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嫤妤笑了笑没说话,忽而飞了个眼色,宫女就捡了一块精致的桃花酥放在黛玉跟前的碟子里,让道:“这是采了桃花瓣拧成汁子做的酥,十分香颂可口,妹妹不如尝一块。”
    黛玉刚浅浅的咬了一口,便听孟嫤妤继续说:“要说这花最好的地方,还要数西南的地界,那边常年四季如春,花开不败,这作出来的糕点方好吃。”
    一言未了,黛玉心中雪亮,原来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大约为了西南一事替皇帝讨个王爷的口风。略思索片刻,也不欲和她兜圈子打官腔,俏脸一片肃然,问道:“娘娘既有吩咐,还望宣明,王爷与妾身才好遵谕承办。”
    孟嫤妤微微一愣,随即又笑起来,反而一扫先前的拘谨,语气透着爽朗:“好妹子,是姐姐小人之心了。其实那有什么承办,只用王爷一句话就完了,这西南之乱该平还是不平。妹子是王爷的心尖子,总该听过些什么。”
    黛玉的眉间有些意动,小心道:“娘娘说的是。王爷确实在妾身面前说过,西南之乱迟早祸及中原。只是,诸位文武百官中倒有一半的人不以为然,便是王爷觉得该平,恐怕也是人微言轻。”
    西南的事水澜不是没和她提过,与普通夫妇的男主外女主内不同,水澜还是喜欢将庙堂上的事告诉她,偶尔还会探讨两句,听听她作为闺阁女儿的想法。
    现在朝堂上的情形其实乱的很,上皇迟迟不表态,很多老臣就死咬着不松口,户部尚书黄庭更上疏大谈国库空虚、恐粮草不济,这不是摆明了要永庆帝歇了心?
    这等的风口浪尖之际,皇帝小子打主意让水澜去抛砖引玉,谁都不是傻子,岂能去当这块砖头?搞不好就被砸个稀烂了。
    孟嫤妤自然听出了她话中的潜意,不由强笑道:“妹子过虑了。说来这事本该不计功利,正是为了南疆千万受苦的百姓。”
    黛玉见她不免含糊起来,连为民福祉的官话都拿来搪塞了,越发的不肯放过,眉目里有一丝藏得极好的淡讽:“娘娘的谕旨原不敢不办,不过即使西南该平,如何平、谁去平,却并非王爷能定的主意,更不是咱们妇道人家三言两语在这儿能说好的,娘娘以为呢?”
    之前听永庆帝提过关于水澜的秉性,知他精明得很,就算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都不肯多行一步,或轻易高谈阔论。因此,孟嫤妤才想到从黛玉入手的法子。
    谁知这位看着年纪甚轻的廉王妃并不是好相与的,一张巧嘴比刀子还利,心里又明白,实非可肆意混弄之辈。
    孟嫤妤没再继续说,仿若无意的按住了额角,轻轻一叹:“妹妹的话没有再明白的。这话姐姐也只能跟你倾吐,陛下虽贵为一国之君,到底独木难支,除了王爷竟举目无靠。那西南之事势在必行,如今朝上吵来吵去,无非是无人愿领兵出头,要是王爷肯一试,陛下绝不会亏待王爷。届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来的人微言轻?”
    蓦然间,御花园中静默了一瞬,但闻花香鸟语,细风融融。
    黛玉既没一口应承也没拒绝,低了半日头,才言简意赅的说道:“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娘娘的意思妾身自会带到。”
    孟嫤妤听她语意缓和了许多,不禁舒展开了双眉,婉声而笑:“有妹子这句话,姐姐便放了大半的心。”说着,命人准备宫宴,留她小聚谈笑。
    黛玉却顺势作辞,态度依然不卑不亢,眼波清澈:“娘娘爱惜赐饭,妾身原不敢辞。只是来宫中多时,恐王爷挂心,下回再行叨扰。”孟嫤妤苦留不住,只得让贴身嬷嬷和几名宫婢送至轿上,一切打点妥帖了方回来。
    一会儿回至王府,秋晚忙迎接出来,说是在寒碧堂摆了饭。刚过穿廊月洞门的影屏,只见水澜未语先笑,正倚在门边等她。
    黛玉鼻中一酸,紧两步行上前,竟伸手抱住了他的腰,仰面问:“陛下要让你去西南打仗?”
