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乌羽的乌鸦精用看瞎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
    既然事情已经败露,乌羽也没有再隐瞒,很快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按计划抓走李承朗的灵魄出城时,他途径一家首饰店,被里头闪亮亮的珠宝吸引了注意力,没看住李承朗的灵魄,被它跑了。这几天它一直在想法子找回李承朗,但始终没什么进展……
    青蛮气得差点拆了它的破窝:“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知不知道他是生灵出窍,很容易遇到危险的!”
    “急什么!我往他身上下了保护罩,他不会出事的。”乌羽将一脸痴迷地看着身下堆成小山的珠宝首饰,“不过就是一时找不到人而已,指不定是跑哪儿玩去了呢……”
    “你!你就是怕我们知道了这件事会把那箱子宝贝要回去,所以才故意瞒着不说的!”
    “咳,话不能这么说,我这不也是为了你们的计划能顺利实行么。”
    青蛮忍了忍没忍住,转头问白黎:“我能收了它不?”
    乌羽吓了一跳:“你敢!”
    小姑娘显然是真的气到了,白黎忙揉揉她的脑袋:“还得靠它提供线索,把承朗找回来呢。”
    青蛮这才勉强忍了下来。
    乌羽也没敢再作死,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包括李承朗灵魄失踪时的时间,地点,以及周围发生的事情。
    根据它的描述,青蛮和白黎飞快回城,来到了一家名为如玉阁的首饰铺子,但两人在附近仔仔细细地找了一圈,并没有任何发现。
    “那破乌鸦说自己就一眨眼的功夫,世子就不见了,如果这话是真的,那么短的时间里,世子能跑到哪儿去呢?”青蛮叹气,“早知道就不叫他冒险了,这万一出了什么事儿……”
    “如果承朗真的出了什么事,乌羽不会那么淡定的,天道的处罚它受不起,它说承朗暂时没事,这话应该是可信的。”白黎安慰了一句,抬目朝四周看去,“至于承朗,那小子死心眼,答应了别人的事情绝对不会轻易食言,应该是临时看见或者听说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所以才会匆匆离开……”
    “那会是什么事呢?”现在找回李承朗的灵魄才是最重要的事情,青蛮稳了稳心神,不再想别的,只皱着眉头分析道,“能让他连咱们的计划都顾不上了,那个出事的人,对他来说一定非常重要。白哥哥,你觉得会是谁?”
    白黎四处看了看,目光在某个地方落定:“晋王。”
    “他父亲?!”青蛮一愣,“可他们父子俩不是关系不好么……”
    “承朗重情,哪怕看不惯晋王所为,也绝不会弃他不顾。”白黎说着回头看了她一眼,“走吧,带你去个好地方。”
    “可是……”青蛮想说什么,白黎忽然挥了一下手,她一愣,低头看了看,吃惊又不解,“你给我设障眼法做什么?”
    白黎自己也改了容貌,末了才冲眼前清秀白皙的小公子眨眨眼:“咱们要去的地方,姑娘家可进不去。”
    ***
    长安城中有三大青楼,其中一家名唤合欢楼,就座落在如玉阁对面不远处。
    这会儿天色已黑,正是合欢楼一天之中生意最好的时候。
    白黎揽着青蛮的肩膀,哥俩好似的在合欢楼老鸨殷切的迎接下进了楼,开了个包间。
    “把你这楼里最漂亮的姑娘给我叫来。”
    一身金玉的公子爷,看着面生,出手阔绰,俨然是外地来的大肥鱼,风韵犹存的老鸨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儿,连连应声道:“这就去叫,这就去叫,二位爷稍等片刻,先喝点小酒如何?”
    “去吧,不过不是最好的爷可不要啊。”白黎懒洋洋地往椅子上一靠,扔给她几张银票,一副风流常客的模样,“放心,要是让我和我这弟弟满意了,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是是是!”老鸨眼睛亮成了两盏灯,忙扬声高呼,“来人,快去把胭脂和翡翠叫来!”
    外头一龟公小声道:“可是嬷嬷,胭脂姑娘她这几天不是都……”
    “哎哟,瞧我这忙的,姑娘名字都给记混了,是珠玉!”老鸨忙道,“去把翡翠和珠玉叫来!赶紧的!”
    说完便回头对青蛮白黎赔笑道,“二位爷,这两位可是咱们楼里最漂亮的姑娘,肯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那那位胭脂姑娘呢?”青蛮状似无意地问,“能叫嬷嬷脱口而出的,肯定也不是一般的美人儿吧?”
