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只手,”齐陵的眸光落到丁澄的另一只手上,随后丁澄就乖乖把那只手一同伸到被窝里,再一起被齐陵握住。
    他忐忑了好一会儿,才确定齐陵是真的想给他暖手,眯了眯眼睛,眸光微微偏开些,“真暖和。”暖得他心头甜滋滋的,忍不住就想对齐陵笑,当然他也这么做了。
    齐陵握着丁澄的手便是他的双手完全暖和了,他也没放开,就这么握着,丁澄很高兴这样的碰触,而他此刻的心情便是想要让丁澄高兴。
    可高兴的时光,总是让人觉得短暂,时间到晚上十点,他们必须睡觉了。
    丁澄心满意足地回自己床上睡觉,他看着自己的手,比捞着黄金还要高兴,他笑着睡着,便是醒来,也是带着笑意,尤其是他睁开眼睛就看到睡着的齐陵时,他高兴地想偷偷打个滚儿,这一切比美梦更像是梦。
    他裹着外衣蹑手蹑脚走到齐陵的床上,托腮好好看了看人,还未起身离开,就被一样醒来的齐陵抓包了,四目相对,丁澄要溜完全来不及。
    “我,我要去刷牙洗脸,只是……路过……”如果他不是要爬上|床再到卫生间去的话,这个路过实在太勉强了,他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我看看你……有没有睡好。”
    这才是标准答案,丁澄为自己之前的脑袋短路感觉到些许捉急。
    “我睡得很好,你呢?”
    齐陵看着丁澄略为窘迫的模样,他的眸中泛起了些许的笑意,他突然很想这样揉一揉丁澄柔|软漂亮的头发,可被子里的手悄悄握紧,并没按照他的心意来行事。
    “嗯,我也是,”丁澄点点头,脸颊红了红,但似乎他昨儿到现在这种高频率的脸红心跳,让他略略适应了些,他俯身按住齐陵的肩膀,声音继续放低。
    “你继续躺着,我洗漱完就来帮你,很快的。”
    齐陵点点头,丁澄转过身终于找到了正确的路,到了浴室,按他告诉齐陵,他很快就打理好自己,然后端了水过来给齐陵。
    “我自己……”
    齐陵话才出来,丁澄就把手太高,然后严肃着神色对他道,“啊。”
    他让齐陵把嘴|巴张大,他要帮齐陵刷牙。这一点必要也没有,按照姜肃文的话说,齐陵的后遗症在腿上,他的双手可没事儿,这种事情他完全可以自己来。
    “啊,”丁澄再次提醒齐陵把嘴|巴张大,又片刻他面上的严肃散去,他对齐陵笑了笑,“这里可没有镜子,你看不到,肯定刷不干净。”
    “好吧,我和你开玩笑呢,”丁澄甚是遗憾地把牙刷还给齐陵,然后他跑浴室给齐陵拿来一面小镜子,而齐陵也终于忍不住摇头失笑。
    丁澄这架势是要把他当完全不能自理的小孩子照顾了,而且他也如他告诉过他的,他很喜欢和他的肢体碰触,俗称是……摸,果真是哪儿都好。
    平日里极是平淡的洗漱,让丁澄这一掺和,就莫名多了些趣味来了。
    丁澄眼巴巴地看着齐陵自己刷牙洗脸,好似被齐陵抢了什么似的,可他眸光里透出的快活又让齐陵知道,丁澄很喜欢这样和他相处的时光。
    这天中午丁澄回住处拿了些衣服,顺便又去为齐陵买了些小物件和吃食,才回医院来,而齐陵按照他嘱咐的,没有偷偷工作,而是在看书。
    丁澄将大包小包放到一边,他坐在椅子上,那过水果刀,眸光抬起看向齐陵,“想吃什么?”
    齐陵将书房到一边,他眸光也落到水果篮上,水果的种类很多,苹果,梨,橙子,小番茄等等,“橙子吧。”
    “哦……好的,”丁澄放下水果刀,拿起橙子放手上有搓又滚,然后这般直接剖开喂齐陵,他下意识地问道,“好吃吗?”
