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的啊”姚未颤着手指了指自己几个,连昏睡的施越东都没放过“我们几个只是凭着推断就发现了问题,府衙的捕头们办过的案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咋会个个都一点线索都没发现,所以啊,你让他们去,没用!”
    被他这样一说,姚大人心里也一个咯噔,到底顾忌着还有外人,被儿子这样下面儿心里头也有些不快,指了指姚未本人“说别人没用,你有?”他掰着手指数落起来“失踪案就你蹦跶得最欢,把同窗都给闹过去了,结果呢,放了一个倒下,自己也倒了,若不是这两位公子聪慧机智,我明儿是不是得去野花丛里捡你们起来,还是你们半夜就被幕后之人给抓走了?”
    被夸奖的郁桂舟二人一个颇有些不好意思,一个表情淡然,毫不谦虚的收下了赞美。
    被骂的姚未怡然自得,跟他爹说道“正因为有我这样为百姓伸张正义的人,有这股冲劲才能把白兄和郁兄拉上船,有我的消息加上他们的聪慧,破你一个失踪案易如反掌”
    姚大人怒极而笑“那本府就等着你们破案归来”
    姚未成功挽回胜利,给了郁桂舟和白晖一个得意的笑容。郁桂舟依然表情温和,只眉眼唇角稍有些无奈,倒是白晖白了他一眼,明显是不想淌这浑水了还是被姚未给坑了。
    至于施越东,从头到尾就昏睡着。
    “得了,时辰不早了,本官让人先带你们下去休息”姚大人虽然决定让几人调查失踪案,但面对几个手无寸铁的学子,心里还是放心不下,临走前还叮嘱道“此去找那幕后之人,定然非常凶险,你们最好带些防身的过去”
    “知道了爹,你放心吧”姚未在姚大人背后摆摆手,呲牙咧嘴的朝郁、白二人笑着“郁兄、白兄可真是多亏了你们,对了,你们到底是如何发现那花儿上的刺有问题?”
    “说了你懂?”白晖反问一句。
    姚未满头黑线“我怎么不懂了,本公子如此聪慧,有何事是我不懂的?”话落,他见郁桂舟指挥着府里的下人抬起了施书呆,疑惑的问道“郁兄,你这是做啥?”
    郁桂舟让下人们把施越东带下去休息,自己也朝外头走,还不忘回答姚未“自然是去休息”
    “郁兄稍等,咱们一起”白晖也跟着走了,留下姚未刚清醒过来,如今回味儿起今晚做的事儿,心情难以抑制得正要找人谈谈天。
    回头一看,整个堂内,安静得只剩下他一个。
    清早,姚府下人请了几位客房的公子前去厅里用早饭,郁桂舟、白晖、施越东三人走出房门,各自问了两句,刚走到大厅,姚大人夫妻已经在厅里等候了,在他们后面而来的还有没睡醒一般的姚未。
    三人给姚大人和姚夫人请了安,各自落座,姚大人看了看他们,满意的点点头,等看到姚未身上时,脸又黑了下来,忍不住教训了两句“你昨晚又做何去了,我早早就吩咐你们去休息,你瞧瞧你,这满脸无精打采的模样,真是……”
    真是跟那些被掏空了身子的败家子一模一样。这话姚大人当着众人的面儿没说出来,给姚未留了面子。
    姚未又打了个哈欠,眼角连泪珠都出来了。这也不能怪他不是,昨晚他清醒后,压根就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想着他们晚上的经历,兴奋之下都忘了时辰,一直到天要蒙蒙亮了才睡着,这才躺下呢,又被下人给喊了起来。
    “好了,未儿难得回来一次,近日又多是用功读书,都没跟外头的败家子胡天胡地了,你还不满意呢?”姚大人教训姚未,姚夫人就不干了。
    她儿子苗苗正正的,不就是难得贪玩了一次吗,少年心性又何不能谅解的,非要训斥两句才罢休不成?
    姚大人见姚夫人似要跟她杆上一般,只得摆摆手,只认倒霉“行行行,他哪儿都好,我不说了行吗?”什么难得回来一次,这两月他几乎日日见到人在跟前慌呢,还难得一次,姚大人心里嘟囔着,转头看向其他三人“几位公子昨晚睡得可好,还有施公子,今儿可还觉得有何不对的?”
