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垫是他三十块网购的,定期刷,不算脏,但是也不干净——陆尧虎着脸又踹了他一脚,这次巫龄是真清醒了,伸手搂住陆尧的腰,在昏黄的灯光下打了个小哈欠,委委屈屈的说:“我一直在等你,你不回来我没法儿睡……”
    他一低头看见了陆尧怀中的晏轻,顿时幽怨的看向了陆尧,脸上分明是一副‘你居然背着我出去偷人’的表情。陆尧把钥匙放在他手中,说:“拿好。”
    巫龄乖乖拿好,然后把头往陆尧手底下一拱,说:“打吧。”
    陆尧:“……”
    被猜透了下一步,陆尧恼羞成怒,一脚给他踹在了腿弯上。巫龄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跟在他身后,说:“我给你留了一碗饭,还有两个荷包蛋,一个人吃刚刚好。”
    他加重了‘一个人’这仨字,然后怂恿道:“我帮你把他扔了吧——”
    或许是因为巫龄的敌意太明显,原来已经安静下去的晏轻竟然又动了动,陆尧一阵头大,将晏轻搁在了沙发上,然后随手把又是尘土又是汗渍的上衣脱了下来,露出结实紧绷的上半身,透着年轻人独有的干练,说:“去帮晏轻洗漱一下,我先吃几口饭。”
    这么一趟下来,他是真饿了,把厨房门一关,外边天翻地覆也碍不着他。巫龄不敢置信的看着陆尧离开,然后眼神复杂的低下头,像是触碰什么脏东西一样、极慢极轻的戳了一下晏轻的脸。
    少年唇红齿白,白皙的脸上被指尖戳进去了一个小窝,看起来非常的无害。
    巫龄:“……”
    巫龄:“…………可怕。”
    他终于在‘给混蛋刷毛’跟‘被陆尧揍’之间做出了郑重的选择——对他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比陆尧更可怕的人了——其实也不难,在水里冲一冲就差不多。他曾经在山涧中捕杀过猎物,兔子野鸡一类的小东西,干掉之后提着后腿,在溪流中冲刷几下就可以吃了。
    巫龄想了一下,有点犯难,野兽还好说,人呢?洗人的第一步是干什么?半晌后他一拍脑袋,想明白了,正常人类是娇贵,可是晏轻他不是人啊!不是人就好对付了,先一刀捅死再说……
    巫龄抄起了茶几上的水果刀,刀面寒光一闪,映出了他杀机毕露的脸——杀意都懒得遮掩一下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晏轻忽然睁开了眼睛。
    陆尧把厨房的开拉门一关,从碗柜的角落中抽出来了一把马扎,巫龄还算是有良心,给他留了一碗面,热气腾腾的,两颗蛋煎的外焦里嫩,卖相居然很是不错。他几口吃完,碗筷都还没有来得及放下,就听见客厅中陡然一声巨响,随后就是‘哐哐’玻璃制品落地的碎裂声,陆尧怒从心头起,正准备出去,厨房的门就被刷拉一声拉开了。
    巫龄冲进来,直接跳到了他身上,陆尧没防备,被他撞得后退了两步,后腰哐当一声抵在了碗柜上,疼得他眼角一抽,怒道:“大半夜的干什么?”
    “他又想杀我!”巫龄两条腿盘在他的腰上,哆哆嗦嗦的好不害怕,“这次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陆尧:“……”
    陆尧狐疑的看着他,心说你真的没有在骗我么,晏轻刚才不还是要亲亲要抱抱的乖小孩?怎么到了你手里就变成杀人犯预备役了?
