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能看到尖利的犀牛角上留有血迹,可惜无法分辨是人血多一些,还是同样沾染了虎血。虎皮、虎鞭、虎爪等等,有些能入药,有些能卖个好价钱,既然都来了,没有空手离开的道理,希望老虎的尸体还在。何况也要给对岸一个说法。”
    “可,兕,死了。”韩非指的是已经找到了杀害三个孩子的真凶,这难道还不是一个交代?
    乐远岑笑着摇了摇头,“两位的学问一定比我好,只不过治国之术多是卖于帝王家,我却是走街串巷多与市井之人打交道。楚国之人都很信奉巫术,而且是根深蒂固地信奉。对于山野小民而言,很多事不是你给出真相就行,真相只有一个,但人可以选择信或不信。你们想不想尽快安全地离开?”
    “那要怎么做才好?”李斯不知这与去找老虎有何关联。
    乐远岑已经想好了一段故事。笙水镇的人认为是有什么冲入了山林,才会引得恶咒杀害了三个孩子,李斯与韩非才没那么大的本领,那就要揪出真凶。兕是原本的山神之后,谁想到新来的恶虎闯入山林引得兕发狂,那么除去恶虎才是真的解决了问题。
    “证明你们不是打破了笙水镇祖训,而是另有恶兽做了此事。其实这并不是编造谎言,如果没有老虎与犀牛相斗,说不定那三个孩子也不会死。”
    乐远岑为了让笙水镇的人深信不疑,让故事变得更加真实,最好在今夜弄出一些老虎惨叫的声音,隔着一条河让对岸的人隐隐约约听得毛骨悚然,就会让他们以后也会远避山林了。
    “就是有一点比较麻烦,你们谁会模仿老虎叫?要叫得凄厉一些,最好带着哭腔,以而显得作法之人的本领高超。听闻荀子学识渊博,他教过这些外出旅行的救命之法吗?”
    李斯眼角抽了抽,乐远岑是对学识渊博一词有些误解,还是对于荀子有些误解,“我等愚钝,未能学成。”
    “那真是可惜了。”乐远岑也遗憾从前没学过狮吼功,否则定有一通百通的效果。“那就只能尽力叫一叫了,反正叫得越不像人声就越好。我看韩公子不太善长此道,这事情拜托李先生了。”
    李斯只能点头,而他生平第一次觉得结巴也不错,韩非不必被委以如此重任,可他却不敢说不叫,天知道要是他不叫,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乐远岑不再多言,笑着就将烤好的犀牛肉分了,吃不掉的那些就地掩埋,也不必往回带了,毕竟还要带一头老虎回去,那也是死沉死沉的。
    也许,近日来唯一能安慰到李斯与韩非的,只有一顿味道很不错的烤犀牛肉了。
    饱食之后,三人沿着犀牛的足迹朝着山林里而去。
    正如猜测一般,三位孩童在岸边被杀,那就表明被三人误闯的犀牛与老虎的打斗之地不会距离河岸太远。李斯与韩非在穿过山林能好运地没撞上食肉的猛兽,也证明了山林里的猛兽该是很少,也就有可能留下一具未被分食的老虎尸体。
    因此,三人在太阳落山之前还是找到了一只穿肠破肚的老虎。它饿得有些脱形了,极有可能是刚闯入了山林,为了一口吃的不惜与犀牛作对。
    在它的一侧有一只被咬得仅剩一半的犀牛幼崽,与成年犀牛近乎的凶猛与耐打不同,犀牛幼崽还很脆弱,脆弱到了会被老虎咬断了脖子。
    这可能就是大自然的本质,优胜劣汰,弱肉强食。
    当夜子时,笙水镇的人听到了河对岸传来的凄厉叫声,反正怎么听都不似人的叫声。这声音叫得谁也睡不好,这会也不敢去河边了,远远看向河对岸的山林,似有白烟、似有火光,却又看不真切。
    镇上的人都在猜测,山林里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山神发怒了,那么惨叫的又是什么,寻巫还能不能回来?
