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钦南王世子高热不散,灼了心肺,自此便落了心疾,钦南王以常山世子养病为由,请旨回南部封地。
    这日申时,天已微微转暗,许是大雨将至,昏昏暗暗的令人压抑,云离取了干净的锦帕,沾水替榻上女子擦着手。
    她动了动,缓缓睁开眸。
    云离大喜,扔下锦帕伏身唤了两声:“七小姐,七小姐。”不见她家小姐应道,云离有些急,伸手去探她额上的温度,“七小姐可是醒了?”这热可算是退下了。
    她撑着身子起来:“我睡了多久?”许是许久未说话,嗓音沙哑。
    云离寻了个枕头垫在萧景姒身后,道:“小姐晕晕沉沉了好些天了,国公爷和夫人昨日傍晚来过,只是小姐醒了片刻便又昏睡了过去。小姐这会儿觉着如何?可好些了?”想了想,还是不大放心,“奴婢这便去唤大夫来。”
    萧景姒喊住她:“云离。”
    云离折回来。
    萧景姒问:“今日何时了?”
    云离微微顿了一下,道:“今日正好夏至。”
    “夏至……”她喃了一声,目光深凝,若有所思。
    大凉二十九年,夏至之夕,戎平军反,太子烨于帝都城下平五万叛卒。
    上一世,卫平侯府的戎平军,便是让太子凤傅礼收入囊中,也便是从此,她站进了东宫阵营。
    “呵呵。”
    萧景姒轻笑了一声,眸子一瞬便冷了。
    云离有些慌神:“七、七小姐,你怎了?”
    她抬头,望向窗外半开的杏花,呢呢自语:“我睡太久了,要变天了。”
    天已昏沉,大雨将落,繁华的凉都被笼在大片大片的乌云下,有种难言的压抑。
    东宫太子府外,步履匆匆,有人推门而入,唤道:“殿下。”
    屋里,男子披了件墨黑的长衫,敛目微微抬起:“如何了?”
    “戎平军屯兵城下,只欠东风。”
    男子轻笑,眸中掠起几许光影,修长的指微抬:“取本宫的战甲来,该去收网了。”
    温婉如玉,君子翩翩,这便是大凉的东宫太子,凤傅礼。
    申时三刻,帝都城外,火光如昼,戎平军驻扎于此,营帐外,有脚步声近。
    守夜的卫兵提剑喊道:“什么人?!”
    远处,女子嗓音凉凉,缓缓飘来,她道:“文国公府,萧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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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什么人?!”
    远处,女子嗓音凉凉,缓缓飘来,她道:“文国公府,萧七。”
    火把顿时打亮,守卫见来人,单膝伏地:“属下铁骑营卫平见过少主。”
    大凉戎平军,不尊皇族,不跪帝君,独忠于卫平侯府,卫平侯战死沙场后,戎平军奉卫氏嫡女萧景姒为主,也正因如此,这卫家仅剩的后裔,便被推向了风口浪尖。
    她取下纱笠,一双眸清雅,似这夏日的星子,道:“带我去见古昔将军。”
    “是。”
    方至酉时,晋王府里正是歌舞升平,酒香萦绕,正殿里,偶有女子娇柔的软语轻笑传来。
    天家五子晋王,一贯便阅尽风月,素有花名。
    “王爷。”女子嗓音轻灵,极是好听,带着笑意,葱白的指尖端着金樽,薄酒清香,“这桃花酿是妾身亲手所制,王爷可喜欢?”
    凤玉卿侧卧软榻,揽着怀里柔若无骨的美人儿,轻啜了一口:“自然喜欢。”
    女子掩嘴轻笑:“那妾身再为王爷斟一杯酒。”
    凤玉卿眯了眯眼,媚眼迷离,衣襟半敞好不放荡,倒是好一副风流男儿的做派。
    正是饮酒作乐时,屋外管事凌粟道了一声。
    “王爷。”
    似是被扰了酒兴,凤玉卿不悦:“美人佳酿,你作何来叨扰本王。”
    管事不疾不徐,走上前:“有王爷您的信笺。”
    浅色鹿皮密封的信笺,一看便知不寻常,凤玉卿微微倾身,接过信笺:“何人送来的?”