    “多谢大人,一切都好”三人回道。
    “那就好”姚大人额首“来,吃早饭吧,等吃完三位公子可去老夫的书阁里坐坐,待时辰到了在去城外也不迟”
    这点,郁桂舟三人都非常满意,原本这日头高照、青天白日的就不适合去办案,还不如抽空多看看书,温习一下平日里所学呢。
    吃完早饭后,姚大人就去府衙处理公务了,姚夫人跟他们说了几句,嘱咐姚未回房歇息后便带着丫头回了房。四人商定好待午时过后就回慧觉寺取香茶,晚上一探庵堂后,郁、白、施三人便在下人的带领下去了姚大人的书阁,姚未原想跟着,想了想还是回去补了一觉,只等精力充沛后把失踪案侦破。
    姚大人走的是典派路子,且还是渝州境内清河大儒的弟子,他的书阁藏书不少,里边涉及的有经义、史书、律法、各大儒的著作、还收藏着不少琴、棋、书画的书籍和字画,三人各自找了几本,挑了个位儿坐下认真的阅览起来。
    郁桂舟在姚大人的藏书里找到了两本棋谱,这两本棋谱上记录了图和注解,比前几日他在府学藏书阁找到的棋谱更加完善,不由大喜,不多时便沉浸在了书中。
    一直到正午,有下人来请他们去用膳,三人才意犹未尽的放了书,施越东还有些感叹“姚大人的书阁类目繁多,收集完善,且完全不是走纯路子”
    他说的纯路子郁桂舟和白晖都听懂了。姚大人走的是典派路子,若是一般人的书阁,起码多是收集典派书籍,可姚大人不同,作为大儒的弟子,他除了收集典派书籍,更是收集了不少关于儒派的书籍,而那些书从书面儿上看,显然还被时常翻动过。
    白晖挑了挑眉“兵书有云”他朝郁桂舟看了一眼,郁桂舟笑着接了下一句“上善伐谋,知己知彼”
    “不错”白晖拍了拍手,手指弹了弹衣摆,转而出门“走吧,早些结了这事儿”
    姚大人在府衙忙得抽不开身,早早就让人递了话来,姚夫人也派了丫头过来说要在院子里用饭,大厅里只有他们四人,姚未倒是高兴得很,招呼他们吃吃喝喝,等一吃完,就迫不及待的吩咐人准备马车。
    还给三人保证“我方才睡醒悄悄开了我爹的库房,拿了些防身的东西让人搁马车上了,走,咱们去看看”
    郁桂舟三人真是哭笑不得。难怪方才姚未听到姚大人不回来时突然那般高兴,敢情是做了坏事怕被揭穿啊。
    四人草草收拾了一番就出发了,马车上,姚未确实准备了不少防身的,有长剑、短剑、还有弓箭、匕首等等,他摊着手“一人选一样吧”
    郁桂舟指了指长弓问“咱们这里谁会这?”
    其他三人看了看,姚未和施越东几乎同时指着白晖“他会”
    白公子琴棋书画、骑射刀剑样样精通,但白晖怎么觉得他像是被人塞了挑剩下的呢“本公子风度翩翩,世间男女如痴如狂,还是长剑最适合我”说道后面,已是咬牙切齿。
    他一手抓着长剑,却被姚未眼疾手快的按了下去“不行”他上下打量了白公子几眼,嗤笑了一声“大晚上的,一身黑,你哪儿来的风度翩翩,这里就你会用弓,不是你是谁?”
    “姚兄言之有理”郁桂舟和施越东都站在了姚未一边。
    被三人反对的白晖终是拿了弓箭,一路上都臭着脸,到了慧觉寺门口,几人把兵器藏好,一路进了寺里,昨日招呼他们的小和尚慧空跟几人打着招呼“阿弥陀佛,几位施主一直不见出禅房,小僧正要去寻十师兄说一下呢?”
    姚未又要去摸小和尚的脸,被人一本正经的躲开,还笑道“我们清早就出来了,就为了看那初升的太阳,那时候,你估摸着还没醒吧?”
    “胡说,小僧才不会睡懒觉呢”慧空坚决不承认自己起得晚,还颇为认真的点点头“既然几位施主回来了,就可以取走茶院已经烘制好的香茶了,小僧还有事儿,几位施主请”
    郁桂舟等人跟慧空告辞,拖着还想逗人的姚未去茶院取了香茶,回禅房待到夜幕降临,整个天幕仿佛都暗淡下来后,四人青衫佩剑的溜出了慧觉寺。
    庵堂离寺庙不远,借着朦胧的月色,四人跟做贼一般到了庵堂外头,又侧耳听了好一会,见庵堂没有动静,只有浅浅粗粗的呼吸声传来,几人用手指了指,搬了几块石头放在墙下,垫着石头爬进了庵堂。
    好不容易四人都进了庵堂,正要动,却听脚步声传来,几人扯着躲在一边的花草后,见屋檐下渐渐出现了两个挽发的女子,两个女子皆是素衫,头上未带朱钗,手上还各自端着一个盆,盆沿还搭着一块白色的巾帕,看情形,仿佛是给借宿在这里的姑娘打的洗脸水一般。
    等她们走过,消失在了房下一侧,几人相互看了看,悄悄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人,一个女人,到底身上有什么惹得别人觊觎?
