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李明达说话,李治立刻打发她快去。
    不多时,惠宁就将安宁领了来。安宁年纪比惠宁更小些,年纪和李明达差不多,脸圆圆的,瞧着十分老实厚道。安宁打量简文山之后,就去抓惠宁的手,挑眉惊讶道:“昨天傍晚山门口的那个人,好像就是他,我记得他的鼻子,又高又挺,普通人鲜少有这样的,是我见过最高的。”
    简文山很低着头,被指认之后,闭上了眼,随即给诸位贵人磕头,承认道:“昨晚草民的确是来过梅花庵,但并不是出于杀人的目的,草民只是想来此见个人,但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在庵中,所以我打听之后,就离开了。”
    “什么人,跟谁打听的?”白天明问。
    简文山道:“赵芙蓉,本是该是和我的订婚的妻子,但于三月前忽然离家出走。上个月我得知她在梅花庵的消息,这才在李鹤前往长安城做生意的时候,跟着来了,就是想顺便把她接回去。
    昨天我们赶到十里外的汾峡县的时候,就在客栈落脚了。我因为急于想打探芙蓉的消息,又不想耽搁李鹤的生意,所以当时重金借了匹马赶过来打探。没想到得了回复说人并不在这里,我就回去了。结果第二日我们备足精神去长安城的时候,城门关了。我因还挂念芙蓉的事,担心她是出了家不想见我,所以打发人糊弄我,正想要返回再仔细打听。更好出了进不了长安城的事,我就劝李鹤来此住,这里倒是距离长安城更近一些,李鹤也就答应了。”
    李鹤立刻道:“是这么回事!真没想到,我竟然被你给坑了!”
    随后又召来守庵门的尼姑,守门尼姑今早腹泻到虚脱,一直躲在房里休息。这会儿被带了过来后,一眼就认出了简文山,也承认他打听赵芙蓉的事。
    安宁这时候转头对惠宁小声嘀咕道:“慈安师太出家前的俗家名字不就叫赵芙蓉么?”
    惠宁愣了下,点点头,然后对李明达道:“是了,慈安师太出家前的名字,就叫赵芙蓉!”
    “好么,上了年纪的慈安师太,原来才是你找得未婚妻?你口味倒是特别啊。”李治冷笑,立刻认定简文山之前都是在狡辩,转即对白天明道,“都说商人奸猾擅狡辩,以前还好奇会如何,今天算是见识了。而今我看这么审,他们是什么都不肯认了,倒也不必废话,直接把人拿了,回头你带回京兆府,好生对他们言行逼供一番,他们自然什么都招了。”
    白天明应承,这就命人先将五人缉拿看守,待长安城门大开之后,自然要在京兆府好生审问这五人。
    李鹤这时候听到此话,大叫冤枉,喊着这事就是简文山自己干的,跟他没关系。不过他喊了不过两句,嘴巴就被人堵上,拖了出去。
    房遗直冷眼看完这些后,转头端起茶碗喝茶,没有太多的表态。
    白天明忙对李治和李明达行礼,感慨大王和公主都是英明神断,“仅在案发当日,就破了凶案,这应该是京兆府有史以来最快的一次,而且还是三连杀。下官真是借了公主和大王的福气了!”
    李治笑了笑,“本就是一桩简单的案子。不够这功劳我可不敢占,都是十九妹和房世子的功劳。”
    李治随即看向李明达和房遗直,发现这俩人竟然都低头喝茶。听到他的话后,房遗直才抬起头来,起身对他客气一句。兕子则阴着脸,根本就不理会看他。
    李治想了想,自己也没做错什么,还把让他们俩夸一顿,怎么来人都像是看他不顺眼似得?
