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素不由得叹气,“小言,答应姐姐,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要去找爸爸帮忙。你担心跟爸爸说会给他添麻烦,对吗?其实,如果你遇到不好的事情,却不告诉爸爸,爸爸心里才会觉得非常难过,明白吗?”
    谢小言盯着危素看了半晌,重重地点了点头。
    虽然谢小言答应了自己,但危素还是觉得晚上回去之后得把今天的情况跟谢大庄说一下,再怎么说,她不可能一直待在克什克腾,也不可能每次都站出来替谢小言出头,这种事情归根结底还是要交给谢大庄。
    危素站起身来,低头对小姑娘弯了弯嘴角,“那我们回家吧。”
    谢小言没有迈半步,站在原地,突然一把抓住了危素的手。
    危素被吓了一跳,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谢小言双颊涌上了一点红晕,她把危素的手指一根根打开,掌心朝上摊着,然后伸出自己指尖泛着粉色的小手指,一笔一划地在她的手心里写了两个字。
    ——“谢谢”。
    那柔软而又细微的触感弄得危素的掌心麻麻痒痒的,好像一路从手心的部位传到了她的胸腔里,让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危素几乎要被这种突然涌来的温情淹没了,她甚至有些手足无措,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过了会儿,她才伸出手摸了摸谢小言的头,“不用谢。”
    她握住她的小手,“走吧。”
    ——————
    王天佑今天很不爽。
    他像往常一样开着自己的大奔驰,在学校边上的马路等自家的宝贝儿子放学,一会儿他打算带他去下顿馆子,再去游戏城里玩射击。
    但是今天,他等到却不是往常那个神采飞扬满脸嘚瑟的帅儿子,而是一个垂头丧气蔫了吧唧的儿子,所以他很不爽。
    王天佑赶紧下车迎了上去,“怎么了儿子,不高兴呀?”他摸了摸儿子的刺猬头,一个想法突然闪过,他吃惊地问,“不会是有人欺负你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绝对不成,只有他的宝贝儿子踩在别人头上作威作福的份儿,哪有别人欺负他的份儿?
    孩子垂着头,小胖手把书包带子扯来扯去。
    “别摆出这幅孬样,”王天佑一巴掌盖在他头上,“告诉爸爸,谁欺负你了,爸去给你出气!”
    男孩斜着一双眯缝眼往校门口看去,恰好这时候危素和谢小言一大一小牵着手走了出来,他赶紧指给王天佑看,“爸,就是那女的!她——她打我!”他还顺口就编了个谎话,夸大了事情的严重性。
    王天佑一听,顿时怒火中烧,这女的还打了他儿子?这还了得!
    他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找危素算账,走了还没两步,一个“喂”字还没吐出口,眼前一花,突然就多了一个男人挡在面前。
    “不要过去找麻烦。”男人侧头看着他。
    “你谁啊你这小白脸,要你多管闲事?”王天佑仗着自己五大三粗的,并不把这男人放在眼里,他举起自己沙包大的拳头,在对方面前用力挥舞了一下,威胁道,“是不是欠揍啊?!”
    怀必面无表情,一下子扼住王天佑的手腕,食指和中指并拢在他的脉门上,用力地往下按住。
    王天佑顿时感觉整只手臂都麻了,身子动弹不得,一股灼烧的感觉慢慢从跟对方接触的那片皮肤上蔓延了开来,疼痛感越来越强烈。
    他忍不住惨叫了出声,“你、你松手!快松手!”
    “那,你不会过去打扰她了吧?”怀必冲着危素远去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不了,不了!”王天佑连连摇头,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哀求,“你松手吧!”
    这到底什么人啊,太恐怖了!他简直怀疑自己的手腕都要被烧焦了。
    怀必松开了手指,淡淡地说,“滚吧。”
    王天佑如蒙大赦,赶紧带着自家儿子离开了,头也不敢回一下。
    眼见着那想找危素麻烦的男人屁滚尿流地跑了,沙月华从树荫下踏了出来,站在怀必身边,狐疑地扫了他两眼,试探着问,“你在暗地里都这么帮着她……真到了要动手的时候,不会舍不得吧?”