    这一等就是三日。
    乐远岑没去管镇上的人如何惶恐,先对犀牛皮与虎皮作了一些基本处理。她又带着虽然杀不了猛兽但可以扛包袱的李斯与韩非,三人在山林里转悠了着采集一些有用的植物,确定了山林没有能威胁到村民的其余猛兽。
    时间掐得刚刚好,没有早一刻也没有晚一刻,折回了笙水镇。
    三人吃完了原先村民们准备祭祀山神的食物,却又装了一船的山货回到了对岸。
    这本就是一条小舟,先是站了三个人,再放了一只被分解的老虎,又是添了一堆的草药之物,被塞得满满地不再有下脚的地方。
    代理镇长看得再度傻眼,他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比如那两个恶徒怎么没死?比如那夜的惨叫是怎么一回事?比如虎皮什么的又做何解?“寻巫,这……”
    “事情都解决了。幸而我走了一趟山林,发现激怒触怒山神的真凶是此头恶虎,它已经伏诛。山神仁慈不欲多造杀孽,没有再追究那两人误入山林,只是下不为例。这些草药是山神所赐,你找几个记性好的人,我将草药的用法教于他们。”
    乐远岑也没多解释,她走得是高冷的大巫路线,能够开口说些就不错了。
    至于代理镇长尚有未解之惑,韩非有开口障碍,但李斯难道是摆着看的吗?他们总要在笙水镇调养生息几天,这就是一个忽悠代理镇长,彻底扭转恶徒形象的好机会。
    李斯并未拒绝这种机会,就当是拿代理镇长练手了。他将要去的秦国似是依照商鞅之法行事,但是想要出人头地,只怕将来少不了忽悠人才能左右逢源。口才不好是要吃亏的,这说的就是韩非了。
    韩非许是经历了生死一劫,他原本就有些严肃而沉默,这几日更是没有多言,也不知在思考一些什么。
    乐远岑顾不上那两人,那两人看着都快要三十了,无需她多去操心。眼下是要快些整理着将要继续带上路的物资,犀牛皮可以铠甲必须留下来,虎皮则是带到寿春去卖一个好价钱。钱总是有些不够用,这会还多了两个需要她暂且接济的人,身上的存款也就差不多没剩下多少。
    由于并不是同路去一起寿春,李斯与韩非都承诺将来定会尽力报答乐远岑的恩情。
    施恩不忘报,这种高尚的想法也要看是救了谁,反正乐远岑救了那两个人是希望能得到一些什么。而如今推崇一诺千金,也不知将来那两人会真的能兑现诺言,那道将来就自有分晓。
    匆匆一遇,匆匆再别。
    乐远岑从李斯处听说了一些吕不韦与秦国现下的情况后,觉得要加快脚步去寿春敲定了身份文牒,然后就加快速度往赵国去探一探,不知如今尚在赵国的赵政母子如何了?
    楚国,郢城寿春,如今是一处繁华之地。
    这让乐远岑在来到此间后,头一回有了脱离乡野之感,总算是见到了那么多的人来人往。
    然而,人一多就难免会发生浑水摸鱼之事。
    乐远岑在寿春城住了几天,找上一家买卖虎皮的商铺以金块成交。
    没想到她离开客栈没一个时辰的功夫,尚且在白日里就被闯空门了。门窗皆是没有被损坏的痕迹,那贼也真是识货,是将最值钱的犀牛皮偷走了。
    这也真是有趣。
    不知是谁的胆子够肥,偷到了她的头上来。
    105.第七章
    “你确定对方只是一个人在同悦客栈落脚?”
    “属下非常确定。那人叫做寻及, 在四天前正午进入寿春城,三天前去了府门更新确认了身份文牒,其祖上为云梦泽一带的农民, 后因兵祸避居百越。如今,寻及作了四方游历的巫医,就需先重回寿春登记并换取各通关文牒。
    钜子, 那人不过是一介游巫。在这偌大的楚国都城里,每天都有几十个来来往往的游巫想要混出头, 但巫术那一套最多就是偏偏无知百姓,像是钜子这般的人物怎么可能将它放在心上。
    何况正是钜子看得起寻及,她才有资格弄丢一张犀牛皮。这是给她脸面, 在寿春城里能被钜子看重的人, 是该做梦都偷着乐才对。”
    符毒听着属下的恭维勾起了嘴角, 他掂了掂手里的犀牛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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