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一听外头竟有这样的传言,爽快地大笑两声,解气地叹道:“活该。教养出这样不检点的女儿,还反过来冤枉我的儿子是凶手,就该好好收拾他,让他知道教训。”
    “好了?这下不气了?”房玄龄问。
    卢氏瞪眼房玄龄,“你今天倒是脾气好,有什么话就快说。”
    “瞧你这话说的,我对你哪天脾气不好?”房玄龄一笑,搓了搓手,“不过夫人如果要是不气了,我倒是想提一点点要求,今晚特别想吃夫人亲手做的雪婴儿。”
    “要你做的事你干都没干,光动嘴皮子还想吃好吃的,哪那么容易,不做!”卢氏侧过身去,不欲理会房玄龄。
    “那我还知道一件大事没有来得及说,咱们的乖儿子,开始出手对付崔家了,你想不想听?”
    卢氏被勾得眼巴巴地看着房玄龄,连连点头。
    房玄龄得逞地笑,“可我现在饿着肚子没有力气说。”
    卢氏瞪一眼房玄龄,起身便去了厨房。没多一会儿,她便端来了一盘雪婴儿,让房玄龄赶紧交代。
    房玄龄拿着筷子就高兴的吃起来,让卢氏稍等,待他吃好了就一一详述给她听。
    卢氏盯着狼吞虎咽的房玄龄,总觉自己好像上当了。
    不及他吃完,那厢就有人传话说房遗直今晚不回来了。
    卢氏忙问何故,得知是抓重要的嫌犯,要和公主连夜突击审问,卢氏甚感欣慰。她高兴得合不拢嘴,忙吩咐下去,列了一串菜单让厨房准备吃食,一会深夜的时候好送过去。
    房玄龄本来对着一盘雪婴儿吃的有滋有味,颇感高兴。但是再听卢氏所言的那一串精致的菜,忽然觉得自己日子过得特别寒酸,便不爽地放下筷子,吃不下了!
    “吃好了?”卢氏不及房玄龄回答,就立刻打个丫鬟把东西收拾下去。
    “哎,收拾什么?我还没吃完,不过是渴了想喝一口水罢了。”房玄龄赶忙阻拦道。
    “那你先吃吧,我去准备准备。”卢氏起身就走。
    房玄龄怅然若失,“那你不听我讲事情了?”
    卢氏头也不回地对房玄龄挥了挥手,“回头再说,当下儿子的事儿要紧。”
    房玄龄憋嘴不说话了,看了一会儿桌上的雪婴儿,想了想,还是拿起筷子乖乖得把它吃完。
    与此同时,太极宫内的李世民也收到了李明达递来的消息。
    “今夜不归?又是为了什么?”李世民连批奏折的心思都没有了。
    方启瑞小心翼翼的告知道:“说是抓到了重要的嫌疑犯,要连夜审问。”
    “唉,”李世民悠长地叹了一口气,“有那么多人在,干嘛非得亲自审。”
    “贵主是明镜司的主事,这种紧要时候,自然是她在场主持比较好。”方启瑞赔笑解释道。
    李世民觉得方启瑞的说法也对,便不再吱声了。随即就继续批阅手中的奏折,接看下一本,李世民的眉头便越皱越深。
    方启瑞立刻就察觉出异样,询问李世民:“陛下,可是有什么事发生?”
