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终于把蟾蜍带进房间的陆尧松了一口气,随手取过一个一次性纸杯,从饮水机里倒了一杯凉水,仰头喝完了。
    蟾蜍殷勤得很,哒哒把床铺好,说:“大爷您先坐会儿,我这就去洗澡,别脏了您的地儿。”
    陆尧抬抬下巴,意思是赶紧的。
    他把纸杯捏成一团,隔空扔进了垃圾桶中,然后走到浴室门边,敲了敲玻璃门。里边水声小了一点,蟾蜍盛情邀请:“大爷进来一起洗不?”
    陆尧后背靠在门上,问他:“你叫什么?”
    “没名字。”蟾蜍说:“我应该是最倒霉的那个,刚出去没多久就被抓住了。”
    他声音被水声掩盖着,听不出其中的情绪,陆尧看见他就会想到晏轻,小孩儿出来的时候一心想找个落脚的地方,可惜运气不好,在他这所破茅屋中扎了根。
    蟾蜍比晏轻还惨。
    “不自己想个么?”陆尧问:“以后出去——”
    他话没说完,里边忽然传来一阵声响,像是什么瓶子掉在了瓷砖上,陆尧下意识的按住了门把手,蟾蜍的声音传了出来:“没事儿,没抓紧,沐浴露掉地上了。”
    陆尧:“……”
    “大爷,”蟾蜍在里边喊了他一声,陆尧侧头看去,发现少年额头抵在毛玻璃上,一双眼睛在往外看。玻璃毛糙,只能看到个大概的影子,蟾蜍伸出一只手,指尖撑在脸旁,把黏在玻璃上的水汽按了一片下去,“您认识云姜么?”
    陆尧不太愿意提他,简略道:“认识。”
    蟾蜍深吸一口气,隔着一层厚玻璃陆尧都能感觉到他的不安:“大爷,我什么都能做,洗碗拖地擦窗户,满汉全席也做得八九不离十,冬天冷了我天天给您软被窝,夏天空调坏了我熬夜蹲您床头给扇风,将来您要是娶妻生子,我喂奶也是一把好手。”
    他忐忑道:“将来云姜要人,您别把我交出去,成么?”
    “要人?”陆尧说:“你别想这么多,云南蛊虫多的是,他对你们几个其实没……”
    “别信!”蟾蜍打断了他,说,“不要相信云姜,也别觉得他愿意露个笑脸就是真和善了。”他指甲划在玻璃上,刺耳尖锐的声音来回晃荡,少年后退一步,回到了莲蓬头底下,不说话了。
    陆尧没反驳,其实他很想说我没觉得云姜和善过——但是他想了想,闭上了嘴。
    来交接蟾蜍的那个中年人说过,蟾蜍是最早出来的一个,他可能知道些什么。
    陆尧对云姜的事情不感兴趣,这几年来他们几乎没有联系,云姜做事儿从来都是随心所欲的,领导对他也格外宽容,只要事情不闹大,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见,因此相较于其他区域,北京对七组的掌控甚至能称得上是松懈。
    但是他很了解云姜。
    阴谋诡计他不玩,骨子里却有种天生的阴霾。
    说起来也奇怪,他们两个住在一起的时候就鲜少交流,但是日子过久了之后,竟然也有种莫名其妙的、相依为命的感情。
    陆尧敲敲玻璃,问道:“你知道云姜养你们的目的么?”
    他做事儿从来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只是唯独这回,身后多了个小孩儿,就忍不住想多看几步前路。
    “目的?大爷,”蟾蜍说:“哪儿用得着目的。我们是他养出来的,心情好了当宠物,心情不好了我们就什么都不是,您随手碾死一只虫子还需要理由么?”
    陆尧接道:“要的,我又不是闲的,退一万步讲,闲下来了就自己找事儿干,虫子活该倒霉?”
    里边蟾蜍一愣,陆尧却忽然转过了头,随后神情变得有些微妙,下一刻伸手拧开了门把手——他一只脚走进去后才想起来,蟾蜍洗澡竟然没锁门!
    蟾蜍赤裸裸的站在莲蓬头下,刚涂上沐浴露,浑身都是奶白的泡沫,陆尧冲进来后他还没反应过来,回过神儿来之后脸上分明透出了‘没想到你是这种人’跟‘但是没关系我很喜欢’的表情,然而陆尧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压低了声音威胁道:“别出声!”
