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帝不消细想也知道,秦琚这是想有动作了。他冷笑一声,朕还没死呢,就这么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就是不知道秦珣是什么态度。
    虽然马太医说滴血认亲无用,但是想到现存的三个儿子里,只有老三血液跟他相溶,他不由地对老三稍微多些亲近之意。
    秦琚怒气冲冲出来,是在老三那儿碰了钉子吧?
    皇帝猛然坐直身体,掀开了床帏:“来人!”
    “皇上有什么吩咐?”孙遇才的声音随即响起。
    这是皇帝近来最信任的人。
    皇帝平复了一下呼吸,问道:“朕让寻访的民间神医,可曾找到?”
    他还未登基时,小腹曾受过伤,当时他人在宫外,命在旦夕。为他治伤的是位姓谢的神医,医术卓绝。他记得那位谢神医,各种疑难杂症都能治的。
    也许死去的王太医没能告诉他的东西,谢神医会告诉他。——这几日,他连着召见过好几个太医,却无人诊断出他体内有鸳鸯散。
    他不清楚是王太医在撒谎,还是太医才识不够。太医院无能人,少不得要到宫外去找。
    “回皇上,已经派探子去打听了,大约今日,就会有结果。”孙遇才忙道,心里暗暗担忧。
    那位谢神医三十年前就有七八十岁了,如今多半不在人世了。这可不好找啊。
    ——父皇身体有恙,不管是真是假,秦珣这几日都有些不安。尽管父皇不见他,可他还是日日到宫中去问候探视。
    他心里不大安稳,兵法也好,话本子也罢,通通看不见去。只有在瑶瑶的小院子里时,他才能稍稍安心一些。
    他不与她提宫里宫外的事情,大皇兄拉拢他一事,他更是只字未提。
    秦珩每日待在晋王府,对外边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但她隐隐感觉到三皇兄有心事。——这不难理解,父皇身体有恙,皇兄忧心也很正常。
    天家亲情固然淡薄,但父皇这里,可不仅仅是亲情这么简单了。权利、欲望、争斗……如今父皇身体不适,一些隐藏的东西就会慢慢冒出来。
    不过皇兄不提,她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他到她这边来,她只教人准备茶点菜肴,偶尔再添些冰雪冷元子。
    七月的天气还很热,人的心也被知了没完没了的叫声吵得烦躁不安。
    秦珩白日里嫌热,有时会到荷塘边走走,吹吹风,乘乘凉。
    微风吹起她的裙裾,有时风大些,她的裙子会在风中哗啦啦作响。
    秦珩没想到,她还会再见到周成。
    乍一看,她没认出他。他下巴上黏了胡须,脸上又涂了痣,看起来老了许多。看见她,他愣了愣,三步并作两步赶过来,躬身施礼:“姑娘!”
    他神情中有遮掩不住的激动。
    然而秦珩微讶之后,只是点了点头:“周成。”
    回到京城以后,她就没再见过他。一次无意间听说,他离开了京城,怎么又回来了?
    “属下,属下来见殿下……”
    秦珩“哦”了一声:“他不在这儿,你得往那边走。”她向他指了指方向。说完,她继续面向荷塘,不再看他一眼。
    周成心中一涩,他何尝不知道晋王殿下在何处?他随着府中仆人进来,无意间瞧见了她,寻了理由过来,想跟她说上一两句话。
    他其实一直在京中的,只是出于留而不用的状态。——他之前是暗卫,京城里见过他真容的人不多,他又乔装打扮,做了掩饰,并无人认出他来。
    他想,她肯定是恼了他。
    他犹豫了一下,待要说句什么,忽然看见先前带他进府的仆人气喘吁吁跑了过来,口中说道:“诶,你怎么在这儿啊!走错了,跟我来。”
    “我……”周成心说,他没有走错。
    然而秦珩却轻声道:“你赶紧去吧,莫让哥哥等急了。”
    周成只得应了离去。他摸了摸胸前,那里面还有给她办的户籍。他心里有些不解,也有些委屈。
    她是真的恼了他么?
    很快,他精神一震,如今三殿下不是召见他了么?也许就是要用他了,会不会让他继续保护六姑娘?
    想到这里,他的脚步轻快起来。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三殿下并未提及此事,而是不咸不淡,提起另一桩事情来:“本王听闻,你在太平县时,去官府跑上跑下,想办户籍?”
    这是他近日才知道的。虎脊山的匪盗后来承认与官府勾结,太平县县令陈聪被押解进京,陈聪无意间提起了曾给人办户籍一事。
    “啊?”周成一呆,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秦珣皱眉:“到底有没有此事?”他伸了手:“拿来!”
    周成摇头:“殿下,确实有这么一桩事,但是,但是,属下见姑娘已经跟随者殿下回京,想着那户籍没用了,留着不美,就毁掉了。”
    他说这话时,手心充满了汗意。不知道为什么,他选择了对晋王殿下撒谎。他不能把他办的户籍给交出去。
    不能。
    他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但是让他意外的是,秦珣只是冷眸微眯:“毁了?”