    “这是年初官员考绩的结果,百余名里被评为上上等的官员中,崔姓的竟然有三十二名。”李世民哼笑一声,举着手里的奏折,“这崔氏果真不愧是第一士族。”
    任谁都知道,这排名第一的士族是皇族李家,前两年圣人亲口所点。而今圣人说崔氏是第一,显然是故意讥讽,心中对此大为不满。
    崔氏一族里确有不少人扎根于朝廷之中,李世民心中多少也清楚,但而今见到被评为上上等的官员之中崔氏竟占了如此多的数量,这让李世民难免惊讶了一番,也被提了醒。崔姓果然是大族,即便他们都安分守己,这股力量仍不容小觑。
    李世民因此想到崔清寂及其父亲崔干,斟酌再三之后,脸色渐渐地沉郁起来。
    晚饭的时候,只有李世民和李治父子二人一同用饭,饭毕李治才开口问李明达的去向,得知他依然在明镜司当值,李治立刻在李世民面前不吝言辞的夸赞自己的妹妹十分有能耐,随后他就提起了崔清寂,想和李世民商量,让崔清寂常进宫来,到他这里坐一坐。
    其实李治当下会有此提议,是想顺着李世民的意思撮合自己的妹妹和崔清寂。
    “崔家六郎刚刚在工部上任,忙得脚不沾地,你就不要打扰人家了。”李世民道。
    李治不以为意,还以为李世民是在为崔清寂着想,笑嘻嘻道:“他才华横溢,聪慧异常,只怕是去公布两日就能熟了自己手头上的活计,倒也不会耽搁什么。”
    李世民听李治此言,眉宇间闪出很多不快,眼神也阴冷起来,李治至此才发现李世民的态度有所不同,他愣了一下,转进连忙附和李世民的说法,表示是自己思虑欠周了,想得太简单,李世民便不再说什么,点点头,就挥手打发走了李治。
    李世民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吏部程奏上来的折子,目光在那一排‘崔’上头徘徊了很久,才终于把折子合上。
    ……
    明镜司。
    李明达高兴地见了风尘仆仆归来的萧锴和狄仁杰后,便忙问他们调查齐鸣一家的情况如何。
    “到了地方之后,我们二人就立刻去齐府问话,所有人都摇头说不知,都无法想象他们以前在长安住的宅院的池塘底下,竟然堆了二十多具白骨。”萧锴道。
    狄仁杰接着说道:“后来我们不甘心,挨个问下来,在齐家七郎的嘴终于套出点东西来。齐七郎说他少时曾年幼无知,嘲笑过一人是弱鸡,笑他连虫都怕没出息,根本不及他叱咤疆场的将军父亲的一根手指。那人一气之下就发了毒誓,说终有一日他亲手杀的人会填满他家的池塘。当时齐七郎不过是以为对方在说大话,并不以为意,至今也是如此。他起初听我们讲池塘里发现尸体的时候,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并没有说出来,毕竟对方而今在长安城也是赫赫有名的将军了。那些少时说过的话,谁又会当真,所以他不好随便说出口诬陷对方。”
    魏叔玉此时也在旁,听说对方和自己一样也怕虫,脸有点儿红了。
    “这人到底是谁?”李明达问。
    “当今的威武大将军季望。”萧锴道。
    “想起来了,前年子承父业的那个,并没有上过战场。”
    李明达在这位季望有些印象,他确实怕虫,而且他少时身体羸弱,却偏偏是个好出风头的人,也确实受过不少人笑话。李明达所以知道他,是因她四哥李泰在她少时很喜欢给他讲一些外面的趣事,有关于季望的‘趣事’绝对不在少数,所以她至今都记得。
    “不瞒公主,那时候他在贵族子弟并不受欢迎,不过大家都是识礼之人,却也没有人挑破。”萧锴叹道。
    “那你们现在看,季望的为人如何?”李明达问。
    “最是小心眼,记仇。”魏叔玉道,“他这个人脾气不好,易怒,很爱冲动。为了堵一口气,倒是很有可能犯下这事。”
    “我对他不太了解,不过房世子还有可能知道,有一段时间,我记得季望一直变着法地黏着他。”萧锴回忆道。
    “齐七郎和季望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多久前?”李明达边提笔边问。
    “三年前。”萧锴道。
    惠宁和安宁在三四年前去了梅花庵;江林在三四年前被付家领了回去,并和辩机相识;季望在三年前放了狠话给齐七郎。
    三年前的这些,都不像是个巧合。
    “房世子把江林缉拿归案了。”衙差赶紧来报。
    随即江林就被带了上来,跪在地上。
    李明达看着堂下的人,十七八岁的模样,穿着荷叶绿的裙装,竟头顶着乌黑的发髻,只看打扮和普通女子无二。
    江林就一直垂着头,安静不动。
    房遗直随后进门,对李明达说了句话,江林当即发疯了。
    第134章 大唐晋阳公主
    “这就是和辩机私通的脏道士。”
    房遗直只说了这么普通的一句话,江林就像疯了一样,欲往房遗直身上扑。
    谁都没有料到这才被押送上来的江林,竟然立刻发疯。等大家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程处弼扫腿绊倒。江林一个侧摔,扭了腰,撞了头,原本插在她头上的两根珠钗也哐铛掉在地上。她跟不怕疼似的,眼睛瞪得溜溜圆看着房遗直。
    “你说谁脏——”江林底气十足地叫着问,本来一张清秀好看的脸因愤怒而狰狞得五官扭曲。
    再看房遗直,纹丝不动立在原处,一脸果然如此表情,大概是早就预料到江林会有此反应。
    看来脏这个字,是江林的软肋。李明达也想起之前萧五娘曾和自己说过的话,江林自诩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所以该是很忌讳脏这个字,这一点房遗直倒是抓得很清楚。
    “道姑和和尚私通都不算脏,那这世间还有脏的东西么。”房遗直垂眸睥睨她。
    江林急急辩解,“我没和他私通,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和他之间清清白白。”
    “付三郎呢,和他之间也清白吗?”李明达问。
    江林底气十足道:“这是当然。”
    “你们之间若真是清白,他又怎么会为你单独去了明镜司所在的老宅。那时候宅子荒凉,没有一个人。你们在那里私下会面,他连个贴身随从都不带了,会是因为什么清白好事?”李明达试探性地质问。
    江林皱了下眉,“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好端端的和付三郎在那里见什么面。”
    李明达示意了下,当即就有人将尖状的铁杵放在了地上。
    “还装糊涂?”