    为庆祝案子破获成功,李治打发人多准备些丰盛的斋饭。白天明听说李治有兴趣下棋,立刻跃跃欲试,随即就和李治对弈起来。
    李明达则要外出透透气,房遗直也跟着出来了。
    这时小憩一觉的崔清寂,精神抖擞地过来给李治请安。李治忙打发他快去,小声告知他李明达刚刚出去散步。
    崔清寂谢过李治,立刻出了门去追。
    永安师太院子,老梅花树下。
    李明达仰头看着树上开的正好的梅花,伸手摸了摸这到粗壮的树干,“这应该是梅花庵最老的一颗梅花树了。”
    “是。”
    “你是不是和我一样,觉得这案子不对劲?”李明达按着树干,转头看着房遗直。
    房遗直点了点头,目光一直在李明达身上没有移开。
    李明达怔了下,转向声音传来的东方,“好像是崔清寂来了。”说完之后,李明达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却没有说话声,还以为房遗直是要避嫌走开,转头去瞧他,额头却刚好碰到了他的下颚。
    老树梅香漫漫,泛着丝丝甜意。
    第119章 大唐晋阳公主
    李明达还没来得及脸红,就感到有一双温热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李明达抬眼欲看房遗直的同时,就感觉有阴影压了下来。
    房遗直微微躬着身,距离李明达很近,以至于他的睫毛都快打在李明达的额头上。
    霎时间,房遗直身上散发的明庭香沁了满鼻,盖住了周遭的梅花香。
    李明达觉得自己的耳朵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只看得见眼前的房遗直。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红梅枝下的房遗直清俊无瑕,声若泉韵。
    李明达感觉自己此时此刻都被一种微醺的暖意包围着,脸热,手心也热。她瞄了一眼房遗直,就刚好和房遗直目光交汇。
    “贵主明白我的意思?”房遗直目光灼亮的看着李明达,没有丝毫闪躲之意。
    李明达微微扬着粉颊看他,指了指被房遗直双手捂住了耳朵:“被捂上了,没听到。”
    房遗直笑看她,他们彼此都知道李明达的耳朵有多敏锐,即便是被捂住了,也必然能听到他清晰的讲话。
    “多说几遍,或许就能听到了。”李明达眨眨眼,不去直视房遗直的眼睛,而是看着她头上方的梅花,语气不确定道。
    房遗直笑,纤长的手指按在李明达的额头上,“那贵主听好了,我再说一次。”
    李明达脸红了个头,正要点头,那厢院门口已经听到崔清寂的声音,李明达对房遗直道:“人来了。”
    房遗直看一眼李明达,含笑退了一步,和李明达保持距离。
    崔清寂进院的时候,看到田邯缮正对着院门的方向站着,正觉得纳闷,转头再搜寻公主的身影,发现房遗直也在,二人正站在一棵十分粗壮且花开正好的老梅树下。女的面色潮红,男的眼中有情,嘴角带笑。崔清寂何等聪慧,当下就明白了什么。
    这时候,李明达和房遗直双双转头看向他。
    崔清寂冷面肃穆,规矩地对李明达见礼,“晋王猜测贵主出来,必然是又会忍不住查案,便打发清寂来看看是否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
    “九哥倒是难得细心了一回。”李明达便打发崔清寂去永安师太的住处瞧一瞧,“我们都看过了,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换个人瞧瞧,或许有不同所得。”
    崔清寂应承,这便转身奔向了永安师太的屋子。
    李明达和房遗直仍旧在老梅树下站着,而是就案子讨论起来,不能只把目光放在简文山等五人身上,有必要详审另外三位同没有在场证明的嫌疑人,先看看他们之中是否有人有杀人嫌疑,彻底排除一下。房遗直应承,这就去叫人安排。
    李明达还是有些担心长安城内的事,她看眼崔清寂所在的方向,然后小声问房遗直,以他自己的观点来看,对于长安城的情况有何预料。
    “贵主真要听实话?”房遗直这时候面色严肃了。
    李明
    抿着嘴角,点了点头,“不然也不会着急回去,就是想知道结果。”
    “人本就有事,经不起查。而今瞧圣人令城门紧闭,连贵主和大王都不让回去,可见心意已决,没什么变数了。”房遗直道。
    李明达紧张地看着房遗直,“你的意思是说我大哥他会——”
    “要看圣人的仁慈之心了,是否留情面。但可以肯定一点,他先前所拥有的一切,以后都不会有了,东宫之位要另择人选。”房遗直低声道。
    李明达皱眉,微微退了一步,干脆靠在了老梅树的树干上。
    房遗直紧盯着他,手微微动了动,但李明达敛眸,似乎只需要一个人安静思考,他便收手没再动。听到身后有动静,就转头看向了刚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崔清寂。
    崔清寂此时也可见梅花树下一脸落寞哀伤的晋阳公主,又看面色毫无异状正看着自己的房遗直,心下起了疑团,有些疑惑刚刚到底俩人发生了什么。虽然在屋里的时候,他把窗纸捅破,一边观察屋内的情况,一边忍不住好奇心去看院里俩人的情况。但刚刚他明明看到俩人只是说了几句话,准确的说是房遗直对晋阳公主说了几句话,公主便伤心落寞起来,似乎听到了什么令她十分伤心绝望的消息。
    崔清寂又看一眼公主那边,再看向房遗直,有责备之意。
    “贵主这是?”