    “嗯,”唇|瓣才碰到橙子果肉的齐陵随即就应了,随即果肉入口,如他应的,很甜很好吃,而他视线之内的丁澄已经红了耳根,他手没抖,可双脚却有一种不知道放哪儿的意思。
    “那就多吃点,不够我明天再去买,我可会挑橙子了,”丁澄叫这个名字,小名和外号就都和这橙子脱不开关系,每逢他过生日,摆最多的水果就是橙子了。
    但是齐陵吃,和其他人吃,给他的感受完全不同,就好像他和这橙子一样,被齐陵要了一口似的,他心脏酥麻酥麻的,好想到雪地里跑个几圈儿回来呀。
    齐陵吃了一半没再吃了,丁澄把剩下的吃了,又还自己再吃完一个,他去卫生间洗手出来,不自觉搓了搓手,病房里暖气开着不冷,可水还是冷的。
    “放过来。”
    “嗯?”丁澄眼睛微微瞪大,却不知道是什么放过来,他看看自己啥也没拿呢,他身体微微前倾,“你要什么?”
    齐陵没有应丁澄的话,他伸过手来,将丁澄微凉的手握住,比他预料中还要凉一些,“以后出门记得戴手套。”
    “嗯……”丁澄看看齐陵,又看看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心跳嘭嘭嘭个没完,一股热血一下子冲上脑门,他深吸口气,身体探起更加挨近了齐陵些许。
    丁澄突然的欺近,让齐陵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就也让丁澄把手脱离出来,随后捧上了他的脸,四目相对,唇和唇的距离只有一手掌不到。
    “我……”丁澄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他对上齐陵的视线,脸颊更红了些,说话也磕巴了起来,“我看看你的脸有没有冷着……”
    随即,丁澄坐回位置,也把手收回,再片刻,他又主动塞回齐陵手里。
    “嗯,”齐陵轻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可他的眸光始终落在丁澄的脸上,准确地说,是丁澄的眼睛,凭借他的阅历,是不可能看错方才丁澄突然涌现的冲动。
    什么冲动?丁澄想亲他的冲动……
    齐陵一下子想了很多,丁澄心里却没能顾及这些,他被暖着手,然后努力克制那些极可能会坏事儿的冲动,顺便安抚自己的遗憾。
    他刚才差点又亲了齐陵了……下回一定不能这么……半途而废。
    这天晚上,齐陵和丁澄都在床上睁眼了许久才各自睡着,第二天起来,他们好似一同忘了那半途而废的事儿,就这样丁澄一连在医院和齐陵住了四天的时间。
    十二月九号,他回国的第六天,也到了他大哥丁博帮他隐瞒的最后期限了,今天,他必须回一趟丁家,亲自去告诉丁老爷子他的决定。
    而齐陵那边布置下的网也酝酿得差不多了,今天上午是齐氏集团麒明的股东大会,齐柏和齐威要正式接手齐家的掌家权。
    “我先陪你去麒明,我再回一趟家,看看爷爷和爸爸,但估计我得明天才能回来。”
    丁澄回丁家了,就不能说过话就走,住一晚是必须的,这点也让他必须告诉齐陵他的去向。
    齐陵微微凝眉,就见丁澄在他身前蹲了下来,他握住齐陵还没来得及戴上手套的手,“等你好了,你再陪我回一趟家,可好?”
    其实齐陵现在的模样,他都不大舍得他这大冷天跑一趟麒明大厦,可齐家是齐爷爷给齐陵的,他不能阻止齐陵就拿回那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好,”齐陵点点头,他手一转变成他握住丁澄的手,“一会儿你先别急着走,我有话要和你说。”
    丁澄没有多想,他点点头,又盯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看一眼,另一只手拿过手套,他给齐陵戴好,然后也给自己戴好,他推着齐陵往电梯去,身后跟着何力等人。
    齐氏集团麒明顶楼一两个月才来开一次会的重要股东们齐聚,这些人里绝大部分都是齐氏旁支的主事人,又或者是曾经看好齐氏买下较多散股的投资家。
    他们三三俩俩聚在一起说话,能感觉到齐氏这次风雨欲来的架势,但比起齐柏齐威,他们心中其实更相信齐老家主选中的齐陵,虽然年轻,却有很多人都欠缺的眼光和决断。
    再多历练几年,齐氏绝对能在他手中更上一层楼。可这样的英才,却遭天妒,成了植物人在医院长睡不起了。
    “各位,各位,时间到了,我们进去开会吧。”齐柏脸上漾起微笑,极其公式化,但他的内心只怕比他这笑要高兴的多。
    第006章
    在北城各大老牌家族里,从来没有老子还在,儿子就开始掌权的,可他们齐家这一代却有这样颠覆传统的事情发生,明里暗里,齐柏都不知道被嘲笑了多少次。
    那些奚落和排挤,他都一一在心里记着,等这次之后,就悉数还给他们!