    江林惊讶地看了眼地上的东西,狠狠地皱眉。
    随即一双装着木脚的鞋被放了上来,接着又有一双也被拿上来。这后一双正是梅花庵惠宁等尼姑们伪装男人脚印所用。
    江林看到自己的那双,已经不觉得奇怪了,毕竟她的这双是跟凶器放在一起。这些衙差找到了凶器,自然就找到木脚。但是看到另一双时,她难掩脸上的疑惑,弄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两双,很是不解地看向李明达。
    “梅花庵的惠宁、安宁,你应该都听说过。”
    江林转了下眼珠子,看着那双鞋,面容似有悔意。
    这时候白天明得到了属下的回禀,立刻拱手向李明达告知当初跟着付三郎“远行”的两名随从已经被恩典放了归乡,由奴隶身份转为良民。
    “两个月前他带人到京兆府办理,有他当时他签字画押的契书为证。”
    白天明话音落了,就转头示意先前回话的小吏,小吏这时候双手呈上契书给田邯缮。
    田邯缮立刻将契书呈给李明达。
    李明达快速览阅之后,转眸凌厉地打量江林。她身材并不高大,只是略微丰腴,但是一双手臂却比普通女子强壮很多。
    小吏又道:“属下们已经快马加鞭去了这两个家仆现今的住处,分别查问了二人。所得证言一致,皆说是付三郎主动放他们走,还说他以后不会回长安城了,请他们帮忙保密。”
    “保密?”李明达好笑地把目光扫向了江林,“在家的时候还说要历练自己,只带两名随从随行。偏偏却在没有离开长安城之前,就将两名随行的家仆放了,还请他们保密。付三郎显然是有所图谋,才计划离开了家。但而今人还没有离开长安,就死在了齐家的旧宅里。谁都知道那座宅子当时没有人,他愿只身去那里赴约,必然是等着见什么重要的熟人。而且二人该是打算做什么隐晦之事,不然他不会连家仆都给打发了。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江道姑?”
    江林垂着脑袋,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她撑地的双手已经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江道姑这身打扮倒是清秀可人,令人见了不禁想多看两眼。我一女子尚有如此的感觉,却不知男子会如何?那付三郎正青春年少,又时常在家见你,会不会起了什么别的心思?”李明达继续逼问。
    江林蹙眉,两只手的拳头攥得更紧。
    “若非是为了私奔和你相约在那里会合,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缘故。”李明达又道。
    狄仁杰听到此,惊讶地挑了挑眉,恍然意识到原来是因为私奔,之前公主说那铺垫些话的时候,他就一直都没有想明白俩人在那见面是为啥。
    魏叔玉在旁一眼看穿了狄仁杰的表情,无奈地摇摇头,嘴里含笑着小声嘟囔着:“你还是阅历少,这都不懂!”
    狄仁杰瞪看一眼魏叔玉,脸立刻就红了,随后他往周围看了看,惊讶地没有发现他想看的身影。
    魏叔玉瞟见了,忙对狄仁杰悄悄打眼色,意在问他要找谁。
    狄仁杰小心地看一眼那边正在审问犯人的公主,然后用极低声和魏叔玉道:“萧锴呢?刚还是和我在一起给公主回话,怎么转头人不见了。”
    “我瞧见了,刚刚看他捂着悄悄肚子出去,应该是不太舒服,又怕打扰到审案,所以没有吭声就走了。”魏淑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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