    水澜这一惊非同小可,素来唯有自己百般调戏的份,今个儿小姑娘投怀送抱的还是头一遭,拿手捋过了她鬓角,轻柔道:“玉儿听谁说的?”
    黛玉见他未曾答,把绢子不住的擦泪:“你只告诉我,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就完了。”
    水澜替她抹了半晌的泪眼,缓了一口气才说:“你莫哭,有孩儿的人了,心还那么重,身子就不壮实。我本就怕你担心,陛下是提了一句,我还未应下。”
    黛玉听说,即忙收了泪,抽抽噎噎的道:“咱们不管那些事不好吗?我不劝你去登那功名利禄之堂,只求你平平安安的,咱们一家人一块儿,不行么?”
    水澜听了黛玉这些话,心中感动之余提起了万言千语,要说时却顾念她的身体。半天,方长叹一声:“玉儿,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我这样的出身和背后的独孤氏,就没有被人放过的道理,从出生起注定便是要走这条路的。即使没有上皇和当今,无论谁当天下共主,不见得能容得下我这个先皇嫡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若手中没有权力,到哪里都于事无补。”
    这道理黛玉何曾不懂,不过是身处局中,担忧他的安危而已。尤其现在怀了身孕,更是敏感了许多,勾起了多思多愁的心:“我……我实在是怕得紧……”
    见黛玉满面泪花,粉光融滑,水澜顿生万分怜惜之情,不觉放轻了声音,生怕惊了她:“别说这样的话,咱们会平安的。今天入宫去,是不是皇后同你讲了什么?”
    黛玉颔首,将她与孟嫤妤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告诉了。水澜听了一会儿,未曾说,又叹了一口气:“这事已有计量,我自会进宫和陛下说。待我离京以后,无论宫里来什么旨意,你都别去,白鹄和秋晚他们会护着你。”
    见说,黛玉知道他是必去无疑了,强忍了酸涩之心,拉着他的手道:“我答应你,好好照顾咱们的孩子。你也得赌咒发誓,一定要平安无事的归来。别的都罢了,我都不稀罕。”
    水澜正待再抚恤一番,外头有人回报:“有一位叫蒋玉菡的,拿了忠顺王府的名帖儿,在门口跪着求见王爷。”
    黛玉一听便怔了,忙问道:“他来做什么呢?”
    水澜想了一想,大约是为了前两日治宝玉的事,笑道:“没什么,我去看一眼。□□晓她们先伏侍你吃饭,不用等我。”
    黛玉虽奇怪水澜会见这忠顺王府的戏子,不过眼下也不好多问,再者水澜自是个有主张的人,也就随他去了。
    谁知这左等右等的竟都不来,直到掌灯时分还不见踪迹,黛玉打发了秋晚去问,一时回道:“王爷请王妃先歇下,王爷跟着那蒋公子往忠顺王府去走一趟了。”
    黛玉听了,吃一大惊,由不得赶着秋晚问:“好好儿的,王爷如何去忠顺王府里,难道出了什么事?”
    秋晚踟躇了一下没则声,旁边的春晓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未曾想话之忌讳,忙道:“还不是为了贾府这位衔玉的公子。那蒋玉菡一上门来就急得泪汪汪,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求咱们王爷去救救贾公子。好像人已被扣在忠顺府了,他是偷了名帖跑出来呼救的。”
    黛玉只觉得这话颠三倒四的,不由生了疑惑:“这琪官儿不是跟北静王很好,怎么不去求他,反求到咱们府上了?再说,荣府里还不知道这事儿么?”
    春晓却笑起来:“王妃还能不知道吗?要是告诉的荣府的老爷,第一个就被打死了。听传话的小厮们说,他听着像是去过北静府上了,大约吃个闭门羹,这才万般无奈之下,咬着牙求上门的,想着总算是一个姻亲,不见得见死不救。”
    顿了一顿,春晓仿佛想起什么,又死啐了一口:“就是咱们王爷心善,换作别人,谁乐意管这档子的闲事!”黛玉听了,也深以为然,一个劲的点头。
    秋晚一直没开口,瞥了她俩一眼,垂下脑袋腹诽道:那才真不是王爷心善,把贾府公子绕进去的,可不正是咱们王爷?
