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彧眉头一皱,不开心了:“阿娆,你是不是更喜欢杏花?”
    没人答他,殿中的安神香焚着,她睡得沉,只有清风刮过纸窗的声响,他抿了抿唇,倾身吻了吻她的额头,蓝光晕染,白色的猫尾露出了锦缎,然后是耳朵,渐进幻作了猫儿,钻进了被中,睡在他阿娆身侧。
    月色如水,一夜,安枕。
    卯时,菁华将马车牵到星月殿外,接外宿的世子爷回府。
    今儿个,世子爷笑着出星月殿的,眼睛里都是愉悦,更添了几分美艳。
    菁华随口问了一句:“世子心情很好?”
    楚彧心情很好地扬起眉梢,一点都不忸怩作态:“阿娆昨天给我洗澡了。”
    语气,很是骄傲自满,说完,又羞涩不已,红着脸噙着笑,春心那个荡啊荡。
    菁华本来想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楚彧又欲语还休了一下,娇羞地说:“她看了我那里,”真是又害羞又开心,“以后我就是她的猫了。”
    “……”
    这纯情劲儿!震惊了菁华这个过来妖,他家妖王大人真的好三贞五烈啊,一点都不像奔放重欲的妖族。
    再说这日辰时,宫中又不安宁了,景荣殿再次宣了太医,奕王殿下伤势加重,下腹流血不止,经太医院所有太医诊治之后,皆是摇头喟叹,连国舅府的苏暮词也请来号脉了,还是一样的说辞:伤势严重,能保命便算幸事,日后,怕是雄风不振。
    明嫔哭天抢地,整日以泪洗面,顺帝亦是痛心疾首了许久,又将跪在奉天殿的怡亲王给打了一顿板子。
    凤崇明昏迷了三天三夜,终于醒来,睁眼就跟傻了一样,反反复复地一口咬定,是他不对,是他混,是他以下犯上,是他色胆包天,十六皇叔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他活该!
    一屋子皇亲国戚和太监宫女都惊呆了!众目睽睽之下,顺帝只好松口,让凤朝九跪到太阳西下才准起来。
    这事便这么了了,奕王半条命跟子孙根都没了,成日浑浑噩噩醒醒睡睡,明嫔因此病了好几日。
    不过,凉都城里的百姓们欢天喜地,其一,天家那个霸王王爷终于遭报应了,其二,夏和公主出使凉都,热闹不已。
    大凉二十九年十月十一,夏和凤仪公主入境凉都,是夜,于凉都城外一里,遭遇伏击,血雨腥风。
    天子脚下,便未曾设防,不想,夏和两千精兵,全军覆没,遍地浮尸蜿蜒到城外荒弃的寺中,落灰的佛像后面,女子抱着双膝,瑟瑟发抖。
    “莫怕。”
    突然,男子的声音轻响,女子抬头,满脸污垢,下意识便往后缩了缩。
    “我是来救你的。”他伸出手,白皙的骨节,“把手给我。”
    女子迟疑了片刻,怯怯地伸出手,他浅笑,一双凤眼,斜长有神,乃天家七子,敏王。
    半个时辰后,便有黑衣隐卫入东宫太子府禀报。
    “殿下。”
    凤傅礼似是等了许久,案桌上的茶已凉:“老七可把人带走了?”
    黑衣劲装的男子回道:“殿下料事如神,敏王将人救回了府。”
    “为了唱这一出英雄救美,他连养了多年的死士都出动了,倒是费尽了心机,他想要一博美人芳心,本宫便送他一出狸猫换太子。”眼中滑过冷意,俊逸的容貌阴沉了不少。
    夏和祥帝的胞妹亲自来贺喜,联姻之意图显而易见,莫说凤知昰,那些个逐鹿宝座的天家王爷们,哪一个不想得夏和相助。凤知昰的如意算盘,却是要落空了,东宫早便伺机多时了。
    男人称道:“殿下圣明。”
    凤傅礼似笑非笑,他算不得圣明,只是那星月殿里的女子,当真掐算得分毫不差。有凤来仪,思而慕之,她说的,分毫不差。
    国师萧景姒,只怕极其深不可测。
    凤傅礼锁眉,将门外的侍卫唤来,问道:“人现在在何处?”
    侍卫回话:“回殿下,正在良娣殿中。”
    凤傅礼即刻摆驾,去了钟良娣住处。
    侍人通传,太子良娣钟氏出殿恭迎,行礼:“见过殿下。”
    “人呢?”
    钟良娣说:“在里间呢。”
    随即钟良娣便将太子引入了寝殿的里间,门上了锁,门外还有十几个侍卫把守。一行人一进门,便见一女子挨着墙坐着,穿着异族的衣裙,脸上戴着面纱。
    凤傅礼抬头看向异族着装的女子,彬彬有礼地道了一声:“凤仪公主。”
    女子惊得打翻了一旁的香炉,烟灰全数洒在了袖口上,她也不擦,低着头一声不吭,身子发颤。
    凤傅礼沉声:“抬起头来。”
    女子瑟瑟发抖地抬起脸,满头大汗,低眉顺眼不知所措。
    如此胆怯怕事,毫无一点皇家公主的仪态,凤傅礼只沉吟了片刻,眼色便变了,灼灼凌厉,逼视女子的眼:“你是谁?”
