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氏早前提过的换防被凤钦准奏,可换防牵扯着几十万兵马的迁移并非小事,并且朝中还未定下南边新的驻军,因此段氏的大军如今还在南边待命,既然是待命,段祺眼下可说是并无兵马上的要事,既然如此,他今次为何来晚?难道段氏族中出了岔子?
    所有人都在等段祺的答案,而段祺微微一顿之后却是道,“启禀王上,下臣今日晨间旧疾复发,招来府中大夫略施诊治之后方才得以入宫,请王上恕罪。”
    若段祺这等征战沙场之人,谁都有一二处旧疾,凤钦并不怀疑他身有旧疾,可他今日真的旧疾复发了吗,凤钦看着段祺,唇角微弯,“原来如此,春日的确是旧疾多发之时,稍后孤便派宫中御医常驻大将军府为大将军养身,吉时未过,大将军虽然来晚了却也无罪,快起来吧。”微微一顿,凤钦又问道,“今日祭礼时间必久,大将军可还受的住?”
    段祺正要起身,闻言忙又跪好,低头诚恳道,“祭礼事关重大,不可怠慢,王上请放心便是,微臣已用了药,身子还撑得住。”
    这说的倒是十分真切,凤钦笑着点头,“那便好。”
    说着看一眼严正,“大将军来了,可以开始了——”
    这话本是寻常,可凤钦微微加重了大将军三个字,就好似这一场大典最重要的是段祺,他来了才可开始,若这话是别人说便罢了,偏偏是凤钦自己说的,难免的就有几分危险味道,段祺正起来的身子一滞,顿了顿方才站起身来,目光一晃,顿时便看到了站在一旁默默垂眸的朝夕,这位传闻之中的摇光公主,是他第二次见。
    红裙墨发,似乎和她初回巴陵那夜并无不同,可又有哪里有些不一样,那一夜她身旁还站着一人,灯火葳蕤,段祺的目光大都落在那另外一人的身上,可今日,她独身站在这宗庙之前,站在蜀国最为尊贵之人中间,天暗地灰,唯独这一身耀目红衣如此引人瞩目,段祺看着朝夕,心底却隐隐觉得朝夕引人瞩目的并非是她这火红的衣裙,若她着白,着青,着黑,甚至是穿着和别人一模一样的祭服他也会看她,而从他出现到现在,满场近百人之中,她似乎是唯一一个连眼风都不曾扫过他的人。
    蜀国权势最盛的段氏家主,和蜀国君王的交锋,竟然未能引她半分注意?
    她是局外之人,却又和别的局外之人不同。
    天色阴郁,忽有一阵阴风来袭,他因赶路而生的薄汗被风一吹顿时让他周身有些发凉,拢了拢衣襟,连背脊都有些凉凉的,凤钦等人已经进殿,朝夕也紧跟其后,一旁的监正见段祺一直站着不动这是才上来提醒一句,“大将军,快进去吧。”
    段祺回过神来,这才又理了理衣襟往殿门口走去,里面的礼官正在安排位次,人虽然进了大殿却都暂时随意而站,段锦衣这时候特意落后了一步,等到段祺走上前来方才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哥哥今日怎么回事?这么大的场面竟然来迟了?等会儿王上一查便知道哥哥适才所言真假,若是假的,哥哥要如何交代,百官都以为是哥哥故意给王上难堪,哥哥近来行事实在有失章法。”
    段祺闻言眉头深深一皱,眸光四下一看见无人注意这边才低低道出一句话来。
    这话一出,段锦衣面上的血色瞬时褪了个干干净净。
    段祺说,“南边军中暴动了。”
    第126章 兄妹之谋
    从天色微明至正午时分,两个多时辰的祭礼冗长而繁杂,礼官长长的祭文听的人昏昏欲睡,而繁复的礼节更叫人精疲力尽,待这宗庙的第一道祭礼完毕,莫说外面还有年过半百的老臣,便是凤垣、凤煜这等精神正好的少年郎都有些吃不住,凤钦从跪垫之上起来的时候更是双腿都在发颤,若非王庆扶着,简直都要随时跌在地上一般。
    所有人卯时过半便陆续入了宫,至此刻也是真的累极,幸而孙岑早想到了这一茬,这宗庙的祭祀大典之后有两个时辰的休憩时间,说是休憩,却不过是宫中安排了简单的午膳,百官们围坐一起谈政论事或是于内宫园林之间看景叙叙旧情,而这边祭祀大典之时,那边孙岑早已和外臣家眷们开始了游园活动,整整一日,王宫的热闹绝无停歇之时。
    祭祀结束,君王和王后离开之后别人才可跟着引道的内监一起前往前殿,凤钦似乎有些疲累,不多说什么就走了,段锦衣更是面色煞白几欲晕厥,被侍奴扶着一路上了辇车,临走之际段锦衣又掀开车帘道,“大将军既然犯了旧疾,就先去昭仁一趟吧。”
    外面的外臣听见的不少,却也不以为意,段祺若真是旧疾犯了,段锦衣这个做妹妹的自然要管的,有侍奴传话,段祺自然跟着往昭仁宫去,朝夕不急不缓的从内殿走出来,外面的朝臣都走了大半,她径直走出广场,一眼便看到子荨抱着天荒在外面眼巴巴的等着,一见她的身影便朝她挥手,朝夕弯了弯唇,还未走到子荨身边后面先传来了一道清润的声音。
    “这可是庄姬公主的那张天荒琴吗?”
