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中挎了个竹筐,已经想好,要是有人盘问,就说看见白亦陵生病心中担忧,想要出去为他抓点补药回来,好在一路出去十分畅通,并没有受到盘问和阻拦。
    琥珀挎着篮子,一直走进了街角的一家药店里面,过了不多时,门帘一掀,后门走出来的人变成了一名身材瘦小的男子。确定没人跟踪之后,琥珀雇了一辆马车,径直去了永定侯府。
    她本来是想跟傅敏汇报情况,但拿着信物进了门之后才被告知,傅敏去了傅司马的府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琥珀出来一趟都提心吊胆的,很不容易,不想就这样离开,于是问道:“我能在这里等一会吗?”
    将琥珀偷偷领进府里来的是傅敏的得力心腹陈妈妈,她从傅敏未嫁的时候就跟着伺候,今年不到四十,却已经帮着掌理侯府一干事宜很多年了。眼下虽然失势,身上的精明刻薄之气却倒是依旧半点没少。
    听了琥珀的话,陈妈妈斜着眼睛,将她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番,那刻薄而挑剔的眼神,简直让人觉得自己就像没穿衣服似的,种种心思谋算,都能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琥珀窘迫地低下头,陈妈妈严厉地警告道:“你就在这耳房里面等着,不许乱走,也不许跟别人说话。这里可是侯府,冲撞了哪位贵人或是弄坏什么,都有你好受的!”
    琥珀低低地答应了一声,这个时候外面稍微有点乱,依稀有人在喊着“侯爷回来了”,陈妈妈警告地瞪了琥珀一眼,转身出去。
    琥珀独自坐在耳房里,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她本来是个出身贫困的平民女子,因为阴差阳错,家里因为傅敏的托付多住了一个人,让她得以沾光见识此生从来没有得见过的富贵。她享用过的东西在大家贵族看来,可能算不得什么,但是已经是身边其他平凡的百姓们这辈子连摸都摸不到的贵重物品。
    时间久了,就会让人产生一种“我其实也很高贵”的错觉。
    可惜,一切都随着那个人的死亡而化为泡影。
    琥珀本来以为自己算是完了,结果就在第二天,傅敏得知她见过了白亦陵,并且还在白亦陵面前暴露出来了可怜的身世之后,猛然意识到,这个女子可能还有利用的价值,琥珀这才重新获得了一个立功的机会。
    如果这件事她办成了,跟着白亦陵,或者得到傅敏许诺的财富,都是一件好事,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有些棘手。
    想到刚才陈妈妈凶狠的样子,再想想一会要跟傅敏说自己还是没有成功,琥珀就急的想哭。
    外面传来一阵人语嘈杂,依稀是永定侯喝了点酒回到府中。琥珀是最近才得知了傅敏的真实身份,却从来都没有见过侯爷是什么样子的,一时好奇,把窗户打开一条小缝,向着外面看去。
    谢泰飞虽然性格懦弱自私,又死要面子,身上有着许许多多的缺点,但是毕竟出身侯府,多年来养尊处优,气质容貌都和琥珀平时见到的那些贩夫走卒大不一样。
    琥珀远远地看着他随随便便的一个眼神、一个挥手都能把人指挥的团团转,那是天生贵族培养出来的高傲之气,她心头不由得充满了一种艳羡之情。
    那种被人服侍,被人敬畏的高高在上,就是权势和富贵所带来的好处了。而她自己,就算是侯府的一个奴婢都胆敢随便呵斥。
    谢泰飞虽然不是烂醉如泥,但脑子也有点不大清醒了,琥珀依稀看着他仿佛伸手去搂了一个侍女,那个女子却一下子大惊失色,连忙躲开了。
    谢泰飞大怒,踹了她一脚。几个小厮上来又拉又劝,总算乱糟糟地将他扶了回去。
    被谢泰飞踹倒在地的正是傅敏的侍女姜绣,她没有跟去傅跃家里,却没想到碰上了这样的倒霉事,被踹的不轻。谢泰飞虽然走了,她却还是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另一个侍女左右看看,悄悄去拉她:“姜绣姐姐,你起来吧,侯爷喝多了,应该根本就不记得你是谁。”
    姜绣这才含着眼泪从地上爬了起来,动作还有些不灵便。
    刚才同她说话那名侍女忍不住叹气道:“你也是太不走运。侯爷这段日子正跟夫人斗气,不然他以前怎会对咱们府里的下人多看一眼。结果想收用你又被你推开了,肯定要恼怒的。”
    姜绣苦笑道:“别说我对侯爷没有这个心,就算是有,只怕我前脚上了侯爷的床,后面就要被夫人拖下来打死——我怎么敢?”
    这个府里多年来表面上看着是谢泰飞说了算,傅敏百依百顺,其实暗地里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都被这位精明的主母掐在手心里,惹怒了谢泰飞可能还有活路,惹急了傅敏,恐怕一家人都要遭殃。
    姜绣作为伺候傅敏的人,心里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两个姑娘一边说一边离开了,不远处耳房中的琥珀却将这话听进了耳中,但她并不赞同姜绣的话。毕竟富贵险中求,这世上到哪里都是男人说了算,如果真的能被永定侯相中,夫人的威胁又算得了什么?
    白大人是永定侯的儿子,年轻俊俏,家中没有妻室,性情也很好,琥珀本来十分属意他,奈何是个病秧子。可是永定侯就不一样了,虽然岁数大了一点,但是保养得宜,相貌也不丑,跟她平时见过那些四五十岁的男人一点也不像……
    傅敏总也不回来,她悄悄地溜出耳房,顺着刚才一群人消失的方向小心翼翼往前走,其间碰见了一个下人,询问琥珀的身份,她就将傅敏给的牌子拿出来,下人也就没有多问。
    自从侯爷和夫人反目之后,夫人一改往日的温柔贤淑,经常示威似的把娘家人弄进来陪她说话,好像是在告诉谢泰飞她有人撑腰似的,弄得谢泰飞一肚子气。下人们两边都不敢招惹,夹缝中生存,琥珀也算是好运气,正好钻了这个空子。
    她成功地接近了谢泰飞。
    谢泰飞发了一顿脾气,将下人们都赶走了,半醉半醒之间,他隐约又感到有人进了自己的房间,刚要呵斥,一具曲线玲珑的身体就贴了上来。
    谢泰飞大吃一惊,第一个反应就是想把人推开。
    他这个人向来追求生活平稳,安于现状,在很多事情上都是随波逐流,只要不损害自身的根本利益,别人怎么决定,他就怎么顺水推舟地跟从。
    所以跟傅敏过了这么多年,夫妻感情好的时候,承诺了妻子不纳妾,不碰其他的女人,他做到了,后来也就成为了一种习惯。
    这一回,谢泰飞官场失意,被儿子压制的死死的,同时亦是家事缠身,千头万绪,他心中苦闷,在外面喝酒的时候听人家说了两句傅家如何了不起,又嘲讽永定侯府的种种丑事,心中顿时就起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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