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觉得自己要窒息了,盖在被子下的手不停发着抖,她很想说自己就算没有失忆也什么都不知道,但冷静下来想,正是因为这个男人认为她知道一些什么关于卡彭特的事情,她现在才能睡在床上,说到底现在是‘卡彭特身边的女巫’这个身份保护了她,不至于一被抓住就立刻死刑。。
    “那么第一个问题,你帮助卡彭特的目的是什么。”
    “我……我没有什么目的。”
    威廉还是看起来很温和的笑着:“虽然我这样说会显得有些无赖的感觉,但我比你所看起来的还要有权利。”
    安娜不明白威廉所说的这个话是什么意思,只能疑惑的看着他。
    “我们的目的只是弑杀了王室的卡彭特,我知道你可能因为被打上了巫师的烙印所以干脆自暴自弃的跟随他,这看起来的确很合理,毕竟没有人想被火焰活活的烧死。”
    “所以我可以给你开出一个报酬,你告诉我你知道的关于卡彭特的所有事情,只需要你知道的就够了,你最近协助他做了什么,他有没有有什么奇怪的举动,他和谁见过面,如实的告诉我,我就给予你应得的报酬。”
    自暴自弃的跟随他……安娜有些发怔:“报、报酬是什么?”
    “我帮你将烙印消去,然后给你一张通行证和两袋金币,你可以拿着它,去大海另一头的国家重新生活,没有人会再来找你。”
    骗人,说出卡彭特的事情之后他肯定会杀了我,这种陷阱到底是哪种蠢货才会踩上去,安娜心中莫名其妙的急躁了起来,因为她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情况不管怎么样好像都死定了。
    “如果你是在担心你告诉我之后就会被立刻杀掉的话……确实我曾经这么做过很多次。”
    等等,真的有踩这种钩的蠢货……?
    威廉看着安娜虽然有些害怕但依旧没怎么动摇的脸色,知道了光是这种程度的诱饵还不够:“收养了你三年的那个老人……”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盯着安娜的脸。
    安娜听见威廉提起老人的时候,心脏已经快跳出胸口了,她很想立刻替老人反驳,说他和这些事情都没有关系,但这样做反而会暴露出药房的老人对她来说非常重要,这样的话事情就会变得更加麻烦,所以她尽量让自己表现的不在意。
    威廉看安娜没有什么反应,但他不觉得自己试探的方向错了,因为就算是自己收养的女孩被发现是女巫并且抓起来之后,这个老人任由其他人处理了安娜所有的物品,唯独剩下了那对戒指,并且在之后被他们发现的时候也在维护着,老人和安娜之间的关系绝对是如同亲人一样。
    “他撒谎说那对戒指是他的所有物,就是你现在挂在脖子上的东西。”威廉抬手指了指安娜的胸口“虽然我现在暂时没有管他,但也可以随时随刻让人对准他的心窝子开一枪。”
    安娜干瘪瘪的笑了几声:“那是因为这对戒指上附着的有巫术,我那时候以为自己真的要被烧死了,就想只留下这对戒指也好,因为它们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我就施了巫术,让它们待去了安全的地方,并且得到它们的人也会尽可能的保护它们不被损毁。”
    威廉眯着眼睛,安娜说的这些话有一定可能是真的,想要验证真假的办法也很简单。
    “……”安娜看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威廉,他走到门口拉开了门,安娜这个角度看不见威廉在和门外面的谁说话,但是能够听清楚。
    “莫特的那个药匠没用了,立刻让人回去对他……”
    “等一下……!!”