    彼时,黛玉宽了衣在塌上看书,又念了一遍唐诗宋律给腹中的孩子听,不一会就在席上睡着了,紫鹃则坐在傍边守着。恍惚听到个响动,黛玉睁开眼,见是水澜蹑手蹑脚的走来,抿嘴儿一笑:“王爷当贼呢?”
    紫鹃知机的退出去,将门给掩上了。水澜轻轻的坐到塌上,观看了她一回,笑道:“听老嬷子讲,一般女子怀孕总有不适水肿,我瞧你除了开头一会儿,现在一日日的气色好,也都吃的下来了,倒是个天大的好事。”
    黛玉不觉手抚在小腹上,温软的笑道:“那也是这孩子乖,不叫折腾。对了,你去忠顺王府里料理得如何?”
    水澜也拿手盖在她肚子上,回答说:“依我说,贾公子固然顽劣了些,那忠顺的手段也太辣了,不是教训倒是要把人弄死。我去的时候,人就吊在冰冷的水井里,倘或晚了一会儿,不淹死也得吓死了。”
    黛玉听了,因叹息:“现在送回去了?看不出,这蒋玉菡对他原有几分真心。不过按舅舅的性格,要听说免不了还是一顿打。”
    “剩下半条命了还打什么呢。”水澜自顾自脱了鞋袜,与她挨着肩躺在一块,又说,“没伤筋动骨的还算好,就是吓破了胆,以后怕不敢胡作非为了。至于这琪官,或有两分意思,不过比起忠顺一流的人,贾公子对他也是好了万倍。”其余的话,水澜没说齐全,黛玉也没再问,两人一时安歇了,暂且不论。
    不出一个月,忽一日,小太监进贾府传谕,说:“贾太妃娘娘薨逝,请府上预备,次日进内哭临。”
    王夫人听说,便哭得死去活来;贾政不敢吓坏了老人家,只说元太妃有病,得了痰症,服了药并不见效。贾母难抑悲泣之状,叮咛不绝道:“好生请人去打点,不管费多少银子,咱们家的荣耀一半儿都在娘娘身上,若得上皇一天的青眼,咱们家也不至于艰难”
    贾政等已知实情,更觉心酸,只不好言明而已。更进一步来讲,宁荣二府已露衰败之象,如今姻亲之中,唯有王子腾风光还在,外甥女嫁的尽管贵为王爷,到底手中没实权。
    与王夫人回到房中商议,贾政因说了一遍,王夫人一面流泪不止,一面叹道:“老爷说的很是。娘娘之事已成定局,如今只盼着兄长好些,将来宝玉儿都有个倚靠。”
    贾政想到元春,亦有悲戚之色,沉吟了半晌说:“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外甥女家你也该打发人去走动些,不管怎么说,廉王爷还是有个议政大臣的名儿,总比白身的说得上话。”
    王夫人见说,敛了容,低了首道:“这话说了老爷别不高兴。我冷眼瞧着,外甥女家竟还不如咱们,廉王爷不得上皇的看重,当今又太小,夹在当中能蹦出什么来?”
    贾政本要斥责两声,仔细一想何尝不是,便掩口不提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贾府的人目光也是短浅的,这世上风水轮流转的事很多哒!
    作者君这两天可能更新不定,热伤风严重,要去医院吊两天盐水,宝宝们要注意身体!
    第49章 第四十八回
    这丧讯一会子就惊动了合家的人, 少不得一番人仰马翻。王夫人因先前宝玉在忠顺府的缘故, 也不令旁人让他知道。
    直至元太妃停灵事毕,消息才传到宝玉耳朵里,岂知他知道后,一日呆似一日,饭也不吃, 觉也不睡, 口中一会直嚷:“必然是忠顺王爷害了我大姐”, 一会叫:“是我害死了姐姐!”
    袭人麝月等一发慌了, 又不敢惊扰贾母和王夫人,不得不回过了凤姐请示。但这次连凤姐也不来,推说产子后懒怠动弹,便打发了平儿来看,说:好歹先请医调治,要还不中用,也只能告诉老太太了。
    贾母因惦记宝玉,叫他接出去请安, 谁知也是问什么都不答, 嘴里只管咕咕哝哝的这两句。贾母见了, 急得眼泪直流,嗽个不住道:“我的儿,打量着你从忠顺王府回来就不对劲,身上不见有什么伤痕,如今细细一瞧, 这病竟是在心里积存呢!”
