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观澜气喘吁吁:“你跑什么?”
    菁华不说话,就跑,活了不止半百了,第一次这么窝囊。
    “诶,你等等本公主。”
    他不等,他继续跑。
    凤观澜跑不动了,在身后吆喝:“你再跑,本公主就将你这奸夫公之于众。”
    菁华脚下一顿,四下张望,所幸没人,转头,一板一眼地说:“公主,请自重。”
    凤观澜嘿嘿一笑,流里流气地像个强抢民女的大爷:“本公主昨夜连你的轿子都敢爬,你跟本公主讲自重?”
    菁华一愣一愣:“你昨夜没醉?”
    想他菁华左使,五十岁时便修成了大妖,在北赢也是赫赫有名,偏生,拿这个无赖人类一点办法都没有。
    凤观澜丝毫没有欺诈后的负罪感,满是洋洋得意:“没有啊,那点小酒还想放倒本公主,没门!”
    “你真是——”菁华词穷,半天憋出了一句,“太无耻!”
    凤观澜被他逗笑了:“那好,本公主就做回有品行之人。”她抱着手,抬着下巴,“说吧,你要本公主怎么对你负责?”
    这模样,像极了轻薄良家妇女之后的流氓大爷广撒恩惠。
    菁华长吸一口气:“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凤观澜摇摇手指:“怎么会?你分明看了本公主,抱了本公主,还跟本公主一起摇了马车。”
    怪他咯。
    昨夜,她趁他不备被扑进了马车里,他刚要把她扔出去,她双腿一跨坐在他身上,满身酒气,醉醺醺的样子:“你不准反抗,不准出声!不准出马车,不然,”她贼兮兮地笑,不怀好意,“我就大喊,说你意图奸污公主!”
    菁华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面的人类,本想打晕了把这不知死活的人类扔出去,她却借着‘酒意’将自己的衣服扒了,然后丝毫不知羞地一把扒衣服,一边叫……
    他本来想扔她出去的,可是,她身上就穿了一件女子的贴身小衣,整个后背,白花花的,没有任何遮掩,这,叫他怎么扔,马车外面全是侍卫。
    然后,便由着她耍‘酒疯’了,摇了半晚的马车,累得睡着了。
    菁华看着眼前笑得痞里痞气的女子,一脸正经:“昨夜之事,不要再提,便当做没有发生过。”
    她挑了挑眉,勾勾唇:“哟,害羞啊。”
    菁华沉默不语,唯女子难养!
    五天后,夏和祥帝休书大凉,退婚竹安公主,并承了大凉国师之意,收了金银百担,美人三十。
    因着竹安公主那夜醉酒荒唐,问其马车中是何人,只说不记得了,这名声也败坏了,婚事也告吹了,此事便先告一段落。
    倒是先前帝君一道圣旨赐婚常山世子与国舅府苏三姑娘,国舅爷几次拜访钦南王府商议婚约之事,全部被钦南王爷拒之门外,苏国舅见此,便入宫请帝君为其女做主,国师大人占卜,只道临近年关不宜婚庆。
    晌午过后,星月殿外便有人来访。
    古昔入殿来,道:“主子,国舅府苏暮词求见。”
    萧景姒捻了一枝杏花,泡一壶花酿,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我这星月殿可非谁都能进。”
    古昔会意。
    紫湘不及萧景姒好脾气,她恼怒了:“这苏暮词竟如此迫不及待地想嫁入钦南王府,好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拿镜子照照自个,她哪里配得上。”
    倒是萧景姒,一点都不急燥:“她对楚彧倒是一片情深。”
    紫湘嘟囔了一句:“楚世子那模样,就是容易招惹桃花,麻烦!”
    萧景姒被紫湘的同仇敌忾逗笑了:“麻烦,解决便是了。”她擦了擦手,走到案桌前,将黄皮包裹的信笺递给紫湘,“将这两封信,分别送去周王府和国舅府。”
    紫湘接过:“主子是想?”
    萧景姒淡淡笑道:“恶人自有恶人磨。”
    这是要,借刀杀人……
    是夜,国舅府得宫中密信。
    “信上说了什么?”
    “平广王得皇上密旨,如若不测,太子摄政。”
    回话之人,乃国舅府幕僚钱雍。
    苏国舅爷沉思良久,迟迟不语。
    钱雍谏言道:“若平广王真有密旨,只要皇上他,”钱雍话留三分,“国舅爷,天赐良机,不如我们——”
    苏国舅摇头,深有疑虑:“此事大有蹊跷,万不可大意,何况这信上的笔迹一看便是做了手脚,这送信之人不知是敌是友,切莫中了对方的圈套。”
    “即便这信上所言不实,我们顺水推舟,只要行事隐蔽,对太子殿下也是有利无弊。”
    皇帝若真有不测,能当大任的,最有可能还是东宫,话虽如此,苏国舅还是不放心:“万不可大意。”
    “那要不要先禀明太子和皇后?”
    苏国舅摆摆手:“待我先探明虚实。”命令钱雍道,“先去查查送信之人有何来头!”
    “是。”
    国舅府明火灼夜,这会儿,周王府也是未能安枕。
    书房烛火未熄,周王妃钟氏披衣而入:“王爷,怎还不就寝?”
