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利”字当头
    汉高祖五年,在彻底消灭了楚霸王项羽之后,各地诸侯便纷纷上表,请尊汉王刘邦为皇帝;到唐朝,在帝、后称号之上再加尊号更是司空见惯。像武则天尊号为神圣皇帝,唐中宗称神龙皇帝,唐玄宗称开元神武皇帝等等,不一而足。
    由此足以证明,上尊号乃古来惯例,帝王盛事,赵匡胤建此煌煌功业,理当遵古贤之例,上尊号以应万民之意。
    赵匡胤前些天每天看着这些纷至沓来的奏表,内心深处波涛翻滚,激动不已。虽然不能排除这些奏表中有许多溢美之词和夸张之处,但平心而论,大部分说得还比较属实。这十四年来,自己居庙堂之中,则宵衣旰食;处战场之上,则披坚执锐。殚精竭虑,出生入死,才赢得这么一个四海安定、万民乐业的大好局面。自己没有辜负上苍赋予的皇权,也基本实现了当年既定的目标。在这个时候,接受臣下们的建议,上尊号也不为太过。可是,该上个什么样的尊号呢?
    经过宰相薛居正,参知政事吕馀庆和卢多逊,以及礼部诸官员们反复商定,要为赵匡胤加尊号为“一统太平皇帝”。意思十分明确,就是天下统一,四海升平,已经是太平盛世。
    当时吕馀庆还特意对赵匡胤说道:“臣等以为,这个尊号既是十几年历史的总结,也是对未来的祈福,它饱含着天下苍生黎庶的殷殷企盼。大宋臣民,谁不希望我朝一统江山固若金汤,千秋万代持久太平。”
    赵匡胤当时咀嚼着“一统太平”这四个字,眉头却慢慢地紧蹙了起来。“一统太平”是多么美的四个字,这正是自己平生以来苦苦追求,为之锲而不舍、奋斗不息的理想境界。然而,美则美矣,可它现在还不是现实。南方虽平,但北方未靖。
    大宋之外,契丹人抢去的燕云十六州还没有收复。也就是说,自己当初拟定的“先南后北”的计划只完成了一半。在这个时候,自己怎么能妄加这个尊号,欺世盗名,自欺欺人呢?
    想到这里,他对众大臣淡淡一笑,说道:“一统太平,这与事实并不相符,朕若用了这个尊号,自己于心不安,也会贻笑后世,还是不用为好。”
    众朝臣们见赵匡胤态度坚决,执意不肯用此尊号,只好又重新拟了“立极居尊皇帝”这个尊号报与赵匡胤,赵匡胤却不好再推托,便勉强答应下来。
    ……
    ……
    三天以后,赵匡胤一行到达洛阳南郊,这里埋葬着他的父亲赵弘殷。
    赵匡胤不等休息,便带着赵光义和近侍大臣们前往父亲的坟陵去拜谒。他来到父亲的坟前,认真地整了整袍服冠巾,长跪于地,深深地磕下头去。在这一刹那,在掩埋着一世英雄的父亲的这一拯黄土和离离荒草面前,一种深深的悲哀漫上了心头。
    此时此地,他不仅仅是在思念亡故已久的父亲,而更多的是在想着自己的身世。
    自己从小生长在这里,十几岁移居开封,二十岁离家出走,独闯江湖。经过半生的浴血征战和苦心经营,总算把大宋江山收拾得像个样子了。可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几个人能真正理解呢?
    众多的朝臣们对自己未必真正理解,他们尊崇和服从的只是至高无上的皇权;自己的亲兄弟也权欲熏心,对自己这个皇帝宝座垂涎欲滴,虎视眈眈;还有那些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打天下的元老故旧和结义兄弟,张永德、王审琦、石守信、韩令坤、郑恩、慕容延钊等等,他们有的已经作古,像父亲一样被永远地埋在了黄土之下。还活着的,这些年锦衣玉食的日子,已经使他们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雄心壮志消磨殆尽。当年为了大宋政权的稳定,自己采用了赵普的“强干弱枝”之计,解除了他们的兵权。但自己却保证了他们一世荣华富贵、钟鸣鼎食,自觉良心上对得起他们,他们能理解朕吗?