    王夫人恐贾母心急动怒,忙接口道:“媳妇儿想着,忠顺府上咱们是不能去问的。人既是廉王府送回来的,林姑娘又是晚辈,总能打发人去问一声,究竟什么个原故,好叫咱们对症下药。”
    鸳鸯沏了滚滚热的茶来,贾母吃了方略宽缓一些,才叫王夫人坐下:“这话虽僭越了,也是实情。再者,终归是为了宝玉儿,咱们就逞那么一回老脸。这事不用请老爷,你去叫琏儿来,让写个帖儿递到廉王府内,即便请不动王爷,请王妃也是一样。”于是,命人告诉给贾琏,叫他速办去了。
    不一时传话到贾琏这里,他正在逗刚睡醒的白胖小子,一听便向凤姐抱怨道:“都是宝玉闹的,要我说老太太也是瞎起哄,真把人家廉王府当成自个儿后花园了。依我看,林妹妹当初嫁人什么缘由谁不知道,出嫁后王府和咱们家走得很近么?”
    凤姐接过儿子抱在怀,哄颠儿了两下,腮上带笑不笑的说:“二爷这话才是明白人。无事嫌人家带累坏了宝玉,有事又巴巴儿的打发去问,甭说林姑娘从前是什么脾性了,人家占着一个皇亲国戚的身份,轮得到谁去看轻了。”
    贾琏见她话也偏向自己,越发作了兴把往常的都抱怨出来,恨道:“就是这话了。好事轮不到我头上,偏得罪人的跑腿功夫叫我去。一样是国公爷的孙子,不就多了那块破玉,就比我高贵了。我看那天砸了毁了丢了,才好罢休了!”
    如今生了儿子,凤姐把许多事便看开了,且多少都为儿子打算,对贾母和王夫人的偏袒就不那么得劲了。人道舌头和牙齿还有磕碰,何况这荣府的爵位只有一个,若是贾母硬抬举二房上去,她的儿子将来还有何荣耀前程?原只有一个巧姐也罢了,现在却不一样,她再傻这笔账还是算得清。
    于是夫妻二人商议着,也不去碰这个软钉子,就说帖子递出去了廉王府没应,瞒过贾母的耳目算完。贾母听了回报,气的拄拐儿打在炕边,在自己房中大骂,又是抱怨贾琏办事不利,又是气恼黛玉不念旧情,只不过王府里的人一个都听不见而已。
    廉王府这两日内外忙碌得很,黛玉带着秋晚等人在归拢行囊。尽管轻装简行,黛玉查阅典籍,知晓西南瘴气虫毒滋生,便带了许多中成药和西药。
    话说当日水澜入宫同意进剿西南后,便向永庆帝讨了三个恩典。其一,令行禁止,惟主将自行裁度,军令如山,君命也在其后;其二,点北静军中的李归为副将;其三,粮草辎重由户部筹措,但由辅国公孟皇后之父监管。
    永庆帝大喜之下,虽不知李归为何人,亦不知为何要孟氏监管粮草,不过尽皆准许,赐授印虎符,封武烈将军。钦天监已推算出下个月初一乃黄道吉日,百无禁忌,断言此日出兵定可大胜而归。
    永庆帝公然封授廉王,上皇岂能遂他心愿?旨意扣在德康宫中两日不发,直到忠顺亲王求见,进言不如让水澜去,正可趁人远离京城,于途中暗动手脚,永绝后患。
    上皇思索后方着忠顺去办此事,务必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原来,忠顺亲王因上一回水澜上门讨宝玉恼恨已久,这次有机会怎能放过?
