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玉这才恍然。小卿以往被打痛了,总要各种折腾的,香玉实在是怕了他家少爷了,故此来送糕点也只是“例行差事”,自己是想有多远躲多远的,却是连小莫还未吃饭的事情都忘记了。不过话说回来,小卿其实也未曾用餐呢。
    香玉再应了错,把糕点放在炕桌上,摆在小莫身侧,才告退下去。
    “我吃不下,你吃吧。”小卿侧趴在枕头上,长长的睫毛轻轻闪动,在他年轻俊逸的脸上投下一副美丽的剪影,看起来,要多清俊有多清俊,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师兄担心燕月师兄吗?”小莫含了一块糕点,轻声问。
    “你燕月师兄扛打着呢。”小卿虽是这样说,还是有些担心了。今儿自己的脾气也太暴躁了,实在不该那样打燕月的。
    “这蠢东西,我说他‘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就敢回‘燕月无后,父母何知’了。”小卿提起来,还有些恨恨地:“这要是师父听见了,不仅他的皮难保,我的皮也不用要了。”
    小莫轻叹了口气,他不敢说燕月师兄的不是,也理解老大生气的原因。燕月的母亲傅绮罗是师父堂亲的姐姐,燕月也是师父几次三番救回来的,况且燕月实际上还得算是坝上傅族九支的人,若是真得断了血脉,师父或是九支的人都不能容,老大自然无法交代。
    “燕月师兄的脾气是执拗一些,却是深明事理的,他一定会明白老大的良苦之心的。”小莫又吃了一块糕点,颇没有诚意地劝慰小卿。
    小莫其实觉得老大是挺偏心燕月的,所以才会舍得花这许多功夫和力气去管.教燕月,至于燕月是否领情那倒是不重要了。
    小卿不由气恼小莫也是个没心没肺的,看他吃了一块接着一块,又香又甜地,担心会噎着他,又喊香玉填茶。
    小莫喝了茶,拿起最后一块糕点问小卿道:“师兄,你真不吃一块吗?”
    小卿还没来得及摇头,小莫已是判定老大不要吃,还是自己吃吧,就塞进了嘴里。
    “天下美食莫如莫居,”小卿纳闷,怎么我房里的糕点就这么好吃?
    小莫失笑道:“我只是想着明日起就要去军营中受苦,怕是有些日子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呢。”
    小卿这才蓦然想起,可不是吗,明日该去杨大哥军中听令的。这是杨大哥的意思,既然是和亲护卫使,代表的是我天.朝的军威,必定是有训练有素,队列有方的,可是不能有一点疏漏。
    小卿真有些伤痛了,明日的校场之上,可是有的苦头吃了。
    “老大教训燕月师兄,也是想先给燕月师兄个提点,免得他在军中被杨大哥抓了把柄吧?”小莫虽是猜测,说得却很笃定。
    小卿不置可否:“夜深了,安歇吧。”
    萧萧在房中落泪,小君坐在她旁边,给她递手绢。冷小袄和宛然围坐在一张桌子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宛然只好走过去劝道:“姐姐别哭了,燕大哥武功好的很,内力又强,这种皮外伤用不过三五日就好得利索了。”
    冷小袄撅着嘴道:“萧萧姐姐自然是心疼了。想想我家燕杰也是可怜的,除了师兄们欺负他,他爹、他大哥也是各种管束着,一点主意都做不得。”
    “对了,小袄,我怎么听说好像燕杰的义父,那个抱龙山庄的周总管,似是与你们冷家有一些仇怨呢。”宛然舍了萧萧,去问冷小袄。
    冷小袄无所谓地道:“这个我不清楚,有的话也是他们那一代的事情,与我和燕杰没有关系。”
    宛然不由佩服冷小袄心大,想得开。
    “好了,萧萧姐姐,你别哭了,哭有什么用,咱们得想个什么法子报仇才是要紧。”冷小袄挑了眉道。
    小君吓了一跳,轻推她道:“小袄,你可别乱来啊。”
    “怎么是乱来?我早就气不过傅小卿总是肆意欺凌师弟们了。”冷小袄气哼哼地道:“便是我家燕杰那般听话懂事,还常被他施以棰楚,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说的可是,我和玉翔只不过吃饭说笑几句而已,他就撵了玉翔出去罚跪,饭也不许吃个了。”宛然想起从前的事情来觉气愤难平。
    “咱们要如何报仇?”萧萧收了泪,凝目冷小袄。
    “明天他们不是要去军中历练吗?咱们就在傅小卿的早饭里下泻药,若是他在校场上出丑,那定是大快人心之事!看他这个老大日后还如何外耀武扬威地欺负师弟们。”冷小袄得意洋洋地道。
    “不好吧,不行的。”小君慌忙摇手。
    “这个主意甚好!”萧萧立刻点头:“小君你现在就去找泻药来,我去投药。”
    “你的目标太过明显了,还是我去投吧,我和香玉很熟的。”冷小袄也自告奋勇。
    宛然一脸黑线:“你们两个,你们不是来真得吧?”
