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择道:“家父身中剧毒,虽尚未寻到解药,但暂无性命之忧。”
    慈德大师修行多年,本应喜怒不形于色,但少林方丈凭空遇难,他又如何能忍而得住:“方丈大师身上所中之毒与慕庄主如出一辙,想是那恶人先以此毒迷人心神,再对方丈大师施以毒手,只可惜未能瞧见他的模样!”
    这两人皆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是什么人可以在他们面前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杀人?慕云择眉头紧锁,问道:“敢问大师,慈远大师是因何伤势圆寂?”
    慈德大师转目看向尸体,悲痛道:“剑伤,方丈是被人一剑贯胸而死的!”
    剑……
    慕云择脑海里忽然浮起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冰冷,双手不自觉握紧,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变化:“大师可看得出凶手用的是什么招势?”
    慈德大师叹气摇头:“从伤口来看,此人出招极慢,方丈大师那时应当已晕厥过去,没有还手之力。”
    “哈哈哈哈——”
    殿外忽然响起一阵嚣张的笑声,一位锦衣华服、面容俊雅的男子摇着折扇走来,说道:“你们要找我凶手,我知道是谁!”
    如今正是草木皆兵的时候,这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让慈德大师不禁戒备起来,厉声喝道:“你是何人?”
    孙管事忙上前说道:“这位是七星堡的少堡主华经宇。”
    要说起这七星堡,虽不及无瑕山庄或金陵陈家在江湖中的地位,但也颇得敬重,家传鞭法名扬天下,老堡主华长东被称为“飞天神鞭”,近几年来已甚少在江湖上走动,家业几乎都已交给独子华经宇。只不过这华经宇游手好闲的很,平日里最爱的就是拈花惹草,武林中人看在华堡主的面子上,总还是会让他三分,但私下的风评却不太好。他会出现在金陵,自然也是受了陈家的邀请来参加婚宴,慕云择拱手致礼后,这才问道:“华少堡主是说自己看见了凶手?”
    华经宇走进殿里道:“早上我在百福楼里呆得无趣,原想出走散散心,结果就看见三道人影嗖嗖地往外面飞去,那速度可是快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在那做手势:“我正好觉得闲得慌,就跟上去想看个究竟,他们的轻功真是厉害,我差点就跟丢了,不过还是看清楚这三个人里一个是慈远大师,一个是慕庄主,另一个则是……”
    他故意停下话头,卖弄起关子,慈德大师迫不及待问道:“另一个人是谁?”
    华经宇合住折扇,带着笑容道:“就是那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游侠沈昀!”
    明明已经猜到答案,但真的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个名字,还是让慕云择转眼白了脸色。慈德大师自然也知道沈昀的名号,转头望向孙管事问:“莫不是陈家也邀请了此人前来?”
    陈管事道:“家主确实有过这个想法,请帖也已拟好,只是沈大侠行踪不定,我们费了许多时日,也未能找到他,只得作罢。”
    华经宇道:“沈昀必不是为了婚宴前来,否侧他又怎会伙同那女子对两位前辈下毒手?”
    慈德大师焦急道:“请华少堡主仔细说来。”
    华经宇叹气道:“那女子是后来的,当时我离得较远,但未听清楚他们说得什么,不过几句言语之后,慕庄主便与沈昀大打出手,慈远大师想要去阻止他们,那女子就趁这个机会下毒,将慕庄主跟大师都迷倒了。这沈昀趁人之危,一剑刺入慈远大师胸口,才与那女子扬长而去。”
    慕云择脸色煞白,他的指尖深深扎进掌心皮肉,只有这疼痛才能让他保持清醒。饶是修为深厚的慈德大师,此刻也难以掩饰眼中的怒意:“少堡主所说可都是真的?”
    华经宇道:“我与两位素未谋面,无缘无故的为何要编出这一套谎言瞒骗你们?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那女子虽脸蒙轻纱,但从身段与举止来看,想必是难得一见的美人,看她与沈昀说话时的模样,两个颇为亲近,恐怕相识不是一日两日的事。”
    慕云择只觉得自上越来越冷,他听见慈德大师问道:“那女子是否身着白衣,轻功卓绝?”
    华经宇一拍扇子道:“不错,正是她!大师以前莫不是见过她?”
    慈德大师一脸悲愤地叫道:“当日传剑大会之事,果真是沈昀与这女子串联,方丈大师慈悲为悲,放他们一条生路,他们竟然恩将仇报!慕少庄主,这沈昀好深的计谋啊,将咱们都给骗了!”
    华经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满脸讶异地问:“怎么,你们以前还有过过结啊?”
    慕云择已听不见他的声音,他只感觉到眼前天旋地转,胸口传来一阵阵剧痛,气血翻涌,喷出一口鲜血。就近的孙管事连忙将他扶住,焦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慕少庄主受了内伤吗?”