    齐陵掌权是齐老爷子的决定,他的决定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即便是他唯一的儿子也不会例外。
    三年前齐老爷子病重,齐柏被允许带着二婚妻子常宜雪,小儿子齐威回老宅来看望,本以为齐老爷子是要原谅他,允许他回家了,却不想他只是让他们回来一起听他留下的遗嘱。
    一同被请来的,除了他这一家子,还有旁支好些主事的人,还有齐老爷子身边照顾的佣人,以及齐氏麒明里的重要经理人,这么多人一起见证了他此生最耻辱的时刻。
    齐老爷子到死都没有原谅他,直接越过他,让齐陵掌家,而他只掌控他母亲留给他,不到百分之五的股份,基本和旁支等同,每年分到的那些钱是不少,可以他齐家大公子的习惯根本不够挥霍,更不用说他还要养着常宜雪和齐威,可见拮据。
    可以说这次齐陵出车祸成为植物人,是一个天大的意外之喜,他心中半点为齐陵的担忧和难过都有不了,从他被齐老爷子赶出齐家的那一刻开始,他不是齐老爷子的儿子,也不是齐陵的爸爸了。
    齐柏身侧的齐威二十四岁,大学刚刚毕业,他就没有那城府能藏着那显露于外的兴奋了,他跟在齐柏身后,趾高气扬,想起什么,偏头过来和抱着一沓资料的王海低语。
    “王秘书,齐家的天要变了,你现在还没想好自己的退路吗?”
    他对王海这些日子不卑不亢的行事作风有些不满,王海是家主老管家的儿子,曾经是齐陵的秘书,现在齐陵倒了,他和齐柏会不会用他还不一定,可命运掌控在他们父子手中的王海,却没有半点要巴结于他的意思。
    这让齐威有些不满,不过,他对王海不算陌生,他真过来巴结了,齐威反倒要怀疑他。
    王海看一眼齐威,并未回答,而他脸上的表情是那比齐柏还要公式化的淡笑,不亲近不得罪,但在齐威和齐柏都走入大会议厅时,他抬起手腕的手表看了看,眸光微沉,随即再踏步入内。
    关于齐陵车祸成植物人的消息,经过这几日的酝酿,北城基本没人不知道,这些被请来的股东们在来之前大致就猜到齐柏齐威父子的意图了。
    当年齐柏被赶出齐家时,齐老爷子不可谓不绝,不仅登报通告齐柏脱离齐氏,还请了齐家旁支的重要主事们一同见证,可以说齐柏齐威已经不算是齐家人了。
    他现在拥有的股份算是齐柏母亲那儿继承的,属于齐家家主的那部分,齐老爷子是半点没有留给他,他地位等同于那些投资家。
    齐陵出事,齐柏算是他的生父,可在法律上,他并没有继承权,所以他和齐威才需要到医院弄一份伪造的嘱托,只有这样齐柏和齐威才能够名正言顺地继续掌家。
    齐老爷子是没有原谅他,可齐陵原谅了他,那么他对齐氏的一切就不再是毫无关系了。
    齐柏洋洋洒洒说了许多,会议厅的大屏幕上也终于出现了那份至关重要的文件,一份以齐陵名义起草的嘱托,那里不仅有齐陵的签名,还有齐陵的指纹。
    “我到底是阿陵的父亲,他如今躺在医院里,只有我能全心全意为他看着齐家,等着他醒来了,”齐柏眼眶微红,似乎为齐陵出事感觉到难过,齐威也跟着揉了揉眼睛,他们父子的演技不说多逼真,但这一套传出去,多少对他们的名声有所改善。
    “这是我在整理阿陵东西时发现的,没想到他……还肯认我这父亲。”
    齐柏微红的眼眶中落下泪来,人到中年,似乎真的受到触动一般,原本一直冷眼看他表演的部分人,心中略有恻然,或许这齐柏还真的悔悟了呢。