    伴随着喊叫声的还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威廉知道真假分辨出来了,于是对士兵的命令也改变了:“刚刚的你就当没听见,继续守岗。”
    他关上门走回房间,而安娜因为刚刚着急的动作带着铁链摔到了床下,她正拼命的咳嗽着。
    “好不容易烧退了,不能着凉啊。”威廉说着将安娜从地上打横抱了起来放回床上“那么你现在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
    “我、我都告诉你……全都告诉你,求求你不要杀掉爷爷,他真的和这些事情什么关系都没有,我说完之后杀掉我就可以了,火刑绞刑什么都好,求你了……”
    效果比想象中好太多,威廉点头:“我答应你,说吧,关于卡彭特的事情。”
    安娜拼命憋着眼泪,卡彭特那个混蛋……说什么在他身边就是最安全的,还说什么拿了药就回来……
    “卡、卡彭特一直在让我替他准备能够在海上吹起顺风的巫术袋。”安娜红着眼眶开始胡说八道,她虽然的确是知道一些卡彭特和亚里在做的事情,但为什么真的要告诉威廉,她握住了挂在脖子上的那对戒指,反正说完就是死,现在只要把假的说的像是真的就行了。
    “在纳比尔海峡那边停有很多卡彭特的船只,但那是很久之前我看到的,我不确定他现在是不是还将哪里当成据点……但你们可以去看看,还有……”
    “乌提尔。”
    “……恩?”
    “乌提尔这个名字,你听过没有。”威廉看着安娜
    又是乌提尔,安娜顿了一下:“我没见过他,但是听卡彭特提起过,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事情,不过我想卡彭特还没有信任我到亚里的那个地步所以我知道的都不是很多。”
    威廉若有所思的恩了一下:“那么卡彭特一直在喝列支药酒的原因,你知道么。”
    “列支药酒?”安娜刚想说这个她不知道,也没见过卡彭特在喝,但突然之间她脑子里面有什么东西被钩了出来。
    药酒,列支特有的有血腥臭味的药酒
    混杂着药味的血腥味
    “这里有几只烂掉了的死老鼠。”
    不停灌酒的卡彭特
    ……安娜记起来了,之前离开门徒岛的时候,卡彭特的确是在甲板下做什么事情,那下面有一股奇怪的腥臭味,腥味里面又有十分浓重的药物味道,现在仔细一想,那个味道和药学书上记载的列支药酒的描述是完全一致的。
    卡彭特那个时候,是在甲板下偷偷喝药酒……!但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回到甲板上又开始拼命的灌普通的酒,安娜那时候被卡彭特赶进了房间所以之后的事情她不清楚,而且第二天出去看卡彭特也没有什么异常,所以这件事情她就当做不怎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糟了,她好像真的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不清楚,我没有看见他喝过那种东西……”回答的时候她尽力使自己看起来不心虚,而所幸威廉好像也没有看出来什么,他只是一个人抿着嘴在思考些什么。
    随后威廉也没有再多问安娜,他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你今天就先休息。”
    “休息……?”不杀我么?
    “对,休息。”
    在安娜木楞的注视下威廉离开了房间,她不知道威廉主要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并不是能从她身上获得多少的情报。
    “卡彭特绝对会来救她,或者杀她,安排人时刻监视那个房间。”
    而是她作为鱼饵,会为他带来的收获
    ……
    …………
    威廉离开后,安娜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尝试将两只手上的铁拷给扯下来,这副惨杂着龙血的铁拷只要贴紧皮肤就会带来强烈的灼烧感,如果再多带几天她的手腕和脚腕处的皮肤大概就会消失不见了。
    “……啧。”
    安娜不管怎么样将手掌紧紧的缩在一起,铁拷都无法越过大拇指下的那一节地方,想要这样强行取出来的话只有忍住被铁拷挤裂血肉的痛苦,而且看铁拷大的小,安娜估计自己左右手的大拇指都保不下来。