    水澜也不理论这些,心无旁骛的将自己关在书房中两日,与随后赶来的李归一道研究苗寨格局和应对之策。
    到了五月初一日,大军整装待发,水澜一身金盔银甲,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更衬得眉目俊朗,英气勃发。
    黛玉忍悲含泪,送他至门外,两手紧紧攥在一块,满心有千言万语要提,却一句都说不出,半天只说:“别担心府中,我和孩子都好。”
    水澜见黛玉正值心疼,心里很不受用,展臂把她揽入胸膛,深深道:“我自会保重,玉儿也将养着身子,等我回来看小香芋。”
    水澜回身又叮嘱了众人两句,握了握她的手,便跨马前行。黛玉虽万般不忍,到底不是个婆妈女子,在紫鹃等扶持下遥目送他,眼圈儿不由得红了。
    永庆帝为鼓舞士气,这日亲临城门外践行,斟一杯水酒向水澜道:“皇叔,侄儿祝你马到功成,其余的话也不啰嗦了。”
    水澜什么话没多说,仰头一气饮尽,又与众将同饮了一杯血酒,致了一番慷慨激昂之辞,激得群情激昂,便策马扬鞭,踏着滚滚黄沙,引领大军向西南而去。
    且说自水澜出征以后,黛玉心中怅怅不乐,每到晚间不过同紫鹃等人说一回话,教导腹中孩子一会儿,就胡乱睡了。这么过了就过了三四个月,每隔一段时间也有书信来,只是后两个月却断了信,春晓宽慰那是深入了南疆,音讯不通的缘故。
    这日夜晚,紫鹃熏了绣被,伏侍黛玉躺下,黛玉笑道:“左右没人,你上来咱们一块睡,陪我说话。”
    紫鹃知她实在无趣,于是二人灯下拥炉,屈指计算大军该行到何处,紫鹃因说:“不瞒姑娘,姑娘初嫁时,我打量着王爷一个斯斯文文的人,谁承想转眼就领兵打仗去了?”
    黛玉手托玉腮,盯着那灯火出了神,半晌忽然红了脸,扭捏道:“谁说不是?我只当他是个白面书生,竟也有英雄气概。”
    两人复嘲笑一会子,便躺下睡熟了。到了清晨,黛玉正睡眼迷蒙,恍惚见水澜从外边走进来,满头满脸的鲜血,溃烂狰狞,却依旧温润的笑道:“好玉儿,我既答应了你要回来,故必来别你一别还有腹中的孩子。你也别多惦念,好生保养自己,我也没有其他心愿,求你平安而已。”
    黛玉又惊又怕,只觉似戳了一刀,连忙推醒了睡着的紫鹃,眼泪直流的哭道:“不好!我梦见王爷流了一头血,你叫秋晚打发人去问问,王爷现在如何了!”
    紫鹃立刻翻身爬起来,扶着她问:“姑娘,你可别吓我,究竟是怎么样的?”
    黛玉连回答的力气都没了,一径把紫鹃往外推去。紫鹃会意,慌慌忙忙赶到外头,来见秋晚等人,即时要人过去打探,回到房中又安抚黛玉,生怕她急怒攻心。
    一直到了次日,只见秋晚喜形于色,进来回说:“王妃别急,宫里头已经得了准确的消息。咱们王爷自有神明保佑,那李归也英勇得很,把一群贼子宵小尽数剿灭,近日班师回朝。”
    黛玉听了,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念佛道:“阿弥陀佛,我就知道这个冤家不会弃我和香芋儿而去,以后再不信那劳什子的梦了!”
    若说进剿西南,当然也没秋晚口中的三两句话如此简单。单论水澜入寨后,率先散布谣言,把携带的五万人马扩大为十数万精兵,于是威逼利诱劝降了数寨,再使离间计逐一攻破,最后与民风最悍的金风寨于播州厮杀了七天七夜,水澜与李归二人身上大小数十创伤,也能谈论个口干舌燥。
    只不过万语千句,到了水澜寄来的书信中,也不过寥寥数语,一如其人的云淡风轻,平和沉稳:“见字如晤,为夫安好,夫人勿念,香芋头可长大些许?择日回京,好生保重。”外书寄予爱妻黛玉,字迹虽有些微潦草,依然笔力分明。
    念了不知多少遍,不觉已流泪满颊,好像比先前更想念他十倍。忽然,也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腹中猛地一动,似被踢了一脚,黛玉“唉哟”一声弯下腰,紫鹃忙上来问:“姑娘那里不舒服?”
    谁知,黛玉直起身来却眉开眼笑,还带着微微的惊讶,抚摸肚子道:“不用忙,不相干。这是香芋头想爹爹了。”
    作者有话要说:  香芋头会踢肚子啦!
    第50章 第四十九回
    大军南下时值夏初, 转眼归来已是漫天的鹅毛大雪, 整个京城仿若银装素裹,枝头的腊梅迎风颤巍巍的,暗吐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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