    “各位,麒明不仅是齐家的麒明,也是我们的麒明,我一定会……”
    齐柏的激昂的话语未能完全落下,原本紧闭的会议前门再次被推开,会议厅有前后左右有四个门,而这个门是属于麒明内部人员的专用通道,此时打开,所有的目光都看过来了。
    “齐先生的好意齐陵心领了,我已经醒了。”
    丁澄推着齐陵进来,身后是何力陈云两个保镖,前面是王海和公司法务部的陈律师开道,而齐陵也没再喊齐柏爸爸,一个生疏的“齐先生”直接说明他们的关系。
    齐陵是齐家人,齐柏却是被驱逐出齐家的人,他以前喊齐柏爸爸除了习惯,还有便是他心底里还对齐柏有执念,现在却是半点都没有了。
    “爷爷亲手将麒明托付给我,这份重担我不敢推却。”
    齐陵这话就不是对齐柏齐威说的,而是对到来的齐家旁支和普通股东说的了,他还醒着,齐家的天就没有变,他爷爷虽然去世了,可他的威望还在,以及齐陵这三年建立起来的威望。
    “这份嘱托……好生奇怪,我怎不记得我有写过,陈律师你和王海给我查清楚,该报警就报警。”
    “你……你!你!”齐柏一连三个你,先是对齐陵的出现不敢置信,而后是对齐陵的决绝不能相信,再接着就是被齐陵的狠辣所激怒。
    在齐陵那双过于幽深的眸光里,他看到了极相似于去世老爷子的神色,果断狠绝,对别人狠,对自己狠,对身边的人也一样狠,作为他们的儿子和父亲,他感到不忿,极其不忿。
    “齐陵,你……你不是植物人了吗!你不是随时都可能死吗?”
    齐威比齐柏还要不能置信,在这一刻之前,他就认准了齐家的现在是齐柏的,它的未来却是他的,天知道他这些日子有多高兴,可没想到齐陵这才三五天就醒了。
    那一天,他就该在病房直接掐断齐陵的脖子,而不是按齐柏的谋算按个指纹了事。
    丁澄眯了眯眼睛,齐威眸光里散发出的杀意,根本无法掩藏,可随即丁澄的手就被齐陵按住了。
    这时王海扬手,门外走出一排的保镖,他还是那副微笑对着齐柏和齐威,“请。”
    如果齐柏和齐威不识相,不肯接受他这个“请”,再接着就是何力带着保镖将他们拖出去了。
    这一周多的时间让齐柏和齐威享受了直上云巅一般的快乐,这一刻又让齐陵亲手从云巅拉了下来,并且这之后还有一系列对付他们的手段。
    齐陵装植物人,引齐柏和齐威出手,自然不只是如此一番就放过,他真正要的是齐柏手中属于齐氏的那百分之五的股份,收回这部分股份,齐柏和齐威就彻底和齐氏没有联系了。
    齐柏的胸膛剧烈起伏,可这些年他到底没都白活,他此刻心中又惊又怒,但在这么多股东和旁支面前,他仅剩不多的脸面不能再丢下去了。
    他拽住齐威的手,又狠狠瞪了他一眼,眸中是怒意膨胀的警告,多说多错,齐威和他都不能再留把柄在齐陵手中了,他低语道,“我们走。”
    可齐威哪儿还顾得上去甄别齐柏的警告,他的神色看着就和要吞了齐陵似的,杀念一再膨胀,然而他仅存的理智又清楚地告诉他,这种情况下,只要他敢碰齐陵一根指头,绝对是丢进警察局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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