    怀必的语气很从容,回答道,“帮她是因为她是我妹妹,杀她是为了族人,我并不觉得这两件事情有什么矛盾。”
    沙月华轻轻哼了一声,“但愿你心底里是真的能把两件事分得那么清楚。”
    怀必扭过头,没有看她,不咸不淡地说了个“嗯”。
    她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问,“你说,现在她跟谢凭那厮朝夕相处,谢凭会不会把我们卖了,告诉她之前是我们绑了他?”
    怀必对此倒不甚担心,摇了摇头说,“他还不至于愚笨到那地步。”
    沙月华撇了撇嘴角,“我倒是觉得他脑子不太好使呢。”
    怀必闻言,嘴唇轻轻上扬,“好了,我看他们近几天就会出发,不管要找什么,我跟着就是,然后找机会……”
    后半截话他没有说出口,他和沙月华都知道是找机会做什么。
    “你跟着?就你一个人跟着去么……”沙月华很敏锐地抓住他话语里的不对劲,“我不能去?”
    “那个姓叶的多半也会跟着去,他已经见过你了,你不能再出现在他面前。”他很有耐心给她解释道,只希望能打消她的疑虑。
    “你要我在这傻乎乎地等着?”沙月华皱眉,“我不干!”
    怀必:“听话,不要耍性子,要是坏了事你怎么跟家里人交待?”
    她被噎了一下,不情不愿地说,“那……我远远地跟着,总可以吧。”
    “你不能隐藏气息,她身边又有叶雉那样的硬手,万一被发现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怀必眸子里露出些不悦,“你就是不肯相信我,对吧小华?”
    沙月华赶紧把他的手臂抱得更紧,连忙说,“不是不是!”
    就算是也不能说出口来呀,她在心里吐了吐舌头。
    “小然过了二十一岁的生辰,身上的青鳞肯定已经长出来了,她总有一天会发现自己跟别人不同,只希望她眼睛里那条大虺不要多嘴,我会……速战速决的。”怀必说着,一片落叶忽然飘坠在他肩上,他伸出手轻轻掸掉了。
    沙月华不由得腹诽,说速战速决的也是他,一拖再拖的也是他。
    但她又能怎么办呢?她知道,其实怀必一直没有相信过她,包括她说过很多次的那句话——“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她隐隐感觉到他心里有别的决定,但他不信她,所以他不会告诉她。
    夜色渐浓,路灯朦胧,陡来的寒风似乎将所有景物都扑打得孤冷起来。
    沙月华忍不住缩了缩肩膀,怀必见状,伸手把她圈在了自己怀里。
    算了。这一刻,她突然想,算了,信不信什么的,又有什么所谓呢。
    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一个深夜更……
    明天鸟哥应该能上线了w
    谢谢哒哒哒、西归西南2位小天使的营养液~
    ☆、长驱火(04)
    危素接到叶雉的电话的时候, 她刚睡完午觉醒来,坐在床上发呆, 整个人还迷迷瞪瞪的, 沉浸在之前光怪陆离的梦境里。
    “喂,叶雉?”
    “危素, 我到赤峰了, 玉龙机场。”电话那端叶雉笑了笑,声音听起来却有些掩不住的疲惫, “怎么样,要不要来接我一下?”
    危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什么问题了, 她怎么感觉好像……听出了点……撒娇的意味?