    “胭脂确实也长得不错,不过她最近身子不大好,已经好几天没有接客了。”老鸨说完笑眯眯地岔开了话题,“二位公子瞧着面生,以前没有来过吧?”
    青蛮还想说什么,白黎忽地捏了一下她的手。小姑娘心里不解,但还是闭了嘴,跟他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那老鸨聊起了天儿。
    不一会儿,两位容貌出色,打扮清凉的姑娘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奴家珠玉(翡翠),见过二位爷。”
    “站在那做什么,都过来坐,叫爷好好看看你们。”白黎笑眯眯地冲二人招了一下手。
    “爷的命令,奴家可不敢不从!”相对活泼的珠玉娇声一笑,扭着腰就走过来坐在了青年身边,整个人柔若无骨地朝他身上靠去。
    什么什么!这是要干什么!青蛮瞪大眼睛,想都没想就一把将她拽了回来:“你给我回来!”
    第67章 胭脂(二)
    珠玉没设防, 叫小姑娘拽得一下栽进了她怀里。
    浓郁的脂粉香迎面扑来,青蛮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做什么,便忍不住鼻子一痒, 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被喷了一脸唾沫的珠玉:“??!!”
    “呃, 不好意思,失误, 哈哈,失误。”青蛮忙抢过她手里的帕子给她擦了擦脸, 无意间对上白黎意味深长的双眼, 顿时心口一跳, 脸蛋红了起来。幸好有障眼法挡着,别人看不见……小姑娘莫名心虚,见白黎仍在用那种奇异的目光看着自己, 不知怎么竟隐隐有些发慌,她忙抬手搂住珠玉的腰,故作不满地说,“都是客人, 姑娘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珠玉一愣,随即便掩着嘴娇笑了起来:“原来爷是醋了呀!”
    醋,醋了?!
    青蛮心头一震, 想说什么,白黎忽然看了她一眼:“还有一晚上的时间呢,贤弟莫急,悠着些。”
    他眼底的笑意如涟漪般层层荡开, 面上却只戏谑一笑,对珠玉抬了抬下巴,“既然我这弟弟喜欢你,你就好好伺候,伺候得好了,爷自然重重有赏。”
    障眼法之外的两人长得差不多,都是一副人傻钱多的样子,珠玉自是没什么意见,笑盈盈地应了一声,倒了杯酒靠向青蛮,软着声儿笑道:“能叫爷喜欢,是奴家的荣幸呢,来,奴家敬您一杯!”
    心绪莫名纷乱的小姑娘下意识应了一声,接过酒杯饮下。珠玉见她爽快,眼中笑意更深,又飞快地给她满上了。
    “爷,来,咱们继续喝!”
    “呃,行吧……”
    那边翡翠见此,也噙着温柔恬静的笑,抬手给白黎倒了一杯酒:“爷,您也请。”
    她倒是比珠玉矜持许多,没有直接整个人往白黎身上凑,但看着她冲白黎笑得羞涩又期盼的样子,青蛮心里却仍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痛快。
    “你,翡翠是吧,你也过来!”
    翡翠一愣,白黎也抬目朝她看去。
    ……看什么看!
    青蛮的脸又烧了起来,但很快她就故作镇定地挑了一下眉:“都说左拥右抱的感觉极好,弟弟我也想试试,兄长不会不许吧?”
    白黎盯着她看了许久,垂目低笑一声:“怎么会?只要你开心,我也就开心了。”
    这话叫青蛮心口猛地一跳,随即嘴角便忍不住翘了起来。她觉得自己有点儿奇怪,但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又有种“就该这样,这样很好”的感觉。
    不过一人把俩姑娘全占了,好像确实有点霸道,她想了想,又忍着心里的不愿哼哼唧唧地问:“要不我再叫俩姑娘进来伺候你?”
    白黎一顿,眼底笑意更深:“不用,我有点乏,靠着休息就好,你们玩你们的,不用管我。”
    青蛮嘴角又翘了起来:“可是哥哥你一个人待着,不会寂寞么?”
    “不会,你好好玩便是。”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呢!”小姑娘想笑,又忍下了,一边假意客套,一边往青年脸上瞄,确定他是真的不想与这些姑娘有什么接触,心里那点子不痛快顿时神奇地散去了。
    白黎没有再说话,只是笑意流转地看着她,慢条斯理地喝着小酒。
    他的眼神像是带了火,青蛮被他看得整张脸越来越烫,整个人都有些发僵。她想了想,忙学着方才进门时看见的那些风流客人的样子,搂着俩姑娘一顿揉捏:“来来,咱们喝酒!”