    他们的心里不恨朕不骂朕吗?
    赵匡胤突然感到了一阵深深的孤独和悲凉,一时不能自已,竟趴在父亲的坟头上号啕大哭起来。跪在赵匡胤身后的赵光义暗忖:“皇兄身为天子,于众臣和侍卫、太监眼前如此大哭,实在是有失帝王威仪。”
    不过,赵光义虽然心中对赵匡胤所为很是不以为然,但还是硬挤出几滴眼泪,跟着赵匡胤干嚎了几声。由此事便可看出赵光义此人的薄情寡义的一面。
    经众臣们劝解多时,赵匡胤才勉强止住了哭声,立起身来,用绢帕拭干了面颊上的泪水,长叹一声说道:“咳,此生恐怕不能再朝于此了。”说罢,命人取过弓箭,张弓搭矢,面向西北方向猛力射去,然后指着箭头落下的地方,对赵光义和众臣们说道:“记住这块地面,此处便是朕将来的葬身之处。”
    众大臣和护卫的将士们听了这话,都不禁心中“咯噔”一下。平白无故的,皇上怎么冒出了这么不吉利的话,莫非这是一种不祥之兆?
    但是这个话题实在是太过敏感,谁也不敢接话,只有面面相觑或默然垂首。当他们随赵匡胤往回走的时候,心里就像压上了一盘石磨,沉甸甸的。
    这天夜里,赵匡胤坚持要住在夹马营故居中。他躺在儿时睡惯了的矮小的房间里,却感到有一种皇宫里无法比拟的安闲和舒逶,在一片遐思和冥想中,很快便进入了沉沉的梦乡。第二天用过早膳,见天色阴沉沉的,不多会又下起了毛毛细雨,赵匡胤便没有了外出游乐的兴致。他召来晋王光义和随行的近臣,突然向他们宣布:“朕打算迁都洛阳。”
    其实,关于迁都洛阳的打算,赵匡胤绝非一时之思,而是已经思考了数年之久,特别是前年开封险遭黄河洪水灾害之后,更坚定了他的想法。只是一直未能统一天下,所以才未将此想法公布于众,如今天下一统,在他看来时机已经成熟,所以才说了出来。
    实事上,赵匡胤不仅想迁都洛阳,以后他还要迁都长安,他想让大宋王朝千秋百代永远定都长安。
    作为一名出色的军事家和精明的政治家,赵匡胤当然懂得,自古以来,每一个王朝在国家都城的定位上都十分讲究,事关一国国运。
    他还清晰地记得,在他当皇帝的头几年,曾让卢多逊给他讲读《吕氏春秋》,那上面有一句话:“择天下之中而立国”。而《管子·立政篇》说得更为详细:“凡立国都,非于大山之下,必于广州之上,高毋近旱,而水用足,下毋近水,而沟防省。”除了这些优越的自然条件之外,还必须有利于控制国家局面,强化国防军事;要地近富庶,有充足的赋税资源。
    而洛阳这个地方,北面有险峻的邙山、滔滔的黄河,南面有洛水、伊水,西据崤函、潼关,东临虎牢、黑石,山川环绕,土地肥沃,地理形势当然比开封更具优势,更符合赵匡胤“据山河之势而去其兵,循周汉故事以安天下”的长远打算。随着一个个割据政权的翦灭,这里已居于天下之中,在这里可以遥控江南,俯视中原,兼顾长城内外,而以后再迁都长安,则更有利于创立一个像汉武帝和唐太宗所缔造的强汉和盛唐的煌煌大业。
    更重要的是,赵匡胤还有一个不便明言的理由,那就是在汴都开封正在潜滋暗长着一股无形的势力,这股势力已经扰得他心烦意乱,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想通过迁都,摆脱赵光义这股势力的纠缠,使他在开封苦心经营的这个山头在无声的较量中土崩瓦解。