    子荨朝朝夕身后看去,朝夕自己也转身,便见后面跟上来的竟然是八公子凤煜,朝夕多日不见凤煜,却不知这些日子他在做什么,只是看他面色有两分微白,似乎有些病态,朝夕也不多言,只点了点头,“确是天荒琴。”
    凤煜走上前来,“你将琴带入宫中,可是要给父王看看的?”
    朝夕又点头,一边走到了子荨身边,子荨关切的看着朝夕,“公主殿下累不累?”
    朝夕摇了摇头,凤煜看着朝夕的眼神便有些欲言又止,“你若是拿给父王看,不妨现在就拿过去,待会儿燕世子便要入宫了,之后还有水祭和火祭,你没别的时间。”
    朝夕想了想,虽然也是不着急的却还是点点头。
    “二姐姐,你怎么还在这里呢……”
    又一声忽然传来,朝夕一转身便看到了从来路上返回的凤晔,彼时祭礼之后凤晔是最先离开的,朝夕只以为凤晔是走了却不想他竟然又返回了,凤晔只为找朝夕,却大抵没想到朝夕和凤煜站在一起,他眉头小小一皱,几步跑到朝夕身边来拉着她便走,“快点快点,父王要见你呢,听说是燕世子入宫了,父王喊你一道作陪。”
    朝夕被他拽着向前几步,凤煜虽然看着她欲言又止却到底没说什么,朝夕对他点了下头也不再多言,只将手从凤晔掌心抽出来,“慢慢走便是,你太失礼了。”
    二人已走出几步,凤晔闻言哼笑一下,“难道你很守礼吗?”
    说着回头看一眼,便见凤煜还在看着他们,凤晔小小的脸顿时皱在一起,“怎么八哥好像对你很关心的样子?他在宫里可是没什么存在感的一个人啊。”
    朝夕扬眉状似不解,凤晔便解释道,“他若真的是个没有存在感的人,便该远离你这等引人注目之人,你刚回来,不知多少人都在看着你,他应该离你远一些才对啊。”
    凤晔小小年纪,想法却是有几分道理。
    朝夕并未回头,只弯了弯唇,“我倒是不知道他有何目的。”
    凤晔轻哼一声,“事有反常必为妖,八哥总是奇奇怪怪的。”
    他说这话,带着朝夕走的路却不是去崇政殿的,朝夕抬了抬眉头,“父王并未召见我?”
    凤晔脚步一顿,看到走的路才嘿嘿一笑,而后摸了摸鼻子离开了朝夕一步,似乎是害怕朝夕打他似的,“父王自然是要见你的,不过不着急嘛,我问了,燕世子此刻还未入宫,即便要去崇政殿也要一刻钟之后再去方才合理,我刚才是想看看王后去做什么了。”
    说到王后,他脚下又是一顿,而后定定看着朝夕。
    “你可知道段祺今日迟来是为何吗?”
    朝夕眨了眨眼,“不是因为他犯了旧疾吗?”