    四公子,跟上去。
    第76章 荆棘路(九)
    等她们走过, 几人相互看了看, 悄悄跟了上去。
    庵堂是关押在家里犯了错的女子住的,以供她们诚心悔过, 庵堂里的几位女管事平日里就负责看守着这些女子, 确认她们是在为自己造的孽赎罪。
    院落不大,统共也就七八间,除开那些犯错的女子和管事们住的房间,也不过余下一两间房,也不知从何时起,在城外采花的姑娘时常会忘了时辰耽搁了回城时间,城门一关, 只得借宿在了庵堂。
    庵堂收留这些姑娘, 很是被人称赞。
    如今借宿在庵堂的姑娘越来越多,庵堂的房间不够住,只得请人砍了竹块, 把房里弄成两个长型竹榻, 这样改了两间房后, 也不怕姑娘多住不下了。
    两个素衫的女子在两间供姑娘们休息的房门外停了一下,朝着四处看了一眼, 点了点头,一人推了一间进去。
    郁桂舟四人方才险些被发现,在那两名女子四处张望的时候快速的躲在了墙后,等她们进去后才弓着身子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到了门外,两两一组, 分别去两间房外偷窥。
    很快,纸窗被四人弄了几个洞,借着黑暗,只看得到里头乌泱泱的一片,期间还有端着盆的女子穿梭在其中,不时还用巾帕在盆里搅拌两下给姑娘们擦擦手。
    看得偷窥的四公子几人都忍不住发憷。
    夜半三经的,跑来给姑娘们擦手洗脸,怎么看怎么诡异,活像要宰杀之前收拾一番的感觉,忍者胃里翻腾的不适,一直看着那两女子挑挑拣拣的给不少姑娘擦了擦手,接着在月光的反照下,他们见到了惊人的一幕。
    只见那两女子擦完人后,又在房里待了片刻,接着她们从盆里拿了出一把锐利的尖刀,那刀尖上银光闪烁,让四人借着朦胧的夜色瞧得分明,没等他们回神,那两女子已经熟练的拿着一条胳膊一划。
    很快,淡淡的腥气弥漫,还有滴答滴答的落入盆子的声音。当着他们的面儿行凶,姚未第一个就想冲进去把那蛇蝎心肠的两个女子就地正法,他刚要动,就被旁边的白晖给拉住了,白晖冲他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再看另一头的郁桂舟和施越东二人,虽然紧紧的握着手里的兵刃,显示心里并不平静,但也都没动,也示意看过去的姚未不要冲动。
    姚未只得安奈下来,清眼见到那两女子取了所以他们擦过手的姑娘的鲜血,取完一个后还从衣兜里不知道掏出了一个小瓶,揭开盖子把里头的东西倒在了姑娘们手上。
    里头的血腥气令人作呕,但躺着的数十位姑娘们却毫无反应,做完这一切,黑沉沉不见天日的夜色开始白了一些,两女子这端着盆子走了出来,在她们出来之前,四人找了个花丛后边藏着,等她们出来后,还开了一扇窗户,显然是要借着空气里的风散发掉里头的腥气。
    接着,她们没有回自己的房里,反而端着盆子出了庵堂大门,四人面面相觑,远远的跟了上去,下了庵堂的小路,两女子笔直的朝着山涧走去,那里,正是昨晚四人发现花上带刺儿的地方。
    只是她们并没有停留,反而沿着路朝着右边一路走过去,约走了半刻钟左右,她们把盆子放在了地上,接着竟然沿路返回了庵堂。
    四人藏身在树后,双眼都盯着那地上的盆子,不敢发出丝毫动静,若是没相差,这里已经是在野花山涧和慧觉寺的茶山中间了。
    到底是谁来接盆呢?