    “当然是真的啊!你难道不想看傅小卿出糗吗?”冷小袄理所当然地道。
    宛然点头:“太想了!”然后又摇头:“可是我不敢,我怕连累玉翔,我家玉翔最怕挨打了。”
    可不,如果将来事情败露,那被牵扯的人怕是都少不了被傅小卿追责。萧萧和冷小袄思虑至此,也都有些踌躇。
    “没事儿,我家燕杰是常挨打的,就是多这一顿半顿的,也不碍了。”冷小袄略一思索,决定牺牲燕杰一回。
    “燕大哥就更是被欺负惨了的,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让傅小卿吃些苦头,否则,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萧萧也决定了。
    “若是这件事情做得隐秘,傅小卿查无实证,也未必会找你们麻烦的。”宛然虽是不想参与行动,心里却是赞同的。
    “就这么办,小君你去配泻药,分量一定要足,味道一定要好,效果一定要强,千万不能让傅小卿发现了就是。”冷小袄决定趁热打铁,马上就办。
    “这不行,不好吧。”小君还是摇手。
    “你要是不帮我们,我们以后就不用做好姐妹了。”冷小袄又用这招了。她每次用这招,对小君都有效。
    小君妥协了,好吧,反正若是事情败露了,有没有自己参与,燕杰这一顿好打都是跑不了的,就再帮好姐妹一次吧。
    第29章 三个一定(下)
    燕月的房间里,燕文和燕杰正帮燕月整饬伤口。燕月这次伤得厉害,背上、臀上绽开了无数条细小的口子,已经洗了五遍药浴,伤口才基本不再渗出血丝,燕文又帮燕月涂了厚厚一层紫莲露,弄得燕月身上亮晶晶的。
    燕杰和香溪在屋子里燃了两个暖炉,屋子里暖洋洋的,只在燕月的臀上盖了一层极薄的纱被。
    燕杰端了托盘,给燕月师兄和自己大哥奉茶。
    燕月接过茶正想喝,忽然打了个喷嚏,给大哥奉茶的燕杰也忽然打了个喷嚏。
    香溪忙过去将桌子上的香炉拿起来,用净水瓶里的水浇灭了:“你们是不是不喜欢栀子熏香啊,太浓郁了。”
    燕杰摇摇头:“这熏香倒是没问题,奇怪了,怎么感觉有人要在背后害我似的呢。”
    燕文不由瞪了燕杰一眼,燕杰忙赔笑道:“小弟的直觉很准的。”
    燕文再瞪了燕杰一眼,燕杰只好闭嘴,可是心底里还是犯嘀咕。
    玉麒自门外挑了帘子进来,香溪忙福礼道:“见过玉麒少爷。”
    里屋的燕文、燕杰刚站起来,玉麒已自拱门处走了进来,他命燕文、燕杰不用多礼,走到床边,看燕月趴在床头,好像睡着了。
    “老大吩咐我来看看你,他也是动弹不得了呢。”玉麒声音很轻地道:“你好好歇着吧,明儿一早去老大跟前谢罚,可不许再拧着了。”
    燕月仄仄地道:“燕月不敢,老大还不把我吊大街上打去吗。”
    玉麒微微一笑:“你知道就好,五叔可不是每次都会及时赶过来的。”
    燕月就假装自己睡着了。
    玉麒要回去向老大复命,燕文恭送师兄出门,玉麒对燕文道:“老大吩咐你抽燕杰十板子呢,责他多嘴多舌,不可太重,给他个教训罢了。”
    燕文忙躬身领命,同时谢过师兄轻责。
    燕文回屋里来时,燕杰正在帮燕月隔空运功,促进紫莲露的吸收。
    “大哥,玉麒师兄跟您说什么了吗?”燕杰看见大哥进来,脸好像有点黑,心里直打小鼓。
    “你先跟我过来。”燕文黑着脸转身去到厅堂。
    燕杰无奈,只得跟过去。
    厅堂里,燕文手里已经拎着一根栀子花条,是他刚送了玉麒后,在院子里的栀子花树上随手折的。
    “大,大哥。”燕杰看见那枝条的长短就猜得到大哥要做什么用。
    燕文用枝条一点身前地下,又看了屋里一眼,意思很明显,痛快利索地,别吵着燕月师兄。
    燕杰咬了咬唇,用恳求又哀求的眼神看大哥,无效。
    燕杰只得认命地往燕文身前的地上一跪,唉。
    燕文用枝条点点燕杰,本想打他的手,又想起来明儿还要去军中历练,或是侍奉师兄,打肿了不方便,还是打屁.股吧,肉厚,也痛。
    燕杰期期艾艾地看着他哥,只不愿意褪衣,燕文瞪眼睛道:“再敢磨蹭就加倍打你。”
    燕杰吓了一跳,不知道他哥这“加倍”是要打多少,只得伏低了身子,乖乖地褪了长裤,摆好姿势,委委屈屈地道:“请大哥责罚。”
    燕文将枝条抡圆了,狠狠地一下抽下去,“啪”地一声脆响,燕杰疼得差点没蹦起来,这个是亲哥吗,打弟弟比打仇人还下得狠手。
    燕月已是在里屋听见了:“燕文,你怎么又打燕杰?”
