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夜色渐深,月亮一点一点地隐没入西方不见。
    乐远岑就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月光缓缓地消失,她想着适才花满楼所言, 很久之后终是心如止水地摇头了。
    即便花满楼在黑暗中有了某种感觉又如何,既是执念来自于前世, 但是江湖中幸福的结局太少,多的是悲伤无奈的分离, 那份秘密也不一定就与她相关。
    如果不因为一张相似的面容,她还会认为花满楼与那人有某种关联吗?难道就凭一枚铜钱?花钱保平安是习俗,其实很是常见。
    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她着相了,大千世界,皮相相似并不少见。
    再想她历经几世, 从未是同一面容,那么楚留香若可以转世,难道就会巧合地与从前的相貌相同,他凭什么有此殊荣?
    如果角色对换,楚留香都还记得一切,却是遇到了与她前世容貌相似之人,难道就以此认定那人是她吗?
    如此一来,倒是由于她的着相才给了花满楼带去了隐晦深涩的感觉。
    乐远岑想着不由无奈地笑了,在探寻大道一途之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果然是难以分辨。这其实也是种挑战,让人越发想要能够洞若观火,去伪存真。
    不管如何,她是言出必行,必会治好花满楼的眼睛,也算是全了相遇的一段善缘。至于其他,如果有缘,说不定有朝一日,终会得到答案。如果无缘,也不必伤怀苦求。
    翌日,乐远岑将她默写出的《忘情天书》交于了花满楼,“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不知何时才能功成圆满,不如花公子也读一读这书,里面记述了与天地之力有关的功法,领悟天地之法就能让枯木逢春。说不定不等我出手,你就可以自愈了。”
    花满楼接过了一叠纸,他摸着第一页的内容就知道这种武功非比寻常。乐远岑真的是有恩必报,不过仅仅才是一夜过去,她压抑的晦涩之情也消失了。也许正是因为说开了,就让两人都不再那般介怀了。
    花满楼不知如何去说感谢,而有的感激并不需要诉之于口。“我只能说大恩不言谢,不管江湖有多少风雨,百花楼永远会为你留一杯茶。”
    “好,来日得空,我会去百花楼讨一杯茶。”
    乐远岑说了这句就要离开江南了,她还有不少事情要去做。
    半个月前,瀚海国孔雀王妃一行人来到花家,意图获得与皇位继承有关的玉佛。这件事情已经由知府上报朝廷,京城方面再与瀚海国联系,而那一行人也由官府派人‘护送’到边关,其他就是瀚海国老国王的事情了。
    真的麻烦是来自宫九,他的死讯到底要怎么说?更要先确定太平王在此事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四月芳菲,春光明媚。
    然而,紫禁城的宫墙之内,从来不见柔和春.色。
    此番,朱旬是在宫里召见了乐远岑,之前他已经接到了乐远岑的密信。太平王世子与杀手组织有关,这一点就印证了他的猜测,这朝堂里的一些人确实有不臣之心。
    “宫九的死就先秘不发丧。太平王叔一直久居西北之地,朕有好些年没见过他了。听闻他一直都沉迷酒色,却并没有与宫九有关的传闻。子不教父之过,有关太王平的处置,还要等师妹有更多的切实证据。那个组织的小老头是谁,你有眉目了吗?”
    乐远岑懂了朱旬的意思,他必是关注过朝堂上的几位王爷,而有关此类的事情从逍遥侯自封为侯开始,先帝就有所防备了。太平王的纵情声色应该是八.九不离十,这么说宫九的一身本领多半就源于他口中的小老头。
    “宫九的身上没有留下太多的线索,只有一张出海图可能是线索。”
    乐远岑仔细地检查了宫九所留之物,除了财物与药物之外,还有一张随身携带的海图,海图所示是在南海一带。
    她也说不好为什么宫九随身带着海图,难道宫九是经常迷路,所以随身携带地图?人已经死了,她也不可能追问一句,看地图真的能不迷路了吗?