    天色似明非明之际,四人已经在树后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沉不住气儿的姚未正要开口,突然郁桂舟一把捂着他的嘴,另一手指了指远远过来的一道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逐渐靠近,恍若闲庭信步一般走在山涧中,步履扎实,衣摆拖地,手中拿着一串佛珠,头顶光滑,似乎还隐隐反着光露出几个圆圆的印记,这无疑是一位大师,还是一位得道的大师,因他逐步走近,那身红色的袈裟格外显眼。
    绕是四人想了不少结果,都没得这个突然,足以用惊骇莫名来形容。
    那大师一手端着一个盆,稳稳当当的穿梭在茶林里,一直走到据说是清德大师亲手栽培的极品香茶处才停了下来。
    接着,在四人不敢置信的眼里,那位大师拿出一个勺子从地上的盆子里勺出一勺女子鲜血浇洒在所谓极品香茶的茶根上,一勺又一勺,直到把两个盆子的鲜血都灌进了整片极品茶林里才罢手,这时,有个年轻的和尚提着一桶清水过来,对大师施了一礼便走了,大师便用那清水一勺一勺的重复浇灌在茶根上,直到天色露白,茶根已经吸进了所有灌溉的血和水,那大师才起身离去。
    他离去的身影依然闲庭信步,那身红色的袈裟在初升的阳光之下仿佛散发着庄重和威严。然就是这般高僧,却做出了常人都不敢置信的事儿。
    而这位高僧的身份,他们也已猜到。
    带他们进茶林的小僧说,那片极品香茶是由寺里的得道高僧清德大师亲自培育,且这极品香茶株少、产量低,只供给上淮的世家大族,偶有几点被清德大师用来招待贵客。
    恐怕所有人都不曾知道,这所谓的极品香茶是用的女子血液灌溉而成。所以,那位大师就是清德大师,就连方才送清水的那位,几人也瞧得清清楚楚,是他们曾见过的十师兄。
    佛门之地,乃是佑人平安泰康,本是庄重之地,谁知这地下竟这样灭绝人性。
    “你们别拉着我,这些臭和尚简直丧了良心”姚未双目赤红,一个劲的想往前冲,把幕后之人绳之以法,却被郁桂舟三人给拉住了,他回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三人“你们怎么了,明知道恶人就在那里,怎不让我抓个人赃并获”
    “你冷静些,不能贸然行动”郁桂舟劝了一句。
    姚未听不进,还要挣扎,却听白晖呵了一句“你够了没,现在逞匹夫之勇有何用?”
    被白晖一呵,姚未这才安静了些,只是脸上还是难看,冷哼着转过头。
    “清德大师是何身份,在渝州境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素来德高望重,受人敬仰,咱们贸贸然冲过去,这里又是慧觉寺的地方,说不得还要被他反打一耙”别说慧觉寺是他的地儿,就连那庵堂都是清德大师的地儿,他们就四个人,抵得过那成百的和尚?
    恐怕还没走到城内,就被人给灭口了。
    郁桂舟刚说完,白晖就接口:“何况,除了大师本身,你们就没想过那些极品香茶背后吗?”
    三人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尤其郁桂舟一下想起了上次闻到的那一缕不同的气儿,都一副恶心欲吐的表情。
    用女子鲜血浇灌出来的极品香茶,或许还被清德大师加了一些人为不知的作料这才让这茶长势喜人,瞧着就不同凡物,这份美丽的背后都是用污秽构成,想着那些权贵喝着这些构成的茶,真是,让人恶心。
    姚未更是一脸后怕:“幸好我还够不上慧觉寺的贵人”
    那小和尚说的贵人谁爱当谁当去吧!
    “知道恶心了,害怕了?”白晖白了他一眼,示意郁桂舟二人放开人,接着说道:“咱们就算把这事给捅出去了,可这背后实在肮脏,喝过极品香茶的你知道是哪家?此事一出,必定会在整个上淮掀起风浪,白白让世家丢了这个脸,让他们脸上无颜,何必出这个头得罪人,你们觉得呢?”
    郁桂舟和施越东都同意他这话,姚未面色复杂,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和尚丧心病狂就算了,背后还牵扯到这般多利益,明明看见作恶的人就在眼前,却白白看他溜走是何等的痛心疾首啊?
    他问道“那你们说咋办?”
    姚未也明白他们的顾虑,其实听了白晖的话,他也一下清醒了过来。这事儿,捅出去就是得罪人的,虽然给渝州府的姑娘们除了个祸害,但也无意给自家塑了个敌人,难不成要摆明了个那些权贵说:你们喝的所谓茶都是血和添加的料,依这些人的骄傲,你让他们脸上无光,被其他世家暗地里嘲弄,仿佛在嘲笑他们眼瞎一般,觉对不会感谢他们为他们铲除祸害,揭穿真相。
    “先回城再说把此间事儿抱给姚大人再说吧”郁桂舟道。
    “也只能如此了”其他人点头,正要走,施越东顿住脚步,朝他们问着:“还回庙里拿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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