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雉早发觉这路有问题,就像三胖说的,正常情况下他们现在都到银子岩了。可他有一点想不通,除了司徒善,这旮旯还有谁要跟他过不去。
    “我去,”刘三胖子突然了悟,压低声音道,“老叶,别是鬼打墙吧?”
    “是也不是。”叶雉答道。
    “你别故弄玄虚……”刘守捂住自己的胸口,小心脏砰砰跳。
    “有我在,你怕什么。”叶雉斜了他一眼,说完,就踩下了刹车。
    刘守:“你干啥?”
    叶雉:“看前边。”
    刘三胖子眯起他的小近视眼往前面看去,原来在不远处,有一个穿白裙子的小姑娘正站在路边冲他们招手,见到车子停下来了,蹦蹦跳跳地就跑了过来。
    “我咋瘆得慌……”刘守搓了搓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小姑娘敲了敲窗户,笑嘻嘻的,叶雉摇下车窗。
    “两位哥哥,可以搭个便车吗?”她问,“我去银子岩玩儿。”
    刘守瞄了叶雉一眼,叶雉点了点头说:“正好顺路,上车吧。”
    “谢谢。”她坐进了后座。
    车子又重新启动了。
    叶雉在后视镜里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这小姑娘身上没带多少东西,只背着个棕色的小挎包。她皮肤不白,穿上一身白裙子就显得更黑,有股说不出来的野性,虽然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其实身上的肉都紧实得很,肌肉的线条下隐伏着力量,估计不是在城市里长大的。
    她笑起来很甜,嘴角有俩小梨涡,笑意却没有丝毫抵达至眼睛里,可见来者不善。
    最重要的一点,她是人,活生生的人。
    叶雉有点想不通了,他认识这丫头么?他对人向来是过目不忘,如果从前行路的时候遇见过这号人物,没道理记不得。
    他用眼神示意刘守找点话聊,探探底子,于是刘守咽了一口唾沫,扭头问道:“小姑娘,几岁了呀?怎么自己一个人呀?”
    这句话一问出口来,他顿时觉得自己有种说不出的猥琐。
    “我十八了,出来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呗。”她声音甜,回答得很俏皮,“人穷志短,只能选择穷游,搭车旅行。幸好这世上啊,跟两位大哥一样的好人还真不少呢!”
    “你有纹身吗?”叶雉突兀地插了一句嘴。
    “哈?什……什么意思?”小姑娘明显被他这不按套路出牌的打法给吓了一跳,“我,我没有纹过身。”
    “建议你以后纹一个,否则找到以后尸体不好辨认。”叶雉见老半天绕不出去,心里已经很有些不耐烦了,语气就不怎么好,“因为,基本上搭车旅行的女孩子被强.暴之后,脸会被刀子划得乱七八糟,亲爹亲妈都认不出来。”
    小姑娘口中讷讷,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三胖子也呆了一下,赶紧打圆场:“老叶你……你看你说这些干什么,可别吓着人家小姑娘。”
    然后他又转头安慰她:“小妹妹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妈了个巴子的,此言一出他觉得自己更加猥琐了。
    小姑娘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道:“对了,怎么感觉开了这么久还不到?”
    “我也想知道呢。”叶雉扯了扯嘴角,一脚踩下刹车,“不过没关系,小妹妹,路程长了,咱们不是有机会多聊几句么。”
    刘三胖子心中暗自奇道:为什么差不多的话从老叶口中说出来,就显得没有这么猥琐鄙陋呢?难道真的是他刘守本身的气质有问题?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小姑娘显得有些不安,手指头不停地绞着挎包上垂下来的流苏,“怎么不继续开了……”
    “看岁数你还在上学吧,平时都看些什么书?”对她的问题,叶雉避而不答,继续道,“读过《伊耆氏蜡辞》么,听没听过——”
    他突然用古语低喝道:“土反其宅,水归其壑,昆虫毋作,草木归其泽!”
    同时,猛地按下喇叭。
    顿时鸣笛声直撞各人的耳膜,声音高得简直能冲上云霄,吓得两边山林里的鸟都惊惶地飞了出来,叽叽喳喳地叫。
    古语中蕴含神力,《伊耆氏蜡辞》又是古书,叶雉讲的那句话经过一代代能人异士的传承,放大了其中使一切复归原位的特殊含义,对付由外力营造出来的种种乱象是最为有效的。当然,也跟使用者的能力挂钩。
    刘守瞪着眼睛看叶雉,都快被震傻了,等鸣笛声停下来之后,颤颤巍巍地往后排座位一看——啥人都没有了,车门还半开着。
    车里就剩下了他和叶雉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社会你鸟哥,人狠路子野。
    ☆、血玉心(08)
    前方路上的黄雾渐渐地散了开来,之前那股说不出的压抑感顿时一扫而空。
    见刘守还在发愣,叶雉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胖儿啊,帮我把车门关上。”
    刘守照办,回到副驾驶座上,他抖着嗓子问:“咋回事儿啊?”
    “刚才那不是鬼打墙,是幻术,故意弄得跟鬼打墙似的。”叶雉潇洒地撩了撩头发,发动了车子,“不过没逃过爷的法眼。”
    “所以,跟刚才拦车那姑娘有关系?”
