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妡倒吸口气,“还好你提醒我,要不就着了道了。”
    刚说完,只听外头脚步声响,却是去而复返的冬明,手里提一盏气死风灯,“三少爷打发我看看姑娘回了没有,路上黑,让我给姑娘照个亮。”
    不等杨妡吩咐,矮身在门外石阶上坐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晨耕说话。那盏气死风灯搁在他脚边,幽幽地发着光。
    杨妡突觉心头一暖,长长地叹了口气。
    又等了好一阵子,杨妡困得眼皮快睁不开了,又因没吃晚饭,肚子也空得发慌,杨远桥才步履蹒跚地回来。
    他脸色乌黑,沉重得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空……
    第35章 梦境
    见到杨妡, 杨远桥眸中露出三分喜色,和蔼地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等了很久, 你娘怎么样,吃过饭没有?”
    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
    杨妡没有回答, 仰头问道:“爹爹吃饭了吗?怎么在祖母那里待这么久?”
    杨远桥伸手刮一下她精致如细瓷般的脸颊, 耐心地回答:“本是去松鹤院,后来又往隔壁你外祖母家跑了趟,先前还有点饿,这会饿过劲又不觉得了。”
    杨妡原打算质问的几句话顿时堵在了胸口问不出来, 却又替张氏悲哀,睁大了眼睛故作单纯地道:“娘一直在屋里哭,她说我不会再有弟弟妹妹了,真的吗?”
    杨远桥眸光暗淡了下, “你娘生病了, 我会再寻访几个高明的郎中,等你娘病好, 就能有弟弟妹妹了……你娘不容易,你要好生孝敬她。”
    杨妡低下头,只觉得鼻头发酸, 心里五味杂陈。
    杨远桥惦记着要给张氏治病,张氏却盘算着如何让他断子绝孙。
    可是没有因哪来的果,杨远桥这是自作自受吧?
    杨远桥并没察觉到她神情的变化,探头瞧瞧屋角更漏, 温声道:“太晚了,你该歇息了,小孩子不能晚睡。走,咱们一道回去。”
    冬明见杨远桥亲自送杨妡回去便没跟着,只把脚前气死风灯递给青菱。
    青菱道谢接过,迈步走在了前头。
    夜风清冷,树影婆娑,带着萧瑟之意,更兼不时有枯叶坠落,更添几分凄凉。
    杨妡紧拢着披风仍是不胜寒凉,打了好几个寒战。
    杨远桥察觉到,伸手牵住了她,热力源源不断地从他宽厚的掌心传过来。
    杨妡又想落泪了。
    前世她没爹没娘,杏娘养大了她,可也没少责打训斥她。她没工夫矫情也没心思矫情,除了做戏给人看,极少哭。
    现在,张氏疼爱她,杨远桥宠着她,就连寡言少语的杨峼也开始关心她,可为什么她却管不住眼泪了呢?
    时不时就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还不如当年没心没肺活得快乐。
    二门仍是先前那个婆子当值,灯光昏黄看不真切她的脸是否消了肿,却听到她的声音明显尊敬了许多,“给二老爷、五姑娘请安。”
    杨妡擦着她身边经过时,轻声说了句,“好好当差,别看错了人,免得丢了差事。”
    婆子咬着牙根应了。
    到了内宅,杨远桥先把她送到晴空阁,转身欲走的时候,杨妡拉着他的衣襟问道:“爹爹是要去书房?”
    杨远桥摇头,“不是,我回去看看你娘,”说着蹲下身子,平视着杨妡,“做了错事得先认错再想出补救的法子来解决,不能躲着不见。”又伸手轻轻拍一下她的脸颊,温声道:“回去用热水烫烫手脚,早点睡。”
    杨妡点头,从青菱手里接过气死风灯,“爹爹照着亮儿。”
    “我不用。”杨远桥笑着拒绝,亲眼看杨妡进了院子才离开。
    青藕已经备好了热水,因惦记着杨妡没吃饭,又温了碗南瓜粥在暖窠里,只是时候太久,只略略有点温。
    杨妡不愿再折腾人,兑着热水用了几口就放下。
    趁着她烫脚的工夫,红莲低声道:“今天二老爷跟老夫人吵起来了,老夫人摔了茶碗,还罚在松鹤院廊下跪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晚上摆饭的时候才让二老爷走。”
    那就是杨远桥挨了罚连饭都没顾上吃就去了魏府。
    他急着到那边干什么?
    杨妡思量片刻,问道:“二老爷受罚,三姐姐可知道,她在干什么?”
    “三姑娘在屋里没出来,不过二老爷就在廊下跪着,松鹤院进出那么多人,想不知道也难。”
    杨娇此举不难理解,杨远桥极少干涉内宅之事,而家里姑娘的亲事又攥在魏氏手里。肯定她是怕惹得魏氏不高兴连累到自己头上。
    杨妡无声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松鹤院来人传话说魏氏身体有恙,晨读就免了,但每人要抄一遍《孝经》,明天带过去。
    杨妡平常练字时候就是抄经,常用的《金刚经》、《心经》和《孝经》都备得足足的,故而完全没放在心上,吃过早饭就去了二房院。
    杨远桥已经上衙了,透过半开的房门,杨妡瞧见张氏合衣躺在床上,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了。
    素罗悄声道:“昨夜又哭了许久,直到下半夜才睡,早晨又没吃饭。”
    杨妡问:“父亲可吃过?”
    “老爷起得晚,匆匆塞了两只花卷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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