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又弄了炉子、炭火,准备煎茶用。
    李治就挑选了一棵开得最好而且长得最大的梅花树,叫人在树下摆了桌子,可边赏梅边饮茶。又弄了棋盘,可在等茶消遣的时候,下棋打发时间。
    李治早就听说尉迟宝琪的棋艺好,竟能比得过房遗直。今日便特地拱手请教,欲和尉迟宝琪好好杀两盘。
    尉迟宝琪连忙谦虚道:“其实也没有那么好,只是能多赢遗直兄两局而已”
    狄仁杰哈哈笑地凑热闹,忙和李治介绍道:“宝琪兄的棋艺确实好,前天我和他下了十回,输了七次。”
    李治一听更来精神了,坚持要尉迟宝奇多和他下几盘才行。
    “可不许因为我的身份就让着我,若让我发现你有让我之嫌,以后别指望我再和你说话。”李治在落子之前,再三警告尉迟宝琪不许对他客气。
    尉迟宝琪应承,连连表示绝对不会。
    二人随即开始杀起来,就连一开始谁先下子都是通过猜一把棋子的单双数来定,可见彼此的态度都十分认真。
    狄仁杰很有兴致地坐在两人中间观战,很有礼貌的观棋不语,但难掩他表情的兴奋。
    李明达和房一直在旁看了会儿,就没什么兴致。
    李治见状,忙道:“你们都别看着,赶紧摆桌,也下一盘。”
    狄仁杰一听这话,立刻高兴地站起来,眼睛亮晶晶的望向李明达。意图已经很显然了,他想和公主下一盘棋。
    李治瞧出端倪,赶紧幸灾乐祸地撺掇二人。
    狄仁杰有些害羞地对李明达行礼,说了声‘请公主赐教’的话。
    “想让我下棋也好,但比试总要有个输赢,不然彼此怎么能认真起来。”李明达又‘赌’上了。
    房遗直在旁不禁笑叹:“贵主很爱赌。”
    “不然乐趣何在?”李明达反问。
    狄仁杰忙点头道:“好啊,既然有比试,总要有个输赢才有趣。贵主想赌什么?”
    “你要是输了,就做我九哥十天的跟班。这十天内要形影不离,鞍前马后。”李明达道。
    狄仁杰愣了一下,“为何是晋王的跟班?”
    “不然呢,你要做公主的跟班?你试试,看看回头圣人见了,会不会要你的小命!”李治乐哈哈地开着玩笑,转即很高兴地对自己的妹妹挑了下眉。还是他的兕子妹妹好,打赌赢了都不忘给他占一些便宜。
    “那我若是赢了呢?”狄仁杰问。
    “你提。”李明达道。
    狄仁杰犹疑。
    李明达猜他不敢说出口,告诉他只要是合情合理,不违背道义过分的要求,她都可以答应。
    “说起来,当初在安州的时候,我和怀英还有遗直兄都欠贵主一个要求呢。”尉迟宝琪分了神,捏着手里的棋子,对李明达感慨道。
    “是。”李明达得意地扬起眉梢,笑了笑。
    尉迟宝琪拍一下脑门,“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还请贵主随便提要求,只要是宝琪能做得到必定做。”
    “留着,我等想到最难为你的要求的时候再提。”李明达半开玩笑道。
    尉迟宝琪愣了下,然后故意做出一副要受罪的苦样子来,连忙拱手行礼,请公主将来一定要手下留情。
    狄仁杰这时候斟酌道:“那我还是先拿这个要求作赌,要是赢了,就正好和公主扯平了这个要求。”
    尉迟宝琪艳羡地看一眼狄仁杰,此刻他倒是很想和他互换位置。若是自己跟公主赌棋,不管输赢,他一定都会非常高兴。让公主答应自己一件事,和自己被公主要求做一件事,都是同样让人觉得内心激动。
    “好。”李明达干脆道。
    李治忙催促尉迟宝琪别走神了,“那边胜负已定,你还是聚精会神和我好好下棋。”
    尉迟宝琪忙道歉,然后落子。但落子之后,尉迟宝琪才反应过来李治说那边是‘胜负已定’,正纳闷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欲再问问,就见李治再一次落子,尉迟宝琪赶忙跟上。
    这边棋盘摆好之后,李明达开始和狄仁杰对弈。
    狄仁杰的棋艺不俗,但还是进了李明达的“套”。经过好一会儿工夫之后,见狄仁杰终于掉进‘陷阱’了,李明达缓缓松了口气。转即就听到耳边传来几不可闻的笑声,李明达仰头看那边站着的房遗直,对方的目光刚好也看过来,李明达立刻了然房遗直已经看透了她的手法。