    “除了她还能有谁。”
    刘三胖子听了,撕心裂肺地嚎了一声:“雉啊,你这又是在哪儿欠下的风流债啊!人姑娘才刚成年啊!”
    要不是正在开车,叶雉真想踹他一脚,“滚你丫的,我都不认识她!”
    有时候叶雉真他妈整不明白,为什么胖子老觉得他为人风流沾花惹草的不正派?或许是有那么点儿吧,可也没像他嘴里说的那么夸张啊。
    “真不认识啊,那她找咱们的麻烦作甚?”
    “这样吧,要是有缘再见,我帮你问问。”
    刘守:“……”
    ————————————
    这个时间段的银子岩没来什么旅行团,来的都是些散客。
    危素从入口走进去,溶洞里湿冷阴寒的空气一下子扑面而来。
    山洞里的岩石犬牙交错,崎岖不平,有的巨石像是大蘑菇,有的石头层层叠叠状如莲花,潮湿处生长着苔藓和地衣。
    洞顶垂下钟乳石石柱,那一个个尖尖儿悬在头顶上,虽然距离脑袋还是挺远的,但是她仍旧觉得不太舒服。
    其他游客都时不时停下脚步来看看洞中的特色景点,像是瑶池仙境、雪山飞瀑什么的,只有危素一个人脚下走得飞快,往深处走。
    一是因为她此次前来并不是为了观光,没有游玩的兴致;二是她本身没什么艺术细胞,那些所谓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行路的时候也见得多了,真不知道这些石塔、石幔、石瀑有什么好瞧的。
    尤其是景区安装的霓虹灯一打光,五颜六色的映照在石壁上,好看是好看,俗气也是真俗气,穿梭在其中,还莫名有股阴森森的感觉。
    “老鬼,给我指路。”她低声提示道。
    老鬼道:“你甭着急,这前边儿开发好的路线应该是固定的,你先一路沿着走,走到底了,再往后的路,肯定能找到谢家。”
    不多时,面前出现了一条蜿蜒曲折的河,看不出水深。较大的岩洞里几乎都会有暗河,银子岩也不例外。
    河边修了台阶,危素走下去,岸边摆着条木筏,边上站着个小哥,手里握着根长桨,一脸困意,看样子是专门带游客过河的工作人员。
    危素想要过河,但在她开口之前,那小哥先说话了,带着点桂林口音:“等多几个人来,我不能只载一个过河的。”
    她点点头,表示可以理解。
    过了会儿,陆陆续续地来了几个游客,大家一起上了木筏。
    危素起得早,此刻眼皮也有些打架,便打算闭目养神。
    谁知垂下眼的一瞬间,竟然看到水底有什么东西迅疾地游了过去,似乎是棕黑色的,体积还不算小。
    她打了个激灵,一下子就精神了。
    “你刚才看到了吗?”危素问。
    旁边坐了个麻子脸男游客,还以为她在向自己搭话,问:“看到什么?”
    危素说了声“没什么”敷衍过去。
    老鬼:“看到了,可它窜得太快,没看清。”
    其实危素稍稍定了定心神之后,反倒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
    溶洞这种地方,没有阳光,又暗又湿,就算是有谢家坐镇,不干净的东西应该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一些。
    既然没有正面攻击造成伤害,她也就当做没看见吧。
    很快,木筏靠了岸。危素坐得靠后,要下去的时候还往后边的河水里张望了一下,等回过头来,前边的游客已经慢慢走远了。
    她上岸的时候裤管不慎溅上了些水,湿掉的布料贴着肉,不大舒服,于是半弯下腰去卷裤管,不料屁股被摸了一下。
    她身体一僵,往旁边看去,跟她距离近的只有一个人,就是之前坐在她旁边的那个麻子脸。
    危素怒极反笑,谢凭失踪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心里早就窝了一把火,现在正愁没地方烧呢,发泄对象这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直起身来,用足了气力往麻子脸脚背上狠狠一跺,对方正要叫,她立马上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他的惨叫声一下子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然后她一拳捣在他肚子上,两手同时发力,一下子把他推进了河里。
    麻子脸呀呀叫了起来,他看起来不会游泳,扑腾着双臂拼命呼救。
    刚才撑船的小哥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此时回过神来,赶紧下水救人去了。
    危素本来想放几句狠话,但拿捏不准怎么说比较有气势,于是冲着麻子脸“呸”了一声,转身麻溜走人。
    老鬼好笑地嘀咕道:“这人脾气怎么越来越爆了……”
    危素听了,冷笑一声:“军功章有你的一半,也有谢凭的一半。”
    老鬼轻叹:“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
    这话听在危素耳朵里纯属是狡辩,她说:“我可一直没拿你当过外人,你怎么对我的?你连你是什么东西都要瞒我——我看你就不是个东西!谁知道你究竟还瞒了我多少事情……”
    听了最后一句话,老鬼心头一跳,赶紧打岔:“现在不是咱们俩吵架的时候,你要算账,等事情完了慢慢算。”
    危素“哼”了一声,五步并作三步地往前走。
    不一会儿,剩下的游程就走完了,她来到了尽头,黑乎乎的一片,周围连游客的影子都见不到,大多数人没走到这儿都已经折返了。
    “现在呢?”危素问。
    “在周围的石头上看看能不能找到谢家家徽,”老鬼道,“你还记得是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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