着作者。那……为我的作品录音的时候……也这样吐槽我了么?好想看看、确认我的作品的台本是什么样子呢。
    声优偶像化越来越严重……但是他一点也不愿意花精力在宣传和造型上。为此经纪人黑泽小姐不知道向我抱怨了多少回了。我知道他只想用自己的声音和演技来征服观众……那我、我就帮石平先生一点点小忙好了……不用交房租,水电、吃穿用度又都是三田小姐在帮我管理着,我的稿费一直都只是躺在存折上的安静的数据……干脆,都拿出来给石平先生买服饰好了!
    趁着他睡觉的时候,偷偷潜入他的房间,用柔软的小皮尺蹑手蹑脚地量着做西服需要的数据……我不敢看他的睡脸……如果、如果偷看的话……一定会沉迷其中,不可自拔然后吵醒他的。他的床头柜放着电灯的遥控器、闹钟和手表,表带已经磨损得起了毛边。
    和三田夫人一起去选手表的时候,真想买最昂贵、最高档的给他啊……但是三田夫人说了:“大小姐,这样不就暴露了么。还是选款式简单的普通手表吧。”啊,我果然离不开三田夫人呢。可是就算买好了……该怎么给他呢。
    原以为他对圣诞节这样的节日不会有兴致的,没想到他还预定了餐厅和电影,费心打扮了一番……是因为顾及我的缘故么。虽然开心得心花怒放,但又不能喜形于色,我只好按捺着心情,吐槽了他的衣着,然后又重新帮他整理好。本来想在餐桌上把礼物给他的……可是,他给我准备的礼物……实在是、实在是太贵重了,羞赧得我无法把口袋里小小的蓝色丝绒礼盒顺利地递给他。
    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他贴心地牵起了我的手。怎么办、心跳得好快……我捂着嘴想把心脏按回胸膛里,可是怎么也无法做到……石平先生的指骨很修长,掌心宽而温暖,仿佛要把我的手融化了一般。天气很冷,他把我的手放进了外套的口袋里——
    噗通——噗通——
    好讨厌啊,明明是自己的心脏,跳得却完全不受控制,快……快平静下来,你这么吵的话……就会、就会被他发现了……被发现的话……他一定会……一定会……讨厌我的……
    果然……果然被听见了么……石平先生看向了我,眼中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
    我只好抬起头,抱歉地对他微笑着说:“对、对不起……梨衣、梨衣的心跳声很吵呢。”
    他没有责怪我,仍是牵着我穿越过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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