    这是要玩什么情趣play么?
    蟾蜍一脸迷茫,陆尧侧耳听外边的声音。
    非常细微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踏在地板上。
    陆尧后背泛起了一阵凉意。蟾蜍也听出来了,给陆尧递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儿,外边是谁?能把他大爷吓成这个样子?
    凭陆尧的感官,很难感觉出来者何人,然而刚才他手腕忽然绷紧,红绳在空中浮现,由指上变成了横着,陆尧又不傻,立刻冲进来把浴室的门反锁,顺手控制了蟾蜍,一点声响都没出。
    完了。
    陆尧满脑子都是这一个想法。
    他刚才说什么来着?忙工作?谁家工作忙到浴室里去?蟾蜍长得还跟他媳妇三分像,真是抓奸都不用等上床了……
    他松开蟾蜍的嘴,说:“你把嘴闭严点,别吱声,等晏轻走了我再给你找地方落脚。”
    “晏轻?谁?”蟾蜍无辜的问道:“蛇么?”他摸摸自己的脸,说:“我记得他……他在您身边生活多久了?”
    陆尧没空理他,擦了一把汗,然后佯装镇定的走了出去。
    果然是晏轻。
    少年站在床边,在陆尧出来的那一刻就看了过去。他光着脚,脚背又白又瘦,能看见浅薄的青筋。
    谁都没说话。
    陆尧心太虚了,没真出轨也心虚。这要是能上论坛求助,题目就是‘我男朋友因为工作去跟别的人去开房了’,补丁都不用打,回复一定是清一溜儿的劝分不劝和。
    床铺干净正经,床单不见一丝褶皱,酒店中床肯定都是统一的,晏轻却觉得酸味儿从心口往外冒,这是个什么意思?陆尧是准备跟另外一个人在这上边翻云覆雨么?
    他呼吸越来越沉,强压着各种不可言说的心思,问:“蟾蜍呢?”
    妈的这个是怎么知道的?
    陆尧心思一岔,张嘴说:“你听我解释——”
    这句话一出,什么理智都没了。
    晏轻瞳孔骤然紧缩,下一刻陆尧一阵毛骨悚然,直接放弃抵抗,任由少年扑过来,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按在了墙上。陆大爷是头一回心甘情愿的被逼供,情急之下还想要辩解:“我跟蟾蜍之间真的没什么!”
    行了,渣男十名言他占五分之一了。
    晏轻狠狠的按着他的肩膀,用手指抵住他的牙,逼着他张开嘴,指腹从柔软的舌尖上扫过,没发现什么接过吻的痕迹,又抿着嘴把他掉了个个,用膝盖抵住他腰窝,亲自揪开他的衣服,弯下腰,在汗湿的后背上来回嗅着。
    陆尧原本想着他检查完了就能松手,没想到晏轻动作越来越过火儿,一开始还是单纯的嗅,后来就张开了嘴,用尖锐的虎牙四处乱药,跟狗占地盘似的,充满了占有欲,没多久他后背就被啃出了不少痕迹。
    “疼,”陆尧挣扎了一下,“轻点轻点……”
    晏轻更重的咬了一口。
    哭了也活该,你自找的。
    第61章 你等吧
    哭这种事情,陆大爷是干不出来的。他仰着头,一脸无奈的让晏轻乱啃,等过了一会儿后,身后的动静小了不少,晏轻伸手抱住他,在肩胛骨那一块来回舔。
    舌尖软绵绵的,透着点愧疚。
    陆尧动一下都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晏轻生气起来一点都没有留情,不用看他都知道自己后边没几块好皮了。
    陆尧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说:“你看,我都说了,真的没什么。”
    晏轻抿着嘴,还不死心,低头从他线条流畅的后背扫过去,试图找出一点什么罪证来,再把陆尧翻过来,手搭在他小腹上,摸摸他结实的腹肌,最后后退一步,不说话了。
    没有痕迹。
    要是晏轻经验丰富,这时候不会这么轻易的饶过他,但是他没经验——狐狸精没教他这个——也就不知道要追根问底。
    陆尧看出来了。
    他没真出轨,但也说不上问心无愧,房开了,澡也洗了,要是有个思维正常的来抓奸,肯定二话不说一巴掌扇在他脸上,还检查,检查什么呀?现在是没痕迹,等过会儿干完了就有了,这种情况也解释不清楚,开房是请人看看他的夜光手表……肯定糊弄不了人。
    晏轻想不到这一茬。
    他尾巴还警惕的竖着,眼神儿先软了下来,他对着陆尧永远都没底气,话还没说呢就被拿捏住了,陆尧看似不经意露出来的后背,更是让他呐呐无言。
    少年垫着脚,蹭蹭他脸颊,想起心疼来了,小声问:“疼么?”