    凤殷荀借着火光,反复打量手中信笺:“有人给本王送了份礼,本王在想该如何回礼。”
    钟清秋走近,依着案桌:“臣妾可否知道,那人送了什么给王爷?”
    周王凤殷荀素来性子浮躁,不精谋略,是以,这大司马府的钟二姑娘入了府,便时常为其出谋划策。
    凤殷荀自然不瞒她:“摄政人选已定东宫,父皇危矣。”
    钟清秋愕然,将那信上内容仔细查看:“若消息是真,太子党怕是有人等不及,那送信之人想必也是不想太子摄政,才将消息送来了周王府,殿下,此人兴许与我们不谋而合。”
    凤殷荀扣了扣案几,将那信笺染了烛火,烧成了灰烬:“本王倒要看看,这消息是真是假。”
    明月,被云覆盖,夜里起了风,稀稀落落地飘起雪来。
    次日,银装素裹,腊月已临,这天寒地冻的节气,凉都往来人烟却络绎不绝,这年关将近,皑皑白雪亦掩不住辞旧迎新的欢庆。
    钦南王府外,今儿个,挂了一对红色大灯笼,府里侍卫进进出出,似是有喜事临。
    当然,世子爷漠不关心,天冷,世子爷抱着个大暖炉,窝在寝殿里补眠。
    “世子爷。”
    楚彧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嗯?”
    菁华低声禀报:“世子爷,国师大人的信昨晚已经送去国舅府和周王府了。”
    楚彧听到国师大人四字,神色便不一样了,立马神采奕奕:“让他们狗咬狗,我家阿娆真真聪明。”
    顺着杆子就往上爬!
    菁华顺而言之:“世子爷言之有理。”
    这厢提到了国师大人,世子爷哪里还有困意,放下暖手的铜炉,整理整理衣襟:“你去准备马车和点心,今晚宫里有戏瞧,我要早早进宫陪阿娆看戏。”
    菁华就知道是这个结果,还是要适当地提醒一下:“世子爷,今儿个是王爷的诞辰。”
    所以?楚彧满脸漠不关心的神色。
    “世子爷不留下来陪王爷过寿?”
    楚彧毫不犹豫:“阿娆比较重要。”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原是王爷来送今儿个寿辰世子爷穿的衣袍,大红色的,甚是喜庆,跟王爷的脸一般无二,面红耳赤:“你个不孝子!老子白养你十几年了!”
    楚彧睃了一眼那件大红的衣袍,有点嫌弃:“我没说你不重要。”
    想必世子爷是看王爷寿辰,安慰他来着。
    “那还差不多。”楚牧这下心满意足了,笑得正一脸褶子。
    楚彧又道:“你第二重要。”
    第二?
    楚彧义正言辞:“阿娆第一。”
    “……”一颗甜枣后,**裸的一个巴掌,楚牧觉得心里酸气翻滚,很不是滋味,大手一挥,“滚吧滚吧!”眼不见为净。
    楚彧走人,指了指那大红的锦袍,说:“不要给我做红色的衣袍,我家阿娆喜欢素色。”然后说完,楚彧便跑到里间,去挑了一件最好看的素色衣衫,对着镜子好生端详,这才满意。
    男,为悦己者容!
    楚牧不阴不阳的口吻:“哼,这般肆无忌惮,早晚有一天你会在那女娃子面前原形毕露的。”
    楚彧不以为意,信誓旦旦地说:“阿娆才不会嫌弃我。”
    他居然用了嫌弃这个词!由此可见,楚彧与萧景姒这二人之间,女方是占了绝对的上风。
    楚牧借力打力,以消心头之酸:“世间女子,有几个愿意嫁给一只猫的。”
    口是心非的老爷子!大凉哪个不知道,钦南王爷最是宠惯常山世子这个独苗,走到哪夸到哪,谁说他儿子不好他跟谁急。菁华就静静地看着王爷老人家别扭。
    楚彧不为所动:“我可不是一般的猫,我长得好看,还是妖王。”
    “……”细想,还的确是,说到楚牧心坎里去了,他无言以对,“你赶紧走,省得气我。”
    楚彧这就要走:“菁华,去把地窖里那坛离人酿取来,我要拿去给阿娆喝。”
    那坛离人酿,是昨天昌平侯刚送来给楚牧当贺礼的,他昨天没舍得喝,特地留到今天寿辰,楚牧很不满:“那是我的!”
    “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都是阿娆的。”
    “……”
    苍天啊,他当初为什么会把这么一只忘恩负义的猫领回家当儿子养。
    大雪纷飞,遮了来时路,裹素银装里,独独星月殿里的杏花,开得正艳。
    紫湘掸掸肩上落的雪:“主子,明妃娘娘来了。”
    明妃尾随紫湘,怯怯而入,始终低着头,躬身行礼:“见、见过国师大人。”声音微微颤栗,并不敢直视座上的女子。
    萧景姒抱着暖炉,微微抬眸:“你怕我?”
    明妃稍稍抬头,又立马垂下,还欠着身,并未站直,战战兢兢,甚是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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