    “哎呀爷您摸哪儿呢,讨厌!”
    令人发麻的娇嗔声叫小姑娘猛地抖了一下,不过也是因此,她终于从白黎身上转开了注意力。
    “真的讨厌?那你笑得这么好看做什么?”无师自通的小姑娘挨个勾了一下下巴。
    她嘴甜,又会开玩笑,俩姑娘很快就被逗得花枝乱颤,彻底丢下一旁的白黎与她玩闹起来。
    眼看她们搁在青蛮身上的手越来越放肆,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的白黎:“……不然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不用,我不饿!”青蛮却觉得这种感觉相当不错,虽说姑娘们身上的气味浓了些,可肤白貌美又会撒娇的软乎美人儿,谁会不喜欢呢?她只觉得心花怒放,一下就将方才那点奇怪的不开心丢到了脑后,专心地套起了她们的话,“来来,都跟我说说,你们这儿是不是还有一个叫胭脂的姑娘呀?”
    “胭脂?好端端的做什么提她呀!爷,有我们姐妹俩陪着您还不够么?”
    “就是就是,爷,奴家陪您喝酒呀!”
    那位胭脂姑娘的人缘似乎不大好,两人提到她都是一副勉强的样子,青蛮好生哄了她们一顿,她们才肯开口。
    “人家与咱们不一样,那可是出身大户人家的小姐……”
    “大户人家的小姐?那怎么会到这里来?”
    “听说是被跟她私奔那小情郎给卖进来的……”
    “什么?!”
    “听着有点儿惨是吧,可其实她在咱们合欢楼里过得可滋润了,这贵人们,一个一个儿地都像是中了邪似的光盯着她不放,因着这个,咱们嬷嬷在她跟前也得赔笑呢……”
    “哎哟,是嘛……”
    看着越说越投入的三人,被彻底晾在一旁的白黎:“……”
    ***
    通过珠玉翡翠俩姑娘,青蛮很快就摸清了那位胭脂姑娘的情况,以及她和晋王之间的关系——没错,她就是李承朗口中那个迷得自家老爹好多天都没回过家了的青楼女子。
    原来她是两年前被自己的情郎卖进合欢楼的,听说她出生富户,家里虽不是大贵,却也是有些家底的,只是年少无知,信错了人,被家里的账房先生哄着私奔来了京城,所以才会沦落风尘——听说是盘缠被贼人偷了去,那男人受不住苦,转头攀上了京中一个早年丧夫的寡妇,做了她的入幕之宾。那寡妇嫉妒胭脂年轻美貌,拿钱逼那男人,那男人便狠心将她卖进了青楼。
    胭脂起初也挣扎过,但家人远在千里之外,身边又没有亲近的朋友,她这孤身一人的,最终也只能认命。
    好在她长得好,又读过书识得字,老鸨也舍不得随意轻贱她,便让她去伺候那些身份贵重的客人。
    其中自然就包括李承朗他老爹,当朝晋王殿下了。
    据说晋王对胭脂十分舍得,大把大把花钱不说,还曾提出要带她回府做妾,只是被胭脂以“身份卑微,不敢高攀”为由给婉拒了。
    晋王竟也不恼,反而觉得她出淤泥而不染,与外头那些卯足了劲儿想进晋王府的妖艳贱货都不一样,越发地对她上了心,甚至渐渐地连王府也不回了。
    这可不就把楼里其他姑娘都给嫉妒坏了么!
    都是女人,都是知道该怎么吊着男人,从他们口袋里可劲儿挖钱的女人,谁不知道谁呀!偏晋王眼瘸,一个劲儿把人家当宝贝不说,还总拿“你们都是泥,只有胭脂是芙蓉”的眼神瞅她们……
    就说气不气人吧!
    不过胭脂在合欢楼里人缘差并不全是因为这个,都是可怜人,就算心里嫉妒她能得贵人青眼,可大家对她终究还是有几分同病相怜的理解与支持的。叫珠玉翡翠一提起她就翻白眼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她性格太差了。自恃出身高贵,对谁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爱答不理的模样不说,行事也十分古怪,这样的人谁会喜欢呢?
    “哦?行事古怪?怎么个古怪法儿?”重头戏终于来了,青蛮几乎是一下亮了眼睛,“好好说说,说的好了,我兄长重重有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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