    “过会儿就好了。”房遗直说罢,就崔清寂在屋子里发现什么没有。
    崔清寂蹙眉,摇了下头,有些不满房遗直不仅说话漫不经心,还不满他竟然在这种时候还关心案子。他就要走过去询问晋阳公主的情况,这时候田邯缮突然拦住了崔清寂,对他和房遗直请礼,请他二人都回去。
    显然公主当下心情不好,已经不能查案了。
    崔清寂忙拱手道:“田公公,贵主她看起来似乎有些伤心,烦劳您多安慰她,若有什么事,也可随便使唤我们。”
    田邯缮点点头,谢过崔清寂,便笑着送他二人去了。
    待人走之后,田邯缮忙要去搀扶李明达,李明达伸手,示意田邯缮不要理会她。她站了会儿,发现田邯缮在不停地观察自己,就绕到另一边去靠着梅树干,只让田邯缮看着自己的背影。
    田邯缮尴尬了下,然后憋着嘴转身,琢磨着到底是什么缘故让他家贵主这样。刚刚一开始的时候,公主和房世子聊得挺好的,他虽背着身子看不见,但能感觉到俩人有种甜蜜的气氛。刚刚怎么就嘀咕两句,公主的态度就大变了。田邯缮不禁立刻会怀疑房世子可能是个负心汉,刚勾搭了他家公主,转头就对公主说了冷话?
    可转念想,房世子应该不至于是这种人,还有他家公主也该不会是被人几句情话就会骗的伤心难过至而今这等地步的人。所以思来想去,田邯缮还是不得其解。
    大约过了一炷香后,田邯缮才见听到公主走过来的脚步声,他忙讪笑着转身,去问公主有什么想吃的喝得,他去弄。
    “想喝酒。”李明达叹道。
    田邯缮怔了怔,忙道:“贵主,这感情的事,要是真伤心了,喝酒也不管用。您是尊贵的公主,还处置不了一个世子?贵主要是琢磨不出法子,奴来办,总归能找个理由好好收拾他一顿!”
    李明达有些惊讶地看田邯缮,“你脑袋瓜里想什么呢,跟他没干系。”
    “啊——”田邯缮呆了。
    李明达朝院外走了两步,没想了想,还是回身进了永安师太的屋子,四处查看一遍,又去翻了她的衣柜,又闻到了一股淡淡香味,焚香的香。这味道上次她检查永安师太的房间的时候就闻到过一次。尼姑庵里有焚香的味道倒不新鲜,只是柜子里的香味为何会比屋子里的浓。照道理讲,就算是烧香也该是在屋内,衣柜里不会有。而且衣柜里的衣服都叠得很整齐干净,都是洗干净后才放了进去。
    李明达也不确定这算不算一处疑点,转而就去仁安师太和慈安师太的房间也确认了一遍,发现他们的衣柜里面的香味都是浓一些的。正常寺庙里的尼姑,身上总是会或多或少沾染一些香味,但是洗过的衣服还有这么浓的味道,似乎并不合理。
    李明达召来尼姑惠宁,问她:“你们庵内洗衣服都什么习惯没有?”
    “习惯?”惠宁不解地问。
    “洗衣服的时候,会不会加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洗完衣服后,是否有熏香?”
    惠宁摇头,“都是尼姑,哪有这些讲究。”
    李明达又问惠宁可否带自己去她的住处。
    惠宁不解,不过公主想看她的住处,她自然高兴,“但屋子小,有些寒酸,还请公主见谅。”
    “清苦修行,最为让人钦佩。”李明达淡淡笑道。
    惠宁听这话忙给李明达下跪,谢过她瞧得起自己。
    李明达又笑:“这有什么的,还值当你跪下?快起身,带路。”
    惠宁应承一声,这就引李明达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告诉李明达,她是和尼姑安宁住一个屋。
    李明达点了点,进屋之后,发现屋子却是如惠宁所言,不大,放了两张床,两个柜子,还有蒲团、桌案这几样,便没有多少下脚的地方。但倒是干净整洁,而且墙上有也挂着一幅大字“禅”,字写得虽不算太美,却也有一种铿锵之感。
    李明达问了字的出处,得知就是惠宁所书,叹道:“假以时日练习,将来必然有所成就。”
    惠宁深感惶恐,忙谢过李明达的称赞。
    李明达随即看向衣柜,问惠宁能不能看看。
    惠宁忙伸手打开两个柜子,介绍东边的这个是自己的,西边的是安宁的。两个衣柜里面都放着叠放整齐的尼姑衣服,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李明达也没有闻到像永安师太衣柜里的那种偏浓的香火味。
    李明达问了寺庙里负责洗衣的尼姑是谁,便出了门,打发惠宁也不必跟着照料自己,“你也陪我一天了,早些歇息。”
    惠宁谢过,便行佛家礼目送李明达。
    李明达回屋时,天已经大黑了。招来那洗衣的尼姑一问,却也是没什么特别的说法,还说惠宁等人都是和师太一起洗,并没有特别对待。
    李治和白天明下完棋后,他听说李明达回来了,就赶紧追了过来。李治一进屋子,先伸了伸懒腰,才坐了下来,打口哈欠就叹道:“看来我们明天就能回长安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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