    “刚才喊了半天,没听到?”陆尧揉揉酸涩下巴,反咬一口:“这醋吃的,我得冤死了。”
    晏轻到底不是个傻子,探头往后看,视线直直的落在了浴室的门上,陆尧弯腰把他抱了起来,转个方向把他放在了床上,蹲下来,抓着他细腻的手,抬头问道:“怎么下来了?”
    “我闻到味儿了。”
    “什么?”陆尧闻了闻手腕,一抬眼看见晏轻紧绷的脸,赶紧伸手给他顺毛:“是蟾蜍。我跟你说过了,那边接应出了问题,合适的人选就我一个,没办法。”
    他无奈道:“我要赚钱养你啊,小祖宗。”
    陆尧宠人的时候,喜欢喊祖宗。
    这个称呼太亲昵了,让人觉得自己是被捧在手心里的,晏轻红着耳根,说:“你别急,我很快就高考了,等上完学,我就去找工作。”他补充道:“到时候我可以把蟾蜍吃……赶走么?”
    原来是想说吃吧。
    陆尧顿了顿,决定先把这个场圆回来,保证说:“你放心,蟾蜍不会留在我们身边太长时间的。”
    晏轻问:“真的?”
    “真的。”陆尧再三保证,抄起床单把人裹了一下,抱在怀里,准备先把他送上楼,晏轻却按着床单,不肯动弹。
    陆尧说:“乖,我送你上去睡觉。”
    晏轻坚持道:“今晚在这里睡。”
    睡什么睡,见了面非打起来不可。陆尧想要把他捞过来,晏轻却忽然顺势在床上一滚,钻进了被窝中,压着被子的边缘,陆尧没去掀被子,趁着他蒙在里边看不见,快步走到浴室外边,看了看蟾蜍那边的情况。
    入秋天气冷,屋子里边暖和不到哪里去,莲蓬头刚才又被关上了,浴袍还在外边,蟾蜍眼巴巴的趴在毛玻璃上,一见到陆尧,立刻挠了挠玻璃,露出了一个委屈的表情。
    隔着玻璃看不到脸,不然陆尧早就缴械投降、另想办法了,但是现在他无情无义无理取闹,铁面无私的给蟾蜍比了一个敢出来就弄死你的手势,然后回到了床边。
    他戳戳那一小团,喊道:“晏轻?”
    被子团动了动,晏轻说:“我不走。”
    “那也先出来,不闷么。”陆尧一连换了几个称呼:“晏轻?小轻?轻崽?”他用指尖勾住被子的边缘,小心翼翼的往上掀,被子动了动,晏轻被闷的有点红的脸探了出来,说:“我不走。”
    他拗起来是真拗,在这个问题上摆明了态度,死都不让步。
    陆尧想到了什么,试探道:“你是不是见过蟾蜍?”
    晏轻:“……”
    他又钻回去了。这次不管陆尧怎么说,他都不肯再出来。陆尧没法儿了,连人带被子压在身下,耐心道:“你不说我也猜到了。蟾蜍是第一个出来的,对吧?你们的脸长得又这么像……”
    话说到这里,被子里忽然伸出来了一只手,张了眼睛一样,精准无比的攥住了他两根手指头。
    晏轻当然见过蟾蜍。
    被子中的空气非常沉闷,炙热的呼吸扑在面前的被罩上,他沿着手掌一路摸索,很快扣住了陆尧的手腕,举动中有说不出来的忐忑。
    陆尧叹气道:“你出来。你担心什么?一副皮囊而已,我还能移情别恋啊?——先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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