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别说了,我现在快冻死了,你说我们是姐弟?你们三个都是我弟弟?”
    姑娘抖了抖身上的积雪,天气冷的厉害,身上却只有一件破夹袄,连个外衫都没有。
    “我和姐姐同母所生,那两个弟弟是姨娘生的,这个姐姐也不记得了?”
    少年眉头皱的死死,身上只有一个长衫,不抵寒,冻的嘴唇都紫了。
    “不记得了。算了,我们别再这里说,赶紧找地方,这里太冷了。”
    全身周围尽是冰雪,他们几人站在这墙角说什么话,冻死咯!
    “好,姐姐去哪里我们就去哪儿。”少年应答。
    其实他们也不知去哪里,只想跟着姐姐,她去哪里,他们跟着去哪里?
    “别喊我姐姐、长姐的,文绉绉的,叫我大姐好了。”
    权当是外面救了几个孩子得了。
    想她也有三十好几的年龄,若是那时候成婚,孩子都有他们大了,一想到那时,心中莫名的难受。
    算了,想了也是没用,不如赶紧找了地方取暖,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
    她起身,刚才没注意,这才发觉腿冻麻了,踉跄没站稳,一头磕倒在地上,巴掌大的脸掩埋在雪地里面。
    突然脑海中涌起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像是、在她脑海里演绎着。
    似是从她年幼记事起,便是高高在上的优渥生活,后来、她爹贪污、敛财、导致家中被抄,从身边丫鬟佣人簇拥环绕的尊贵的生活,到锒铛入狱自尊被践踏到尘埃里的种种。
    一幕幕的在她脑海里铺天盖地的袭来。
    “大姐……。”毕竟是亲姐姐,少年比另外两个人过于担心。
    姑娘没起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难不成摔死了?
    少年吓的好怕,抓着那姑娘的手,呜呜哭了起来,这公子是唐府的大公子,自来娇生惯养,没吃过苦,这一晃四年在牢狱之中,可谓是度日如年,好在有这个姐姐尽心呵护,才让他们三个免了皮肉之苦。
    一心护着他们的姐姐,若是再现在离开人世,他是手无缚鸡之力,两个庶出弟弟才不过七、八岁,谁来养活他们?
    为自己的身世可怜,今后无依无靠;也为姐姐冻死而悲怆难掩,抱着那女子僵硬的身体,呼声大哭。
    *
    医馆小童子快速撩开帘子,低声对眼前个头瘦高、面容清俊的公子道,“外面正是下雪,宋公子出去可要小心路滑。”
    “多谢,明日我还得再来一趟,你记得帮我对何大夫说,我娘的病,得亲自上门去看。”
    公子瞧着不大,约莫十**岁的样子,脸上还带有少年的稚嫩,偏偏又有着成年人的沉稳,眉目清秀,眼睛炯炯有神。
    是少年又是成年男子,很难得两种气质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瞧他是个温柔的,清俊的面容因着外面的寒冬更是冷了几分,时而蹙眉,不知在想什么。
    念及家中成年吃药的母亲,他毫不犹豫转了身,出了医馆,顺镇街市口的前端而去,在前面拐角处正好有一家蜜饯铺子。
    他进入里面,不费多少时间,提了三包蜜饯从里面出来。
    外面的雪下的正大,蜜饯里的掌柜,低声喊了句,“关门了,这么大的雪,顾客肯定不多,瞧着外面的街道并没有人来。”
    “是啊,这般大的雪,但凡有个人也快要被冻死了。有家的人肯定会躲在家中,除非是无家可归的乞丐。”
    小厮是个胖胖的年轻男子,伸手轻松的收起蜜饯,打算关门。
    站在门口的年轻男子,顿了下身子。
    岭南连年征战、民不聊生、盛京突然涌入大量流民,他这次回家探亲,短短三日,便见到不少难民。
    从昨日开始下雪,街头难民大都找了地方避寒,想着现在应该找不到难民的踪影。
    他继续往前走,路过前面的巷口,却瞧见三个孩子围在一起,他们长得什么模样瞧不出,因为脸上污垢太深。
    天寒地冻,并没有从他们身上闻到异味。
    不过,前面的路,他得过去。
    这条道儿,离他家最近。
    刚要从那三个孩子身边而过。
    却听到一低叹,幽深。
    “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当真是活该啊、你爹可真是个大贪官、怎么就到了这样一个人身上……。”
    他想从跟前而过,却被一个少年猛地撞在身上,手中的药草和蜜饯掉落在地。
    蜜饯本是纸盒而封,被他这么一撞,散落一地。
    三个孩子里面,两个年纪小的,慌乱的捡起蜜饯,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时而抬头看向那年轻男子,眼神散发着饿狼一般的幽绿。
    年轻男子,手掌紧握:该死的难民,他低声暗咒,捡起药草径直离开。
    他以为这些是难民,其实也差不多,他们是比难民更为可怜的囚徒。
    年龄大一些的男孩,手中握着一颗蜜枣,是刚才偷偷捡起来,他知道从地上捡东西吃丢人,但,若是没东西吃的话,他们真的会被饿死的。
    他走到那姑娘面前,“大姐,你吃吧,你肯定是饿了,刚才才趴在地上不起来的。”
    蜜饯很香甜,丝丝诱惑着她。
    她毫不犹豫,张口含住吃了下去,本能得张口、本能得浑沦吞枣。
    “你饿么?给我吃了,你怎么办?”