    赵匡胤要迁都洛阳的打算从未向任何人透露,因此他一说出来,群臣尽皆愕然,谁也没有思想准备,一时都无言以对。
    晋王赵光义心中吃了一惊,他敏感地觉得,皇上的这一着,似乎是冲着自己来的,心中立时紧张起来同时,也是暗自侥幸自己这个哥哥虽然已经开始怀疑警惕自己,但始终想通过温和手段化解自己这个威胁,此次特意带自己来洛阳怀念过去多半便是想以兄弟亲情感化自己。
    这样想着,赵光义表面上却一片平静,装得若无其事,他要静观待变,反正他若是预料不错的话,此事不用他或者他的人出头,便有大批人站出来反对此事。原因无他,一个“利”字可以道尽一切。再说他变天大事已经展开,反对此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或者说到时候迁不迁都还不都是自己说了算。
    果然,屋子里没有沉默多长时间,便有大臣开口说话了,而且是枢密院副使沈义伦这样层次的重臣,只听沈义伦进言道:“陛下,臣斗胆认为,东京有汴河漕运之利,每年从江淮一带船运米谷数万斛至京都。京都驻有禁军十万人,全都靠这些粮食供给。陛下若是迁都洛阳,这些粮米如何运送?而且朝廷府库、重兵皆在东京,累代相袭,安国已久。若是突然迁都必会动摇根本,臣以为实在不妥。”
    第600章 第二步计划
    赵匡胤看了看沈义伦,毫不犹豫地说道:“迁都之事朕思之日久。往昔忙于统一天下,收复诸侯小国,无力及此。今江南光复,大业初定。正是迁都的上好时机。若说迁都不便,也是实情。但万事开头难,真的开了头也就没有什么大难了。迁都之事莫非比平北汉、降南汉、收复后蜀、南唐还难吗?实话跟你们说,朕不光要迁都洛阳,将来还要定都长安。”
    到了这个时候,随行参知政事卢多逊不能不说话了,他上前启奏道:“陛下,京都迁移乃是大事,应慎之又慎。臣闻国之安危,在德不在险,请陛下三思。”
    赵匡胤道:“卢卿之言固然有理,然开封地处偏僻,长居于此,神州之大,诸多地方鞭长莫及。不出百年,天下民力竭矣。”
    卢多逊一想自家数十年经营的根基全部在开封一带,若是迁都洛阳,势力和利益的损失极大,不由急了,双膝跪地,一脸正气的谏道:“陛下上承天命,下驭万民,开封帝王之居,人杰地灵,必不致如此。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其他众臣见陛下向来宠信的副相如此说,再没有顾忌,也都纷纷附和。赵匡胤知道并不是臣僚们都不理解自己的意图,而是此事直接涉及或者说影响着包括眼前这些臣子在内太多人的利益。虽然心中不爽,但这里又不是在朝中议事,不可太过勉强,只好暂时听从了他们的意见,想待回京后再从长计议,行迁都大计。
    这样想着,赵匡胤正要再说什么,却有侍者来报,说是留守开封的马军都军头、领毅州刺史冯鑫前来求见。
    冯鑫在诸多的禁军将领之中,是深得赵匡胤信任的一个,此时正是赵匡胤眼中的红人。赵匡胤登大位不久,为周知天下之事,曾经让冯鑫博访国中。冯鑫处事十分缜密,所奏诸事件件属实,因此很得赵匡胤欢心,特别是前一段时间跟着潘美攻伐南唐,立下大功,四月初刚回到开封,赵匡胤便擢升其为马军都军头兼毅州刺史,加封开国县伯之位。
    可自己刚离开开封不久,他匆匆赶来干吗?赵匡胤传他晋见。
    冯鑫向赵匡胤跪拜后,赵匡胤问道:“你有何事?”