    朱旬也接过了海图一观,这图很是详细标注出了不少海岛,却是没有特意地圈画做标记。很难说那个杀手组织是否在海岛上,或者这仅仅是宫九想要去的地方。
    朱旬的目光落在了白云城所在的海岛上,他沉默了片刻问,“师妹,你是打算出海一探吗?”
    半个月前,沸沸扬扬的梅花大盗一案也落幕了,真凶林仙儿被金九龄所所杀。而今,江湖上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乐远岑是想要去找一找小老头,不仅是为了杀手组织一事,也因为经历生死之劫,她被勾起了比武的念头。
    对于出海一事,她尚且有些犹豫,不是因为怕耗时长久耽搁,而是觉得自己的运气比较古怪,不管被动主动都没有办法好好坐船到目的地,但她也不可能仅仅因为一句运气古怪就不出海了。
    “臣确实想要出海一探。”乐远岑还是打算走一趟。
    朱旬指着地图上的白云城说,“去南海的船都是前往白云城再从那里转航,朕听闻白云城主叶孤城剑法独到,也不知道传言的真假。”
    乐远岑也不知道真假。不过,朱旬竟是对叶孤城好奇吗?而听朱旬的语气又不仅仅是好奇。“如果臣有幸遇到叶城主,说不定能问得一二。”
    朱旬淡淡地笑了笑,所谓询问不出意外就是比试一番了。“海上风云难测,师妹要小心一些。朕为你寻了一些兵器,你带着趁手地出海。”
    乐远岑谢过朱旬后就离开了皇宫,比起寻摸兵器,她更想确定的是出海之日天气情况,但愿此行能够一路顺畅达到白云城。
    **
    十日后,天津港。
    来往白云城的船只不算太多,一般都是商船运货顺带载客,没有固定出发时间,如果着急赶路还要看运气。
    乐远岑也说不好运气是否好,她赶上了一艘运送布料的货船出海,错过了这一班也说不清要等上多久,但所剩的客房只有一间了。偏偏,她与一位白衣人是同时到了码头,都想要赶着这一艘船去白云城。
    船上的管事倒也给出了主意,“出门在外总有不便,不如两位商量一下,要不就合住一间挤一挤,也就半个月而已。船上的客房挺宽敞的,有床也有软塌,可以用屏风隔一下,供两个人休息。你们意下如何?”
    乐远岑看着白衣人,这人二十多岁,面容清隽。她是没有那么多讲究,就不知对方的意思了。“我可以睡软塌。”
    白衣人的神色一直都淡淡的,他似是犹豫了许久,在乐远岑以为他会否定时,他却是点头了。“好。”
    第80章
    叶孤城会搭乘一艘商船, 与人挤一间客房休息吗?
    这个问题在绝大多数人看来是绝不可能的。
    正如很多人不相信西门吹雪是京城驰名糕点铺子合芳斋的东家, 更不相信他也有过一次坐在柜台后面, 以冷淡的表情示意今天合芳斋不再营业。
    事实却是这些都发生过。哪怕西门吹雪心里在意的事情一直都是剑,但不代表他除了练剑就什么都不做了。万梅山庄的产业不少,基本都是老管家再主事, 可是西门吹雪偶尔也会看上一二。
    某次恰好西门吹雪京城去查账,在快要打烊之际,店小二被他派到隔壁街去买晚膳, 郝掌柜肚子疼要去后面解决一下个人问题, 西门吹雪不想帮着搬门板关店门, 让他做一回守门人还是可以做的。
    这样一想, 西门吹雪吹的是剑上的血,但他尚且是活在人间的人,那么叶孤城为何就不能与人挤一间船舱的客房?
    江湖上见过西门吹雪的人并不多,见过叶孤城的人就更不多, 前者好歹一年还出四次门杀人,后者多年来一直都久居南海白云城, 而这年头会没事找事出海的人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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