    现在她才明白,已经死掉的她,在另一个人身上重生了。
    这个人还是个官家小姐,最可怜的是,管家小姐的爹,是个巨贪无比的大贪官,搜刮民膏,岭南征战不止,她爹却在盛京打着为军队筹备粮草的名义而私自屯粮。
    若是被朝廷抄家,男丁理应全部处斩,女子应该被发配边疆沦为军妓,可、不知为何他们姐弟四人竟然在牢狱中被关了整整三年。
    之后,莫名奇妙的被放了出来。
    大梁明历三十年,他们入狱,经过如蝼蚁老鼠一般的牢狱生后之后,大梁明历三十三年出狱,也就是现在,出狱后,落魄的生活还不如牢狱中。
    至少在牢狱中,他们还能分到一些稀饭杂粮;出狱之后,娇贵惯养的官家之女,手无缚鸡之力,在出狱之后,落得被活活饿死的下场。
    眼前的情况容不得她多想,刚才吃了一颗枣子,浑身似乎也来了些劲儿,她得带着这群死里逃生的人好好生活下去。
    *
    雪落的越发大了,站在酒楼窗子上的人,看着被大雪包裹的街道,深情恍惚。
    “唐家的那些人可是顺利送了出去?”
    说话的是个年轻男子,约莫二十七八岁,面白无须,浑身儒雅,背在身后的手,交叉握着,他很担心。
    “主子说的是唐姑娘和她的胞弟?现在应该已经安全了,等我们到了京城肯定能找到唐姑娘。碍于主子的身份,属下并未安置他们,怕有心人无事生非,毕竟,主子的身份、有些特殊。”侍卫低声道。
    “我知道。”
    ☆、002 我家清贫你家穷,绝配
    姐弟四人坐在街头,四处都是白茫茫的雪,晃的人脑仁子疼,两个小的不知愁,只知道肚子饿了,冲着她嗷嗷喊饿。
    从昨天醒来就发现,这世道没变,是她变了个人,变成了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
    不管如何,既然能从土地里爬出来,她就断然不会让自己再被冻死。
    起身,跺跺脚,腿脚冻的麻痛,不用想也知道,这小姐的身子满处冻疮,怕没个一两年不好消除。
    “起来动动脚,在我回来之前可别冻死在这里了。”她是看着他们是这个身体的胞弟份儿上。
    既然用了这人的身体,就得担下养活他们的责任。前提是,她得有那个能力。
    “大姐,我和你一起去吧,你要做啥,我和你一起。”
    阿楚转身看着那个少年,倒是听话懂事,可这身子骨一阵冷风都能给吹歪了,“你就在这里老实呆着吧,记住,努力的别死掉。”
    她话粗,说的却在理。
    努力活下去,别死了。人一旦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前世,好歹在老家有三间破草屋,两亩薄田,加上平日里去大户人家帮工能挣钱,足以混个温饱。
    现在,这可是流落街头,没吃没喝没衣服,冻手冻脚也寒心。
    *
    街口巷弄,阿楚顺着商铺一家家的找着,看能找到一些活来做,这两天饿的狠了,刚走两步就气喘吁吁的,站也站不稳,索性靠在一侧歇歇。
    刚从家里出来,手中银钱短缺,再不请来大夫,怕是这家中老母无人照顾了。
    母亲未生病时,家中琐事全是她来处理,这一生病,顿时整个家都乱了。
    感觉所有都乱糟糟的,男人出门,刚走几步,瞧见雪地边靠着一姑娘。
    本不想管,却在瞧见那衣衫下露出的洁白皓腕,有些迟疑。
    想他重生之后,前后有三个月的时间,身在军营,加上家境清贫,根本没有见到女子的机会。
    近日随将军回府他也得了几天时间看望家中老母,若是能借此机会寻得一个媳妇,倒是不错。
    微微上前,瞧着那瞪眼怒视他的姑娘。
    “你作何瞪着我,我又不曾得罪你。”这姑娘长得甚是好看,巴掌大的小脸,镶嵌着一双明眸,樱唇带肉,微微嘟起。
    他瞧不出这姑娘为何生气。
    “身为男子不知避嫌,大刺刺的瞧着我作甚?快走开,别坏了我清誉。”她是害怕,害怕这个身高马大的男人,若是想欺侮她,岂不是信手拈来。
    “只是看看就坏了你清誉,若是我带你跟我回家,那你岂不是要嫁给我啊?”他说着眉眼带了笑意。
    “你敢?”她怒嗔,眼神很努力想瞪的他离开。
    而眼前这个男人是谁,他可是上阵杀敌的威猛大将军,虽说是前世的身份,但这股子戾气还在。只是现在这身体刚好年幼,还未成长成前世那种凶神恶煞。
    “你在挑战我的底线。我现在带你回家,你就知道我敢与不敢了。其实你不用抗拒,你一个流落街口的女子,身边还跟着三个弟弟。我家境清贫,只有我和老母二人,索性你就跟了我吧。”
    男人说着,伸手提起她的肩膀,让她站起靠在自己胸口。
    “你怎么知道我有三个弟弟?我们之前可是认识?”这个年轻男子,瞧着倒是不坏,只是嘴上说的话太过于露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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