    “是,毁了。”
    秦珣摆摆手:“既是如此,那你回去吧。”
    “是。”周成施礼离去。出了王府,他后背早生出了一层冷汗。
    他苦笑一声,殿下还是不了解他,他怎么会毁掉呢?他好不容易才办好的。
    周成不知道殿下此举何意,秦珣自然也不会告诉他。
    近来宫里宫外,事情多,暗潮涌动。秦珣虽有准备,但不免仍担心会有意外,他想给瑶瑶再安排一条后路。
    当然,也许他多心了,可能那是一条永远也用不上的路。
    想到瑶瑶,他心里蓦地一软。她想去掉耳后的胭脂痣,一直没能成功。他近日听说,清仁巷有个神医,消痣而不留疤痕。
    要不要去看一看?
    ——皇帝依然不见客,不过他派出去的探子,他还是要见的。
    探子回来的比较迟,比孙遇才的预期迟了两日。
    听说谢神医早在十多年前就已去世。皇帝一怔,追问:“ 那他可有留下传人?”
    “回皇上,谢神医只有一个弟子,如今就在京城清仁巷,开了家医馆,坐堂看病。”
    皇帝深吸一口气,挥挥手,教探子退下。他则吩咐孙遇才:“准备一下,朕明日出宫,去拜访一下这位谢神医的传人。”
    “皇上的龙体……”孙遇才一脸惊惶。
    皇帝摆手:“不碍事。”他咳了一声,压下喉头的腥甜:“朕的身体,朕心里有数。”顿了一顿,他又续道:“朕要微服出宫。”
    “是,老奴这就去准备。”
    皇帝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他伸出右手,按了按隐隐发痛的胸口。
    他是真龙天子,九五之尊,任何宵小,都害他不得。纵使是鸳鸯散,他也能想法子除掉。
    次日清晨,一辆青色的马车由皇宫的北门悄悄驶出。
    这辆马车并无宫中徽记,看着格外普通,但是马车里坐的人,可一点都不普通。
    皇帝强打起精神,可面色还有些苍白。
    此次跟随他的除了太监孙遇才,其余的人等,包括为他赶车的车夫都是大内一流高手。这些是明处的,暗处还有高手。
    马车驶进了清仁巷。
    第62章 真相
    这日一大早, 秦珩就起床了。
    夏天热,她醒得早。梳洗罢, 简单吃了一些东西, 捧了本书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 看起来娴静美好。
    秦珣走进院子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幅场景。他咳了一声:“瑶瑶。”
    “哥?”秦珩放下书,迎了上去, “怎么这会儿来了?”
    “稍微收拾一下, 等会儿一起出去。”秦珣直接道。
    “哦,好的。”秦珩也不多问, 拿了书, 就往房里走。
    秦珣在她身后, 补充道:“换件衣裳。”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轻薄的夏衫, 秦珩“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丫鬟小蝶听说王爷要带姑娘出去,她抿嘴一笑:“王爷记得今日是七夕呢, 特意带姑娘出去。我们王爷就是体贴……”
    正欲更衣的秦珩微微一怔, 她摇了摇头:“不是,小蝶。我敬他是兄长,他也待我是妹妹。这种话以后不要再提。”
    “哦。”小蝶连忙应道。她心里犹自不解,以前姑娘也说过两人之间并非她想的那般, 她只当姑娘害羞。难道不是么?
    秦珩默默换了衣衫,原本听说外出兴致挺高的她,现下却有点兴致缺缺了。
    她收拾好后去见皇兄, 见他正坐在她先前坐的位置。看见她,他双目陡然一亮,站起身来:“好了?”
    秦珩迟疑了一下,摇头:“哥哥想带我去哪里啊?”
    “你前几日不是说,想把耳后的痣去掉吗?我听说清仁巷有个神医,正好今儿有空,想带你去看看。”秦珣笑笑。
    “这样。”秦珩点头,表示知晓。她脸上露出一点苦恼来:“可我今日懒懒的,不大想动。改日再去,可好?”
    秦珣闻言皱眉,伸手去探她脉搏:“怎么?身上不好?”
    秦珩想躲避,却未避开,任他捉了脉搏。她连声道:“不是不是,就是天热,懒懒的,不想动弹。”
    见她白玉般的脸颊隐隐泛着珊瑚之色,秦珣一怔之后,继而失笑,松开了她的手:“我当是什么?原来是怕热。教人在车厢里备些冰就是了。”他说着,话锋一转:“不过你若不想去,那便不去吧。”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秦珩不知怎地,竟从他话里听出了失望。她心念微动,有些不自在。当日她想去掉痣,如今等他找到了神医,她又推脱着不想去了。
    秦珣确实有些意外,也有那么一丝丝的失望。等改日?或是请了神医上门?
    但是,更让他意外的是,他话音刚落,袖子便被一只白皙的手给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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