    这个念头刚涌起来, 立刻被她摁了下去。
    “怎么出发之前不跟我说一声?”她掀开被子, 使力按在床上想翻身起来,一个没注意就用了右手,床板立刻发出巨大的“吱呀”声, 像是不堪重负一般,她赶紧把手收了回来。
    啧, 真是麻烦死了,自从手臂上长出青鳞之后,她洗脸都不敢用上这只右手, 生怕不小心就把自己的脸皮搓了下来。
    “忘了。”叶雉很诚实地回答。
    “那你在那儿等着,我这就过去。”她无奈地耸了耸肩。
    幸好谢大庄家离玉龙机场不远,要是让叶雉可怜巴巴地在那儿等上几个小时,她还真有点愧疚。
    叶雉站在机场大厅里, 他不像其他人一样低头玩手机,也没有听歌,就那么干站着。旁边的人来来去去,像流动的河水,而他是伫立在河水中央巍然不动的石头,石根深扎在河床里。
    危素找到他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一道瘦长的背影,像标枪般挺直。
    她心里莫名一动,加快步子走到他身后,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欢快地说,“鸟哥,怎么不找个地方坐下歇歇腿啊?”
    叶雉回头看她,“怕你找不到我呗。”
    “大哥,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啦,一通电话的事儿。”她见他眼眶底下泛着淡淡的青,便问道,“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怎么了?”
    “连夜坐的飞机,你还指望我还像平时一样帅啊?”叶雉挑了挑眉。
    危素一边带着他往外走,一边打趣,“我听说有种茅山术,用银针刺脚底的某些穴位,忍住疼痛,放出杂血,可以日行七百里,夜行七百里……你不会是为了赶过来,特地用了这种术法吧?”
    叶雉觉得好笑,“我看起来有这么傻吗?民航飞机一小时能飞五六百公里,我用这术法还不如搭飞机呢。”他把脸凑到危素面前,高挺的鼻尖差点没戳到她皮肤上,眼角弯弯地说,“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啦。”
    危素:“……”
    输了,她又输了,这人嘴皮子太利索,她斗不过。
    谢大庄家里显然是住不下人了的,就算住得下,危素也不觉得把叶雉和谢凭放在同一个房间里会是什么好主意。
    所以,她把叶雉安置在谢大庄家附近的一个小旅馆里。
    叶雉在前台做完身份证登记,在上楼的时候对危素啧啧感叹,“我怎么感觉你现在就跟金屋藏娇似的?”
    “啊,对,我就是这样一个渣男。”危素满不在乎地说,“委屈你了,等我把家里那个黄脸婆甩了,我会考虑给你一个名分的。”
    “……你这渣男当得可真是得心应手啊。”叶雉轻轻扶额,忍不住笑了出来。
    危素乐呵呵地跟叶雉相视而笑,笑完了感觉两人之间气氛有点不对劲,赶紧拎了一个比较严肃的话题出来,就是长驱火的事情。
    前几天她就已经跟谢大庄、谢凭讨论过这件事,谢大庄还拿了一张很大的乌兰布统草原的地形图出来,贴在墙上,跟他们分析地势,推测长驱火所在的方位。
    当时危素看着地图上用来标记位置的红图钉和蓝图钉,差点被那架势吓了一跳,搞得跟军事作战图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去打鬼子呢。
    危素把自己知道的东西一一都告诉了叶雉,包括请了吴伟江当向导的事情。
    叶雉听完了,也没有做什么评价,拿一双明亮亮的眼睛瞅着危素看,“你什么都跟我讲,这么信我?”
    危素感觉自己脸上有些发烫,便不自在地扭过头说,“为什么不信你,你也帮了我这么多回了……”她转过身,“好了,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她一贯不肯轻易信任别人,这是她行路培养出来的习惯,也是她的一种自我防御机制。但是现在,她却觉得叶雉是可以相信的。
    身后传来叶雉轻笑的声音,他调侃道,“这么急着走,怕我吃了你啊。”
    危素顿时觉得脸上的热度又上了一个层次,张了张嘴,不知道回他什么,只好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离开了这个房间。
    叶雉听着那“砰”的关门声,嘴角翘了翘。
    他想,危素走南闯北了几年,脸皮还能这么薄,也真是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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