    就在安娜还在研究自己手上脚上的铁拷的时候房间门被重新打开了,进来了两个背着火枪的士兵,他们也不看向安娜,只是径直走到房间里面的一个地方站好。
    这下更好,她完全失去挣脱的机会了……安娜目光无神的躺在床上,在她房间里面的守卫已经轮换了一次之后她才终于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了很久,叫醒她的是随行的军医,安娜迷迷糊糊的也不太清楚现在的时间是多久:“换一次药。”军医的口气不是很好,而且替她拆开绷带换药的动作也很粗暴。
    大概没有上面‘必须让她活着’的命令这个军医就会直接下手掐死她了,在换完脖子上的药之后,军医又把在一边桌子上放着的一碗深绿色的药汤递到了安娜面前:“喝完。”
    “……”安娜小心翼翼的喝着药汤,而那个头发已经花白,带着小圆眼镜的老军医在安娜喝药喝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冷笑了一下:“没想到我从军之后竟然要治疗女巫,真是让人恶心。”
    安娜低头安静的喝着药
    “我可不是为了你这种人才学医参军的,为什么像你们这样如此丑陋的生物会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军医在安娜把药汤喝完后还在不停的说“我在六岁的时候就失去了双亲和兄弟姐妹,村子也全毁了,就因为你们。”
    “我也在六岁的时候失去了双亲,因为你们。”安娜把喝空的药碗扔到了地上,木制的碗在地上滚了几圈不动了,在安娜房间里面的士兵因为她的举动瞬间就将枪举了起来对准了安娜。
    “不准再乱动了!”举枪的士兵警告着安娜,屋内的响动在外面守岗的士兵也听得非常清楚,立刻就有人去向上级报告了。
    “让人恶心的东西到处都有。”安娜没有搭理警告她的士兵,她正脸色发青的盯着军医,她的手死死的攥着被子“就算骨头里都发臭了也装作是人的样子到处走。”
    事情发生没过一会儿威廉就推门进来了:“怎么,让你们看护一个发烧的小女孩都没办法看好?”
    “长官……她把药碗……而且还侮辱海军的荣誉!”军医气的眼睛瞪圆“所以女巫就该拷去地牢之中!治疗她还不知道感恩,野兽也比这个强!”
    “野兽可不会告诉我关于卡彭特的情报,冷静一下,先出去吧。”威廉走过去拍了拍老军医的背“况且一个囚犯的感恩能够替你带来什么。”
    等军医带着药箱出去之后威廉才看见了地上已经空掉的药碗,他笑了笑对安娜说:“你还知道把药喝完再扔,挺不错的。”
    安娜低着头不搭话,她因为愤怒胸膛还在剧烈的起伏着,看安娜不说话威廉也没有再说话,现在已经是第四天下午了,他本来以为卡彭特会在前天晚上的时候就来将安娜处理好,但是守了一晚上事情根本就没什么进展。
    也许今晚会有些进展,如果还没有的话他会再考虑一下安娜该如何处理,是留在莫特那边的监狱还是押送去位于王都的海军总部监狱。
    威廉弯腰将地上的碗捡了起来放到一边的矮柜上:“生病的时候发脾气对康复没有好处的,你还是趁着能有枕头和被子的时候多睡一会儿吧。”
    “……”安娜终于抬头看了一眼威廉,这个男人不论什么时候都让人感觉非常奇怪和不安,因为完全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你为什么还要留着我。”
    “因为上面的命令。”威廉睁着眼睛瞎说,其实他现在就是这片区域最上面的人“你和卡彭特之间的关系好像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紧密一点,所以打算在你病好了之后就将你移交给监狱看管,那里面的负责人会让你把所有记得或者不记得的事情都说出来的。”
    “好了,你们继续看着她。”威廉对屋内的看守说“等军医第二次来替她换药的时候也稍微看着点,不要总是发生口角。”
    “是,长官。”
    安娜愣了一下,但威廉在还在她的床边她不敢有什么显眼的反应,所以在等威廉出门之后她才将目光投向刚刚回答威廉的士兵,很巧的是那个士兵也正看着她,脸上还带着爽朗的笑容。
    这让安娜更混乱了,这个士兵刚刚说话的声音分明和卡彭特很相似,但脸却……并不是卡彭特。
    看什么看,就是我啊
    “…………!!”安娜木楞的看着士兵,他刚刚清清楚楚对她做了嘴型,怎么会这样……他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脸还不一样了。