    ——晏轻那个力气换谁都不会觉得他是在‘要亲亲要抱抱’,这种手段这种力道,很明显已经是典型的霸王硬上弓了,然而陆尧暴力镇压后完全没有觉得哪里不对,毕竟对他来说不管是开玩笑还是来真的,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震慑。
    他拍拍巫龄的后背,说:“你先下来。”
    巫龄抱紧了不肯松手。
    陆尧实在是怕了他们两个,阴沉着一张脸,就这么半抱着巫龄走了出去,快步进了堆满尸体的客房,直接伸手掐住了巫龄手臂上的麻筋儿,然后轻轻松松一抖,把他扔在了床垫上,再飞快跑出去,咔嚓一声反锁上了门。
    巫龄疯狂挠门,陆尧不耐烦道:“敲一下饿你一顿饭!”
    客房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晏轻果然醒了,乖巧的坐在沙发上,看样子已经清醒过来了。客厅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掉了,陆尧试探着问道:“晏轻?”
    “我在。”
    陆尧松了一口气,一边走进厨房一边说:“清醒了就好,过来吃点东西么——”后半句话死在了他的嘴里,冰箱中空空如也,再看看下午还有大半箱的泡面,也只剩下了包装袋。
    陆尧恨不能冲进客房再给巫龄几脚,怪不得他说只给他留了饭,居然还敢邀功请赏!
    所幸晏轻摇了摇头,说:“不用了。”
    “……那要去洗澡么?”
    晏轻手指轻轻的动了一下,随后犹豫着点了点头。陆尧去把浴巾给他备好了,又找了件旧卫衣,随手搁在了茶几上,说:“那你去洗吧,有事儿喊我。”
    晏轻又应了一声。
    陆尧转身回房,然而火光电石间他忽然一个激灵,扭头问道:“你能站起来么?”
    晏轻没说话。
    陆尧叹了口气,蹲在他面前,伸手按了一下他的腿:“刚才的事儿都记着吧?”
    晏轻从耳根红到脸颊。少年面如冠玉,浮起来的一层薄红色极为好看,像是块上好的玉石上沁了血丝儿。陆尧心头一动,摸摸他的脑袋,说:“别放在心上,正常人都会有的反应。”
    晏轻张了张嘴,也不知道是想要反驳什么,最终却一言未发,还是局促的坐在那里。陆尧伸手把他抱了起来,在少年略显惊慌的眼神儿中走进了浴室,然后把他放在了浴缸中。“反正衣服也脏了,一起洗了吧。”陆尧把莲蓬头拉下来,说:“坐好。”
    ——他给人洗头真是习惯了,轻车熟路的。
    没一会儿陆尧就把头发给他冲洗干净了,少年头发黑亮而柔软,沾了水之后软趴趴的贴在削瘦的肩头,又偏长,顺着肩胛骨落了下去,一缕一缕的,衬得奶白的后背水珠光滑圆润,陆尧看了一会儿,不太自在的移开了目光,问道:“你刚才梦见了什么?怎么就……”
    他收了声。
    浴室中雾气淋漓,少年垂下眼睛,水流汇聚在头发上,又顺着流过他的前胸后背,半晌后他说:“我梦见你了。”
    陆尧哑然失笑,没当真。
    浴缸中水温刚好合适,晏轻一动就荡起水波,缓慢的向外扩散,他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上很快就缀上了小珠子。
    他没撒谎。
    或许是因为同源接触,勾起了记忆深处潜藏着某些东西,他真的梦到了陆尧,并在很多年后的今年,后知后觉的发现,他曾经见过陆尧。
    梅里雪山逶迤北来,绵延十三峰,山脊像是一条庞然而森冷的龙尸,凹凸不平且尖锐,数万年来未曾融化的寒石,从空洞的断缝吹拂而来的风雪,都让雪山深处成为了常人难以踏足的地方。
    五毒是云姜手底下最‘珍贵’的造物。他们诞生在雪山中,拥有远超常人的智慧跟能力,在世人眼中,是怪物,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然而云姜活着的时候,他们只是潜藏在血泥中的、肮脏的蛊虫。
    那时候晏轻还不是晏轻。
    他懵懂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云姜。那个男人穿着黑色的风衣,长发束起,冷清秀丽的面孔比梅里雪山最冷硬的冰雪还要寒冷。他两只手插在口袋中,视线从他身上一扫而过,对身边的人说:“这只可以。”