    冯鑫奏道:“臣有要事禀报。”说着便将一份折子呈给赵匡胤。后者打开一看,却是状告江北大元帅潘美的,上面列举了十数条罪状,说潘美在攻伐南唐时擅自下令大军屠城,烧杀抢掠、贪鄙成性、横行不法等等。
    赵匡胤看完之后,盯视了冯鑫良久,问道:“此事可真?”冯鑫道:“陛下,臣以项上人头保证此事件件属实。”
    赵匡胤一脸怒容,他在大军攻伐南唐之前,特意给潘美有过交待——切记一定要严守军纪,靠恩信争取江南民众,万勿滥杀无辜,抢掠财物。
    可是潘美竟然敢违背自己的命令。最主要的是此事自己竟然今日才得知。他派到潘美军中亲信太监总管王继恩为监军,王继恩竟然没有给他汇报此事,还有以华夏卫府情报能力此事不可能不知道,为何华夏卫府也没有给他汇报。
    心中念头闪动,赵匡胤已经怒火冲天,转身对站在一角一直很少说话的许方义说道:“许卿!潘美在攻伐南唐时擅自下令大军屠城,烧杀抢掠、贪鄙成性、横行不法之事,你们华夏卫府情报司是否知道?”
    许方义脸显意外之色,当即便说道:“回禀陛下,此事发生之日,华夏卫府情报司便已经得知此事。”
    赵匡胤一听许方义话中意思竟然肯定了潘美下令大军屠城,烧杀抢掠、贪鄙成性、横行不法之事,不由脸色铁青,说道:“那为何不向朕禀报?”
    许方义当即脸色微变,跪下说道:“陛下!臣以为这种事情陛下派到宫中的监军定会向陛下汇报,所以便没有向陛下汇报,这是臣的失职。”
    许方义虽然说的有些牵强,但也能说得过去,赵匡胤有意笼络华夏卫府几位出生草莽的司使,将其收为自己的真正的心腹,便神色一缓,说道:“好了,你起来吧!以后军中大事,即使朕另有耳目,但华夏卫府情报司也要汇报。”
    许方义说道:“多谢陛下,臣谨遵陛下旨意。”
    言毕,许方义退到了一边。赵匡胤脸上怒色却是比之前更甚,当即说道:“传朕旨意,让潘美和王继恩直接来洛阳来见朕。”
    有小黄门恭敬称是,转身离去。
    一边赵光义始终面色平静,只是眼看自引导自己这位皇帝哥哥来到洛阳之后,第二步计划已经顺利实现,不由心中欣喜,微微有些激动,赵匡胤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冯鑫汇报此事之后,会当即召潘美和王继恩来洛阳,这本来就是意料中的事情。
    只是潘美和王继恩一前一后,还在北上开封的路上,赵匡胤派去传旨的人一去一回,至少也有半个月左右。
    ……
    ……
    阴雨绵绵一直持续了两三天,这一天终于放晴了。雨后新晴,天蓝气爽,赵匡胤蓄心中的阴霾和抑郁也一扫而光。他决定今天去洛阳南郊祭祀天地,以感谢上苍连续几年赐予大宋的五谷丰稔。
    赵匡胤的车驾刚来到洛阳市区的大街上,忽见大街两边人山人海,万头攒动。当今皇上来洛阳巡幸的消息,早在几天前便传遍了千家万户。这几天一直下雨,皇上没能出来,他们便没有机会一睹圣颜。今日听说皇上要去郊祭,洛阳城一时万人空巷,百姓们扶老携幼,一大早便拥上了街头。他们要亲眼看一看这位一手缔造了太平盛世的真龙天子,看看这位给了他们十几年安定生活的当今皇上。
    见宋帝赵匡胤那非常简朴的车驾仪仗缓缓走来,百姓们不约而同地“呼啦啦”跪满大街两侧,一拉溜儿排开,竟有四五里长。“皇上万岁,万万岁”的欢呼声突然爆发,此伏彼起,震天动地。