    房间的另一端还站着一个士兵,安娜就看着卡彭特突然朝那个士兵跑去,在士兵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时候卡彭特就用两只手紧紧扣住了他的头两侧,然后用力的朝旁边一扭。
    房间中响起了不大不小的一声让人感觉极度不舒服的‘咔嚓’,那个士兵的头就软趴趴不自然的垂在了肩膀上,瘫到了地上没气了。
    “为什么你会……”安娜急忙的从床上爬起来小声的对卡彭特说,而卡彭特也摘掉了海军的宽大帽子扔到地上朝她走过来:“什么为什么,我一直在这里,昨天晚上你门口站岗的就是我。”
    卡彭特刚走到床边安娜就扑到了他胸口上,卡彭特也没想到安娜会突然这么热情的对待他所以差点没有接住半个身子探出床的安娜,他抓着安娜的肩膀将她扶回床上:“这么激动干什么,投怀送抱还不是你这样的小姑娘能做的。”
    不知道为什么知道这个人就是卡彭特之后安娜瞬间就被铺天盖地的安心感给淹没了,她一只手依旧抓着卡彭特的胳膊:“我、我以为自己死定了……”
    “有么?我看你刚刚脾气挺大的。”卡彭特一边说一边检查着安娜手上的铁拷,铁拷周围的皮肤已经红肿的非常厉害了,但他暂时还没有办法将铁拷取下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吃了药之后。”
    “……还好、脖子那里已经没有奇怪的疼痛感觉了。”安娜乖乖的回答。
    “恩,那就走吧。”说着卡彭特就像是扛沙袋一样将安娜扛到肩膀上“本来还打算等你吃完晚上那一次药再走的,但是看来现在走也没问题。”
    “……什么叫等我吃完晚上那一次药。”安娜突然感觉事情不对“等到晚上的话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啊!”
    “怎么会出事情,你的身份多安全啊。”卡彭特笑了几声“又是诱饵又是情报源的,不过我也是找不到更合适的办法才把你送到军队手里面治疗的,谁叫当时的情况这么紧急,晚一点你还没被毒死就要发烧发到死了。”
    “啊……?”卡彭特突然说出的话让安娜的大脑都停止转动了“什么送到军队治疗……你说我是你送进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的话不就不行了么,而且当时的情况我也没办法给你详细解释啊。”卡彭特一边说一边扛着安娜朝房间侧面的窗户走去,他开了一点小缝隙朝外看去,窗户离地大概有两层楼那么高,下面是一条在房屋背面的小巷子,窗户下面右边一点有个小棚子,巡逻的士兵现在只有三个“总之我是想你被海军抓去之后他们肯定能够立刻认出你的身份,然后会为了我的情报治好你,这不就是方便我了么。”
    “虽然是这样说但是你也太乱来了一点吧……!”
    “的确是有些鲁莽,因为那个海军的少将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那么一点,他把你当做诱饵知道么,这一步他是算对了的,所以我们两个现在的处境依旧非常危险。”卡彭特说着很丧气的话,但脸上却像是爽朗的笑容。
    “搞不好会真的死在一起。”
    “你别笑了这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
    就在安娜说话的时候卡彭特哗的一下把窗户推开,带着她从二楼跳了下去,突然袭来的失重感让安娜不得不捂住自己的嘴才不会大叫出声,接着他们两个就掉落到了窗户下面的大棚上,大棚直接被从支架上扯破卡彭特和安娜也落到了地上。
    这巨大的响动自然惊动了周围在巡逻的士兵,卡彭特从腰上拔出匕首朝正抬起枪对着他们的士兵猛的扔去,一点偏差都没有,匕首直直的命中了目标的脖子,安娜也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但因为手上和脚上的铁拷她的动作十分笨拙,还没稳住身子就又被卡彭特扯起来扛到了肩上。
    “你猜我们逃不逃得出去。”
    逃不逃得出去我都认了,安娜在卡彭特的肩膀上彻底的放弃了思考
    另外一个士兵朝巷子外跑去试图通知更多的士兵,卡彭特没管他,带着安娜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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