    刚刚尉迟宝琪还说房遗直的棋艺不佳,比不过他。李明达现在才意识到尉迟宝琪那话不可靠。
    “哎呀,我输了。”狄仁杰捻着手里的子,再看棋局,认命地笑着把棋子丢回棋篓,连连感慨李明达棋艺精湛,自己万万不及。
    李治见到那边的情况,g笑起来,“这是必然的结果。”
    刚刚狄仁杰也听到李治说胜负已定的话,当时心里还纳闷,这会儿算是明白了。
    他害羞地笑着谦逊道:“以前还觉得自己棋艺不错,今日以后,可不敢再这么自以为是了。”
    “诶,不要灰心丧气,你只要不拿自己和晋阳公主比,你的棋艺还是很好的。”李治叹道
    狄仁杰不解地看着李治。
    “她下棋的章法随了母亲,我们都学不会。”
    李治随即告知大家,长孙皇后著有一部棋谱,平常人看了只觉得杂乱毫无章法,却被李明达参透了。长孙皇后的棋艺早就闻名天下,而今李明达得了皇后的真传,自然了得。
    “在宫里,除了圣人,她无敌手,所以近两年,她都不下棋了。”
    狄仁杰好奇不已,忙问李明达是如此参透那个棋谱的。
    “说不出来,看了几遍之后,再下棋的时候就自然而然会想到怎么下。”李明达自己也有些不解。
    “这方面她真的是赋性太高,一般人比不得。你也不用琢磨,越琢磨越觉得这人生来真是各有不同了,我们偏偏是‘普通’的那个,她是‘不同’的那个。”李治夸张地感慨道。
    几个人随即就笑了。
    李明达无奈:“九哥就会说笑,论经史子集,我比不过你们任何一个,我在这方面就是普通的一个了,你们是‘不同’。”
    “诶,那是你没我们学得多。但眼下你破案的能耐,已是翘楚。你再经史子集什么都会,还要我们做什么呀。”
    “啊——”
    “啊啊啊——”
    李治话音刚落,就听到山顶传来接连喊叫的男声。
    几个人俱是一愣,侍卫们随即上前,将诸位贵人们团团包围护住。程处弼随即带人上山查看,不久之后,他就带着之前在饭堂大声说话的五名男子下山。
    五个人个个面色不佳,有的还神情恍惚,一脸畏怕的模样。
    李明达不解地看着他们,问程处弼出了什么事。
    “禀公主,属下等在山顶发现了永安师太的尸身,整个人倒挂在了一棵梅花树上,呃,有些奇怪。而在尸体不远处,发现了他们五人。”
    在饭堂说话最大声的白袍男子一听,眼前这位样貌英俊的小少年,竟然是堂堂公主,忙跪地磕头。他慌张地解释他们五人并非是凶手,不过是在山上赏梅刚巧就撞见了而已。白袍男倒是没有之前在饭堂时表现的硬气猖狂,此刻只有恐惧,和一头的冷汗。随他而来的其余四人也都跪下了,表示确实如此。
    “什么,永安师太死了?”李治惊诧叹,有点难以适应。他们刚刚还看到永安师太活生生的在他们面前,怎么就一顿饭的工夫,人就没了。
    李明达立刻命侍卫封锁后山,随后大家就上了山顶。果然在西侧的一棵老梅树那里,看到了一具被倒挂的尸体随风轻轻摇荡,但这个尸体看起来太特别了,令所有初次见她的人都为之一愣。
    尸体没有穿衣服,吊尸体的虽然是绳子,但绳子和整个尸体上,都缠绕着迎春花的藤条,让整个尸体都被嫩黄的迎春花包裹着。
    左青梅当下就带着人将树上的尸体弄了下来。左青梅摸了摸尸身衣服下热度,并不算凉,不过刚死不久的话也没必要说出口,毕竟公主等人刚刚在饭前就见过永安师太。
    李治抚了抚额,立刻转身避免去看着被花枝缠绕的裸尸,表示自己不行了,有点想吐,随即和李明达告辞,要先行离开。尉迟宝琪见状,也怕怕的,趁机跟着李治走了。
    剩下的房遗直、狄仁杰和田邯缮等人,早就对尸体习惯了。特别是经历了风月楼的煮尸之后,这样的尸体对他们来说,已经还算属于正常一列。
    “刚刚永安师太不是说身子不适,要回屋歇息么,怎么会在后山的山顶?”狄仁杰疑惑问。
    “她今天状况异常,我觉得很可能跟而今日的身死有关系。”房遗直回忆了下,判断道。
    李明达点点头,她也这么想,转而问左青梅永安师太的死因为何。
    左青梅查看了永安师太脖颈的痕迹,又在她的脖子处摸了摸,确认后对李明达道:“是被勒死的。”