    赵匡胤不顾侍卫们的坚决反对,坚持让他们把马车帘打开,他要亲自面对自已这些善良质朴的臣民们。他向大街两旁放眼看去,但见大男小女,老老少少,都在瞪大了眼睛向这里张望着,满脸虔诚,有的眼里还闪溢着激动的泪花。他心里滚过了一阵阵热浪,自己这些年呕心沥血,宵衣旰食,尽力为百姓们造点福祉,在这一天终于得到了回报,百姓们脸上流溢的发自内心的笑容,是对他的最真诚的回报。他感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踏踏实实的欣慰。
    这在这时候,从人群里站起来三位老人,都已是七八十岁的老者,胡须花白,满脸皱纹,都一律穿戴簇新。为首一位,手捧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置着一把酒壶、几个酒盏,颤巍巍地走到大街中间,面对皇驾跪了下来。
    侍卫们正要上前驱赶,赵匡胤喝止了他们,下令停下车驾。赵匡胤从轿子上从容地走了下来,满大街的民众立时爆发了山呼海啸般的呼喊“万岁”之声。
    护驾的禁军将士和随行的文武大臣们一下子紧张起来,齐呼啦地围了上来。赵匡胤摆摆手让他们退下,自个儿缓步向那三位老人走去。
    那三个老者磕头之后,其中一人说道:“万岁爷,我辈都已届耄耋之年,自小经历颠沛动乱,战火兵燹,直到暮年才欣逢盛世,得以安居乐业,享受天伦之福。这些都是陛下所赐,洛阳百姓无不感戴莫名,永世不忘。今日公推老夫等敬太平天子一杯薄酒,聊表洛阳万民爱戴之心。”
    赵匡胤十分激动,亲手将三位老人扶起,连声说道:“好!好!朕喝,来,朕与三老共饮一杯。”侍从们赶紧跑过来斟酒,赵匡胤与三位老人各执一盏,向衔旁百姓们照一照,正要喝下去。禁军侍卫副统领李仝义却趋前一步,低声劝道:“陛下,做做样子则可,莫要喝下去,以防不测。”显然是在提醒宋帝赵匡胤,怕酒中有毒。
    赵匡胤看看李仝义,却突然哈哈大笑:“朕从小生在洛阳,长在洛阳,自信平生没有愧对洛阳百姓。朕不相信洛阳的乡亲会来害朕。”说罢,一仰脖子,将那杯酒咕咚咚喝了下去。
    那三位老人早又跪在当地,叩头谢恩道:“多谢万岁赏脸,吾皇万岁万万岁。”一边说着,热泪却禁不住流了下来。赵匡胤再将他们扶起,拱手向三位老人,向大街上千千万万的民众告别。当他向马车上走去的时候,自己的双眼也潮湿了。
    在南郊祭祀完毕,赵匡胤不再坐马车,而换乘了一匹枣红骏马。他要在洛阳城转一转,仔细地看看他当年那些十分熟悉的地方。这一下可苦了那些负责警卫的侍卫禁军,一个个鞍前马后,跑来颠去,紧张地警戒着四周的动静,搜索着各种可疑之处,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第601章 魔道魅惑之术
    赵匡胤与赵光义双双骑在马上,揽辔缓行,赵光义略落后一些,两人一边说笑,一边指指点点。
    赵匡胤突然勒住了坐骑,盯着一个胡同口端详了多时,然后说道:“你们看那匹石马,朕小的时候,与韩令坤等一群小伙伴们,就常在这里骑着它‘冲锋陷阵’。可惜令坤老了,不能与朕同来旧地重游。对了,在这石马左边,地下还埋着一匹小石马,这是朕小的时候捡到的,多次被小伙伴们偷过。后来,朕就悄悄地将它埋在这里,不知道是否还在这里?”