    此人,绝非夏和顺帝的胞妹,传闻那个女子是何等张扬嚣张,而眼前的女子,怯懦地看都不敢看一眼,浑身发抖大汗淋漓,凤傅礼怒喝:“本宫问你,你到底是谁?”
    女子取下面纱,身子一抖,扑通跪地:“奴、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
    这女子,竟是太子良娣的贴身婢女,钟良娣大惊失色,怎么回事,她一步未离开,里面也没有任何动静,这好端端的夏和公主怎就被调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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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章:把这人类的嘴堵上
    凤傅礼阴沉着脸,眸中隐忍不发的怒气:“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那婢女跪在地上,红着眼战战兢兢地说:“奴婢本在后院花园里替良娣娘娘采花,不知是何人将奴婢打晕,醒来时便在这了,还穿着夏和公主的衣裙,奴婢怕良娣娘娘责怪奴婢,适才不敢、不敢声张。”
    他绸缪了多日,才将真正的凤仪公主藏进了东宫太子府,叫老七竹篮打水掳去了假的,却转身又被人摆了一道,一番折腾,竟还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凤傅礼冷笑一声:“呵,原来黄雀在后。”眼骤冷,阴鸷凌厉,凤傅礼开口,“把这婢女拖下去,乱棍打死。”
    那婢女当场便被吓傻了,双目无神地愣在原地。太子良娣钟氏跪下:“是臣妾没把人看好,请殿下责罚。”
    凤傅礼拂袖而去。
    次日,天光破云,晨曦微凉。
    星月殿外,人影攒动,紫湘将殿外侍奉的宫人都挥退,适才将那从房顶上跃下的人引进殿中。
    “主子。”
    紫湘唤了一句,便见萧景姒掀开珠帘走出来,初秋的早晨有些凉,她裹了一件薄薄的貂绒披风,抬头望见男子,笑笑:“终于回来了。”
    男子十七八的年纪,五官立体,生得丰神俊朗,却十分黝黑,穿了一身黑衣,盔甲加身,背着一把古铜的剑,单膝跪下:“古昔见过主子。”
    卫平侯麾下,有张古两位得力忠将,古昔便是古副将的独子,虎父无犬子,古昔年少从军,不过弱冠之年,便独领三军。
    少有人知,这位戎平军的年少将军,八岁起,便是萧景姒的暗卫,卫家覆殁,三军动荡,古昔赴边关镇守,又编入忠平伯麾下,适才迟迟未能回京。
    意岭关出征至今,一别,已半年有余,萧景姒看着古昔,恍如隔世。
    上一世,萧扶辰与月隐寺国师预言,帝王燕后,祸及大凉,便是这虚妄不实的预言,叫凤傅礼不惜折断她的左膀右臂,古昔便被遣去了边关,外敌当前,帝君却不出援兵,她在永延殿前跪了三日,凤傅礼却视而不见,本是附属国的一次小役,却让古昔有去无回。
    眼眸有些酸涩,萧景姒不着痕迹地敛下:“你一路风尘,先用膳吧。”吩咐紫湘,将厨房的面端来。
    古昔爱吃面,因为他在仓平的母亲常做。
    古昔道无碍,又禀道:“主子,黄雀在后,属下到时,凤仪公主已不在太子府,不知是被何人调包掳了去,尚不知踪迹,属下失职,请主子责罚。”
    他半月前收到主子密信,随夏和大军入京,暗中尾随了一路,便是想待太子与敏王鹬蚌相争之后去收网,竟不想,鱼饵不见了。
    萧景姒听罢,无波无澜:“无碍,总归是让那两位天家王爷竹篮打水了,谁出手并不打紧。”她盛了满满一碗汤,推到古昔面前,“你瘦了些,也黑了些。”
    古昔有些赧然,双手接过:“仓平风沙虽大,属下一切安好。”
    她沉默了片刻:“回来了便留下吧。”
    这一世,她的人,她要守着,一个都不能再出岔子。
    “好。”
    早膳之后,萧景姒吩咐紫湘备马车,古昔风尘仆仆,便留下休憩。
    “主子要去哪。”
    “钦南王府。”
    紫湘发现,主子近来去钦南王府的次数越发多了,那位爷,与自家主子,关系非比寻常呢。
    方出星月殿门,便看见在殿外徘徊不进的沈银桑,她焦急不安,用兜帽将半边脸都遮住,以便避人耳目。
    无事不登三宝殿,怕是遇上了难处,萧景姒上前:“沈贵妃。”
    她回礼:“国师大人。”迟疑不决了片刻,她言,“银桑有一事相求。”
    萧景姒颔首。
    她小心地询问:“你可以帮我出宫吗?”
    因着奕王重伤之事,怡亲王凤朝九被顺帝打了两顿板子,这才过去几天,怕是伤口未愈,惹得佳人忧心了。
    萧景姒点头:“我正好路过怡亲王王府,可与你同乘马车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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