    就是这么一句懒散的、随意的话,将他放逐到了无尽的血海中。地面由血肉层层铺垫,墙壁也由血肉层层垒叠,每一步落下都能从冻僵的冻土层上踩出滚烫的鲜血,耳边随时都有撕心裂肺的惨叫,像是漫无边际的地狱,无数手臂疯狂挥舞,想要从这里逃离——他生来就在这里,很快就拥有了超出其他蛊虫的残忍跟力量。
    然而他没有活下去的欲望。
    撕咬就撕咬了,被撕咬也就被撕咬了,他麻木的吞噬、进化,对身边的一切毫无感知。
    直到有一天,云姜再次来到了这里。
    他信步闲庭,像是在花园中散步,手中还牵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那少年毫无生气,半张脸上都被层层白绷带包裹,露出来的肌肤只有微不可见的一小片。
    那少年站在云姜身边,男人低头对他笑,他却始终是冰冷的一张脸。云姜顺手从蛊场中捞出了一条蛊虫,近乎于殷切的放在了他面前,说:“给它一滴血吧。”
    “——你看,你至少还能从那场浩劫中幸存下来,”云姜说,“而它从出生到死亡,一无所有。”
    那少年犹豫半晌,终于伸出了手,然后从腰间摸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在手腕上割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那瞬间血液几乎难以抑制的流淌了出来,云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然而那少年却忽然收回了手。
    “我反悔了。”他说。
    后边的事情就非常模糊了。晏轻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不是云姜手中的那只蛊虫,只是在那短暂的一刻,少年的眼睛忽然跟陆尧重合在了一起,随后光怪陆离,满天飞舞的零散碎片重叠交至,最终汇聚成了他所认识的那个、生动而鲜活的陆尧。
    而壁虎站在他身后,吃吃的笑了出来:“你看,这只是你的一场梦而已,你只是只蛊虫,从生到死都握在云姜的手中——”它尖锐的指甲从晏轻的眼皮上一扫而过,凄然道:“我们都是。”
    晏轻猛地张开了眼睛。
    陆尧不明就里,问:“怎么了?水温高了?”
    他伸手搭在了晏轻的背上,细腻光滑的一片,温度却不同寻常的高,陆尧愣了一下,很快发现晏轻的呼吸也异常灼热。少年像是忽然感受到了他手所覆盖的一小片冰凉,半眯着眼睛回过了头,透着水光斜睨陆尧,眼角微红,无助的张了张嘴。
    陆尧下意识的往水下看去,少年有些瑟缩的动了一下。
    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陆尧耸了耸肩,说:“喏,很正常的生理现象。”
    晏轻咬住了嘴唇,他羞窘的快要把自己埋进水中了,修长结实的腿死死的并拢在一起,半侧着头看向陆尧,眼中的渴望不言而喻。
    陆尧:“……不不不,这个不行。”
    他站了起来,倒退两步,尴尬道:“你自己解决一下吧,我先出去。”
    “我不会。”晏轻声音沙哑的可怕,他闭上眼睛又睁开,像是做了什么要命的决定,下一刻伴随着哗啦的水声,他直接站了起来,陆尧猝不及防,把少年削瘦而结实的身体看了个遍,随后他死死的捂住眼睛,顺着记忆中的方向想要溜出去,然而他还没有走两步,就感觉有股灼热的鼻息扫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晏轻两只手都在抖,他单手抓住了陆尧的胳膊,将自己身无寸缕的放在了他的面前,仅仅是这样他的后背就已经是一阵酥麻,难以抑制的兴奋瞬间就席卷了他的全身,本能让他焦躁,却又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他甚至连陆尧的手都不敢碰,如今被他掌握在手中的,只有青年身上清爽的味道。