    侍从们按照宋帝赵匡胤指点酌地方,从附近民众家借来锨镢,忙活了一阵,果然挖出了那匹小石马,约有半尺长,三寸高,雕刻精致,栩栩如生。赵匡胤将它拿在手里,亲切地摩挲着,好像在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他那永远逝去的快乐的童年。
    ……
    ……
    赵匡胤带着赵光义一行,在洛阳城的每一个角落里巡视。转了城南,又转城北。
    他对于洛阳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似乎都怀着深深的眷恋之情。这里的每一座建筑,每一处形胜,似乎都在向人们讲述着一个古老的故事,都在把他的思绪牵回到那遥远的过去,都引起了他无尽的回忆。
    赵光义却显得很淡漠,他对这片故土没有什么感情,即使这里也是他的故乡。赵匡胤为什么对这些平平常常的建筑如此一往情深,甚至激动不已。在他认知中,却很是不以为然。
    其实,赵匡胤带着赵光义遍游洛阳,也不仅仅是在怀旧。他有着自己更深沉的思考,有一种难以向人们用言语挑明的意图。
    他想通过这次洛阳之行,通过对洛阳一草一木、一山一水的浏览,引起弟弟赵光义对往事的回忆,对当年家庭温馨的回忆,对他们兄弟之间从小便亲如手足的骨肉之情的回忆和反思,从而唤醒这位弟弟的良知,熄灭他心中熊熊燃烧的权欲之火,而达到兄弟二人精诚团结,携手并肩,共保大宋强盛辉煌的目的,以避免发生同室操戈、兄弟相残的历史悲剧。
    当哥哥的这一片良苦用心,作为弟弟的赵光义自然是心中明白,但明白归明白,心中却想道:自己这位哥哥根本不懂帝王之术,作为大宋天子,今日所作所为实乃不妥。比如当街喝百姓之酒;在众臣和护卫、太监面前于坟前大哭;让人挖小时候玩具等等。这些事情在他看来,实在是太过可笑。更不用说打动感化他。
    赵匡胤一直在洛阳逗留了十天,直到六月中旬,天气渐渐炎热起来,才决定摆驾回宫。
    离开洛阳那天,洛阳百姓们再一次倾家出动,欢送的人群挤满了十里长街,一直延伸到洛阳城东门外,直到赵匡胤的车驾仪仗走出洛阳很远,高呼万岁的欢呼声还在洛阳城的上空久久地回荡着。在洛阳人的眼里,赵匡胤不仅是高踞于九重之上的真龙天子,是拯救大宋子民于水火的当今皇上,更是洛阳的山、洛阳的水、洛阳的土地养育出来的顶天立地的英雄。他是洛阳人的骄傲,永远的骄傲。
    赵匡胤的车驾离开洛阳,一路东行。平衍而又空旷的原野上,与来时相比,已是另一番景象。那一望无垠的金色的麦浪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翠生生、绿油油、蓊郁勃发的一坡秋禾。
    驿道两旁,粗可合抱的杨柳树冠如伞,一棵接着一棵,在路面的上空罩成了一个“凉棚”。尽管此时已是烈日当空,暑热似火,但人们行走在这林荫大道上,仍感到凉风习习,舒适而又惬意。
    ……
    ……
    白云山已经是洛河的源头,这是块得天独厚的山区,白云山脉把方圆三十多里的区域团团围绕,山势峻伟,人迹罕至,长满奇花异树,宛如荒芜的土地上的仙境胜地。
    叶尘进入白云山区后,又感应到张无梦,仍紧追在他后方,距离大概在六七里的样子。
    不留痕迹地掠过近两里的密林区,叶尘从白云山的支脉登上山区,当他到达山脉另一边的危崖处,美景展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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