    李明达随即环视山顶四周的情况。这是他房遗直之前总结的必做事情之一,就是发现尸体之后,一定要仔细检查尸体周围是否有留下什么线索。出于谨慎起见,李明达担心自己看会有什么遗漏,也吩咐别人去寻找看是否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线索。山路附近倒是有不少的脚印,但是来此处赏梅的人颇多,这些脚印都很杂乱,没办法去凭这个判断凶手自何处来从何处去。
    不过这迎春花李明达有印象,既然这花开得正好,那必然是过了‘别有洞天’的山洞,去了山的另一侧砍了迎春花枝。
    李明达随即带人去找半山腰,穿过‘别有洞天’之后,果然就在附近的山坡上,看到了刚刚被崭砍下的残留藤条根部。坡上有脚印,比较大,看起来像是男人的脚造成的。
    三人接着前往永安师太所住的禅房。
    禅房外还有两个尼姑垫着垫子,坐在石阶上小声说笑。忽见公主来了,俩人忙起身行礼,又赶忙告知李明达:“师太正在屋内睡觉,人还没醒呢。贵主要找师太?这就去叫。”
    李明达没有说话,眼看着尼姑敲门叫人,叫了半天里面没动静。俩尼姑有些慌了,就推门,但们是从里面闩上的,根本推不开。
    “推窗户试试。”俩尼姑就分别去推窗,前后窗每一扇都推过了,还是打不开。
    “这、这可怎么办,师太叫了半天不应,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李明达随即问了经过,俩尼姑都说永安师太从迎接公主和晋王之后,就被他们搀扶到屋内休息。但永安师太一向喜欢睡觉的时候把门窗闩上。俩尼姑就在外守着了,一直守到现在。
    “你们俩一直在这里守着不曾离开过?”李明达问。
    俩尼姑点了点头,表示一直在,不曾走过。连午饭刚刚都是别人送来,她俩坐在石阶上吃。
    李明达和房遗直、狄仁杰三人闻言都心下惊诧不已,在门被破开之后,立刻环顾屋内的情形。屋子里除了门窗,就是墙了。
    李明达随即命人查看有没有地窖地洞之类的地方。侍卫勘查后,表示地面都是实地,并没有空的地方。
    这就奇了。
    永安师太是怎么被人在屋内杀死,而且尸体又是怎么从密闭的房间离开,被复杂地缠了花藤后,挂在了后山的山顶?
    第116章 大唐晋阳公主
    “此事倒有些蹊跷了,但人不可能凭空消失。”房遗直和李明达对视一眼,也环顾屋内的情况,“既然窗门都紧闭,地面墙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端倪,那就只剩下房顶了。”
    房遗直说罢,就和李明达双双抬头。
    因为房梁往上的屋顶部分有些幽暗,李明达观察的时候,也要眯着眼睛才能仔细看清楚。房梁处有两处灰尘有被蹭掉的痕迹,而且梁木的表面也有微微刮擦的痕迹,像是挂过绳索。再看房梁对应的房顶处,本应该是完整的椽条,与周围是断开的。空隙相接的部分看起来该是有榫固定衔接,但当下椽条并没有榫固定,应该是可活动卸下,而可卸下的部分刚好是个四四方方的‘木架’,且这四方木架打得比周围的椽条打得更密实一些。
    房遗直立刻让人上房检查,果然如李明达所料,房顶有块四方木架可以卸下,而且瓦片竟纹丝不动的固定在这个方木架上,并不会脱落。将这个带瓦的木架移开之后,所打开的缺口刚好可以逃出一个人。
    “这空隙套逃个人倒是可以,但如果是运尸却不闹出动静,恐怕有些困难。”狄仁杰搓着下巴,研究凶手到底是怎么才能做到无声运尸,“即便是身壮如牛的大汉,扛起尸体来不费劲儿,但要他这么跳上跳下的运尸,还保持安静,也还是不可能的事。”
    “永安师太是自己出的这间房。”李明达道。
    房遗直点头,“只能如此。”
    狄仁杰恍然大悟,“对对对,只有这一种可能了。永安师太离开房的时候,还没有死,她是自己自愿这么走出去的。而且看房顶那木架子,该是早前就做的准备。
    可是永安师太好端端的为何不从正门走,要从房梁上爬?这梅花庵里她最大,怎的还像个被大人管得小孩子一样,要偷偷摸摸的跑出去玩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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