    华经宇也快走几步搀住他胳膊,见他脸色潮红,气息急促,说道:“我看这怕是急火攻心所致的吧?”
    慕云择将他们推开,摆摆手道:“我没事……”
    慈德大师道:“这沈昀在江湖上侠名不浅,没想到竟是个欺名盗名之辈。慕少庄主,传剑大会之事,恐怕连那朱霸都是受了沈昀指使,所谓盗剑还盗,都是他早已经设计好的陷井!”
    当真如此吗,当真都是他的阴谋吗……
    慕云择擦去嘴角鲜血,问道:“大师,我可身看一看慈远大师身上的伤口?”
    慈德大师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引他到尸体面前,掀开盖在上面的明黄帷幕,露出慈远大师灰白泛青的面容。僧衣尚未更换,胸口有一滩明显的血迹,慕云择揭开伤口处衣物查看,鲜血已经凝固,皮肉外翻,从伤口的大小及平整程度,确实是剑伤无疑。
    慕云择脑海里浮现沈昀手里的那把剑,平平无奇的黑色剑鞘,拿在手上时不会有人多去看一眼,但当剑刃出鞘时,却有着不输于任何宝剑的锋利光华,用它杀一个人太容易,可这把剑的主人没有理由这么做!就算华经宇说得言之凿凿,慕云择也不相信沈昀会做出这样的事!
    慈德大师见他久久没有说话,急切说道:“慕少庄主,解药必定在沈昀身上,此人阴险狡诈,我们需得忙将他捉回来,方丈大师已经遭他毒手,万不能让慕庄主再步了后尘啊!”
    孙管事道:“待我回到陈府后,会立即将此事告知家主,协助少林及无瑕山庄全力追查沈昀的下落。”
    那华经宇在一旁说道:“这江湖就是让这些沽名钓誉这辈给败坏的,两位要用得上我七星堡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必定义不容辞!”
    第41章 大难不死
    慕云择仍未说话,慈德大师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道:“今日还要多谢华少堡主告知事情真情,否则便要叫这恶人继续逍遥法外。孙管事,烦请您回去告知陈王爷一声,事出突然,老衲明日便起程回少林,不能当面辞行,还望陈王爷见谅。”
    孙管事还礼道:“大师言重了,家主对方丈大师圆寂之事也十分悲痛,只是喜宴将至,不宜出面,才叫我前来妥善安排一切,待喜宴结束之后,家主必会亲上少林,向众位高僧赔罪。”
    慈德大师神情黯然,低叹道:“佛门中人理应参透生死,但方丈大师无辜遇害,我等也绝不会任由凶手逍遥法外。慕少庄主,沈昀此人在传剑大会之时便已居心叵测,还望无瑕山庄能挺身而出,与我等同心协力除去这江湖祸害!”
    这慈德大师乃是少林戒律院首座,身怀绝技大力金刚指,在寺中地位仅次于慈远大师,内力修为虽旗鼓相当,但佛法造诣上却相差甚远,为人甚是急躁,这句句话里都透出一股杀伐之意。慕云择还是神色恍惚,久久没有作声,倒是华经宇推了他一把,好奇问道:“怎么慕少庄主看起来并不甚相信啊?”
    慕云择回过神来,抬头望了他一眼,方道:“沈昀必然是要找的,但也不能单凭一面之词便定了他的罪,这件事我自会查个水落石出,不劳华少堡主费心。”
    华经宇脸色一僵,干笑两声道:“这都是我亲眼所见,难不成你还怀疑我骗你?”
    慕云择脸上充满凝重之色:“华少堡主误会了,事关重大,我自然要小心谨慎。”
    慈德大师点头道:“慕少庄主说得不无道理,沈昀必然是要抓的,只有抓到他,但才查清楚事情真相。”
    华经宇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既然你们有了主意,那我这个外人也不必来操心了。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话,跟在沈昀身边的女子是个用毒高手,你们可得小心着点,别再着了同样的道。”大约是慕云择的话惹了他不快,他连道别都不愿意多说一句,挥着扇子大摇大摆离去。
    孙管事是个精明之人,一眼就看出这三个各怀心思,也不戳破,只拱手说道:“我也先回陈庄将此事禀报给家主,两位若有什么需求,尽可告知百福楼的人,家主必定会鼎力相助。”
    慕云择与慈德大师同时向他道了声谢,在目送他离去之时,慈德大师方道:“慕少庄主,你打算怎么做?”
    慕云择道:“家父剧毒未解,只能暂留在百福楼里。大师放心,我会立即飞鸽传书回山庄,叫他们寻找沈昀的下落,这件事太过蹊跷,真相或许只有他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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