    “不知是何人,只留下了这令牌。”凌粟递上手里金色的令牌,那成色与分量,定不普通。
    凤玉卿敛着眸,掂了掂手里的令牌,嘴角牵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卫家的人啊。”眸光凝远,若有所思了许久,他道,“如今卫家便只剩一人了。”
    卫平侯只得一女,入嫁文国公府,如今卫平侯殁,卫家便只剩文国公府卫氏所生嫡女,萧七。
    拆开信笺,只书了一言:“子夜三时,城门叛乱。”
    凤玉卿轻笑了声,披了件绯红色的锦袍,走至烛火前,将信笺染了火星,烧成了灰烬,回眸,浅浅一笑:“这酒,本王改日再和爱妃共饮。”
    女子放下酒盏:“妾身给王爷更衣。”
    凤玉卿张开手,懒懒地任女子宽衣:“凌粟,替本王去宫里走一趟。”
    凌粟会意,转身出了王府。
    东风起,子夜更声响,雨将下未下,沉闷的天际,没有丝毫月色,黑得不见一丝光影。
    忽而,城墙上,一点火光燃起。
    有男声大喝:“殿下,烽火台燃了。”
    烽火台亮,战乱起。
    太子凤傅礼站在城门南侧,沉沉声响:“开城门,布兵。”
    话音刚落——
    “报!”
    “说。”
    来人一头大汗,气喘吁吁:“殿下,不好了!”
    不见凤傅礼慌乱,眼里,有着为君者的锐利与泰然:“何事惊慌。”
    “城下、城下并不见戎平军。”禀报的卫兵神色慌张,口齿有些不清,“我们许是中、中计了。”
    凤傅礼讶然:“那烽火台是何人点燃的?”
    不待探兵回话,突然擂鼓声响,振聋发聩。
    凤傅礼临城望去:“怎么回事?”
    “殿下,是晋王爷来了。”
    凤傅礼大惊失色,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东风已乱。
    “皇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戏谑与笑意,“夜半三更,何不醉卧美人膝,这般兴师动众所谓何故?”
    城下,凤玉卿从昏暗里走来,一袭绯色的锦袍,如此粉墨花哨的颜色,大抵也就这有这晋王殿下能穿出这般风流韵味。
    凤傅礼稍稍抬眼,神色倒似无异:“五弟又所为何故?”
    晋王身后,是千万军马,整装待发,与太子两军对垒,倒没有剑拔弩张,只是气氛紧绷。
    凤玉卿笑:“父皇听闻城门异动,特命臣弟来缉拿反贼,竟不想却是皇兄屯兵在此,还不知皇兄出兵何为?”
    屯兵在此,好大的帽子!
    凤傅礼冷哼:“烽火台燃,自然是有异动。”
    “哦?”凤玉卿挑挑眉,掠了一眼城墙高台上燃起的烽火台,打灯照下,提声问道,“楼下何人?”
    片刻安静,女子嗓音清澈,微微凉意:“文国公府,萧景姒。”
    文国公府,萧景姒……
    凤玉卿无声地笑了,却见平日里总端着温润好脾气的太子殿下脸色僵冷:“这烽火台是你点的?”
    看不清城下女子的模样,只是这离地五十米高的烽火台,若非内功与箭术了得,如何能一击即中,即便是他手下最出色的暗卫,也未必能有此能耐。
    只听得女子不疾不徐的语调:“太子殿下,更深露重,夜路慢行,借火一用。”
    借火一用……
    好个借火一用,以她一人之力,将他与他太子府千万精兵玩弄于鼓掌。
    不见叛兵,屯兵城门,叫他如何能脱身,凤傅礼几乎震怒,一掌打在城墙上。
    “皇兄,既然这叛军临城实乃无中生有,臣弟便先行告退。”晋王摆摆手,一声令下,兵退城下。
    这戏也看了,蝉也捉了,自然到了渔翁去收利。
    “晋王殿下留步。”
    凤玉卿回首,见女子从城门走来:“我家主子还有一言,”女子递上密封的信笺,“太子栽赃嫁祸借刀杀人,殿下何不以其人之道以儆效尤。”言罢,转身便上了停在几米外的马车,驾车远去。
    她家主子……
    文国公萧景姒,倒是个不简单的人儿。
    凤玉卿拆了信笺,顿时失色,片刻,大声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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