    陆尧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两个人就这么僵在了这里,最终还是陆尧坚持不住,睁开了一只眼睛,随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晏轻站在他面前,连身体的颤抖都没有办法控制,眼角嫣红,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他妥协道:“就这一次。”
    第32章 蛇的交配时间
    这事儿对陆尧来说其实没什么。
    他这人心大,说残暴也不为过,但是又怀揣着那么一点奇怪的柔软,娑罗看着他从十五六岁长到现在,虽然嘴上尊敬的喊着‘陆小先生’,却并不真正的畏惧他。
    他手覆盖上去的那一刻,晏轻咬住了牙,这对于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来说,的确是过于刺激了,难以抑制的呻吟还是从牙缝中漏出来了一点。
    陆尧低头看着少年的发旋,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无奈道:“别叫。”
    晏轻以一个非常温顺的姿势靠在他怀中,睁着眼睛从下至上看他。陆尧试探着放开了手,少年嘴唇微微张开,嫣红的舌尖露出来了一点,搭在雪白的牙齿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要比陆尧想象的更强势,这么一副暧昧的场景被他演绎的多了几分肃杀,他似乎很无助,急切的咬着陆尧的肩头,却只肯在那么一小点地方徘徊,但是即使是隔着湿漉漉的衣服,也像是在跟不共戴天的仇人撕咬——
    陆尧原来以为很快就能结束,没想到晏轻……时间还不算是短,等到少年闷哼一声之后,陆尧神色复杂的把手冲洗干净了,转头看见晏轻面无表情的脸,心想这个样子,究竟有没有爽到?
    晏轻乖乖巧巧的坐在那里,又变回了那个冷清的少年,沉默着不说话。陆尧干咳一声,说:“洗完了么?我把你抱出去?”
    晏轻点了点头,两只手绕过陆尧的脖子,把头搁在了他的颈窝里。
    陆尧原来是想把他送回楼上的,但是现在已经快要入秋,深夜里的风凉嗖嗖的,晏轻头发又是湿的,出去走一圈太容易感冒了。最后在浴室门口踟蹰了一下,送晏轻上了他的床。他做事儿周全,先在床上铺了一层厚毛巾,帮他把头发吹干,再掖好小薄被子,最后关灯。
    客厅中微弱的光芒也彻底不见。
    陆尧室装饰的很简单,床单是老式的灰黑色,床头旁边有个装了半杯水的玻璃杯,靠近窗户的地板上搁着一小块地毯,毛绒绒的。晏轻睁着眼睛,瞳孔收缩成了一条密集的线。
    陆尧临走前忘了关窗,新鲜空气不断的涌进来,刚才浴室中黏腻的感觉完全消失不见,却带来了更加晦涩的情绪。
    他张开嘴,在陆尧的被子上蹭了两下,有些贪恋的将脸贴了上去。
    这是陆尧的床。
    这个认知刺激着他的神经,连嘴里都多了甘甜的余味,仅仅是这么一种味道,就让他再度绷紧了身体,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快感,他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陆尧略带薄茧的指腹跟结实紧绷的肌肉,黑色搭在他的侧脸上,像是甘美而又奇妙的余韵,死死地盘踞在他的大脑中。
    他极轻的喘息了一声。
    陆尧光着脚坐在沙发上刷手机。
    他还是有点纠结,晏轻的年纪摆在那里,这十有八九是第一次,他平时揍人习惯了,下手的时候总是没个轻重,该不会把人捏疼了吧?问他他又不说,那就只能自己查。
    一开始是搜索青少年生理期健康,没几分钟反应过来了,晏轻又不是人,于是转头查了蛇的交配时间。
    “蛇交配时间的长短差距很大,短则几分钟,长则……”陆尧往下翻了翻,“长则十几小时。”
    陆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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