    燕文忙应道:“是,燕月师兄。”他对燕杰道:“你给我跪好。”然后进里屋去向燕月师兄解释。
    燕杰忙借了这个机会缓痛,只是用手小心翼翼地刚碰过去,就猫咬似地又缩回了手,他清晰地摸到了一条突起的檩子横亘在自己的臀上。
    惨了,惨了,今晚上是别想躺着睡觉了。
    “是玉麒师兄传老大的吩咐命打的,只罚十下而已。”燕文小心翼翼地跟燕月师兄解释:“师兄先安歇吧,我带他去院子里打去。”
    “去院子里我也听得见。”燕月叹气:“你就在屋里打吧,声音小点就成。”
    “是。”燕文无奈地应道,这屋里屋外声音多小才成啊?燕月师兄这是一定要护着燕杰的意思了。
    外面的燕杰听见了,是既委屈又有些许安慰。因为老大体恤,只罚了十下而已,所以大哥才卯足了劲,以一当十地打。这个果真是亲哥,还是铁面无私那种。不过幸好是在燕月师兄跟前,总能回护些自己。
    冷小袄和小君蹑手蹑脚地在寒避居后面的药炉里翻找需要的药材,分外地做贼心虚。
    “冷姑娘,小君姐姐。”正在整理药材的晨云从一排药架后面走过来,礼貌地打招呼。
    “啊!”小袄吓得大叫一声,小君也吓了一跳,两人同时面色煞白地看着晨云。
    晨云也被吓了一跳。“怎么了,哥?”暮雨和熙宁在另一排药架后也站起来,熙宁对冷小袄和小君笑道:“是晨光师兄吓到你们了吗?”
    “你们,你们怎么都在这里?是傅小卿派你们来的?”冷小袄直觉就是阴谋败露,小卿才派他的几个小徒弟来吓唬她和小君。
    “说是师父派来的也对,我们在帮龙晴师祖整理药材,我们今天轮值啊。”熙宁嘻嘻地笑道。
    “小君姐姐要找什么?暮雨帮你。”小君在傅家时,暮雨就很粘这个姐姐,小君还曾给他们几个小孩子都绣过荷包。
    冷小袄恢复了镇定,埋怨自己沉不住气,有些风声鹤唳了。
    “叫什么姐姐啊?”冷小袄摆起长辈的架势教训道:“小君姑娘以后是要嫁给你们燕杰小叔做媳妇的,得叫婶娘。”
    小君的脸“腾”地就红了,拉着冷小袄的袖子道:“小袄,你别乱说。”
    熙宁、晨云、暮雨听见冷小袄说“婶娘”都觉得好玩,不由都笑了。
    “婶娘好!”一直坐在地上的熙墨站起来,乖乖地欠身行礼。
    “熙墨也在这儿啊。”冷小袄踮起脚尖,目光从那半人高的配药木台看过去,好吧,这回终于是没有别人了。
    “两位婶娘有秘密吗?为什么看见我们在这里好像很心虚的样子?”熙墨看看小袄,再看看小君,好奇地问道。
    气氛尴尬了。其实晨云、暮雨或是熙宁都觉得冷小袄和小君的反应有问题,只是这三个孩子有心眼,没说,只有熙墨心眼少一些,想到什么就问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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