    凤晔大睁着眸子审视朝夕一瞬,而后摇了摇头,“今日卯时过,城外有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入了巴陵,这封信没有送入宫中,多半是送入了大将军府。”
    朝夕有些诧异凤晔这么快便知道了这个消息,于是又眨了眨呀看着他,“军报上写了什么?是南边的军报?段祺是因为此事才来迟了?”
    凤晔拍拍手耸耸肩,“我自然不知,只是这封军报必定是不能见人的,因为段祺收到了信之后并未有任何动作,我猜,南边段氏大军之中可能出事了。”
    说着他扬了扬下颌示意昭仁宫的方向,“喏,段祺跟着段锦衣去了昭仁宫,想必眼下正在说这件事呢,不管怎么样,段氏出了事……就是好事。”
    凤晔笑意明快而天真,此刻四周无人,任是谁来了看到他这表情都觉得可爱无害,朝夕淡淡的点了点头,“嗯你说得对,段氏出了事,就是好事。”
    朝夕的表情太过于平静,以至于凤晔开始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她。
    朝夕倒是坦然,“怎么了?”
    凤晔面上再不能做出无害的样子,反而皱着眉头万分严肃的道,“你太平静了,没有一点意外,这个消息也没能引起你任何兴趣,就好像……就好像……”
    朝夕挑眉,“好像什么?”
    凤晔想了半晌也没想到个合适的词来,可看到朝夕上挑的眉头却骤然之间豁然开朗,他猛地睁大了眸子,“就好像你根本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一样!”
    段锦衣下了辇车便直入了内殿,一边吩咐朱砂,“待大将军来了直接请进来。”
    朱砂不知出了什么事,可看到段锦衣的面色便知道一定有很重要的事和段祺说,不多时,段祺便到了昭仁宫,朱砂如段锦衣吩咐的那般将其人请进了内殿。
    内殿的段锦衣已经换下了祭服着了王后正宫绶裳,一身玄醺相间之色的裙裳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雍容华贵令人莫敢逼视,此刻坐在上首位上表情十分严肃,见人进来也不多言,只挥了挥手令朱砂先退下,带朱砂出去外面安静下来她方才看着段祺问,“怎么回事!”
    段祺进宫之时本就面色奇怪,又经过了两个时辰的祭礼,这时候就更是疲累和烦躁焦灼齐齐涌上,因是没了外人,他也不用遮掩,随便找了个下手位安坐下来语气沉肃至极,“军报之上只有寥寥数字,具体境况还不知晓,我已安排了人过去,可这一来一去实在要花许多时日,况且那军报在来的路上已耽误了功夫,现在南边的情势完全不在掌握。”
    段祺说着,面色更为沉郁,“军中素来安稳,没理由在这个时候闹出乱子,何况还有段舸在。”微微一顿,段祺微眯双眸语气也危险了起来,“不过若是有人故意在这个时候算计段氏就不一样了,这么多年南边的军情的确和往常不同了。”
    段锦衣不知道段祺说的不同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南边驻军换防已经是铁定的事实了,段氏骑虎难下失去了依仗,而如今若是段氏军中暴乱的事被扯出来……只会给段氏雪上加霜,段锦衣深吸口气,“哥哥,你是明白王上的心思的,对段氏已有所忌惮,若此番处理不当,多半就会成为争夺军权的契机,无论如何,军权是段氏的依仗!”
    段祺眉头皱的更紧,“我如何不知这一点。”
    段锦衣只觉得黑云压顶心中沉郁至极,似乎从二月开始宫内宫外件件事都没有顺遂过,而今段氏军中也出了乱子,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阻止事情按照她的想法进行,更一步步的将段氏推到了悬崖边缘,咬了咬牙,段锦衣看着段祺的眼神便有了丝怨怼,所有的事情并非都是旁人之故,她自己的哥哥也越来越不为她们母子着想了。
    段祺并不去看段锦衣的眼神,只攥了攥拳头命令道,“此事断不能散播出去,你想法子让王上的注意力转去别处,给我几日时间,南边军中我自然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段锦衣本听不得他这强硬语气,可不知想到什么却是忍了心中之气,她扯了扯唇角冷笑一声,反而顺着段祺的话道,“哥哥放心,王上的注意力马上就会转去别处——”
    眉头维扬,段祺这才看向段锦衣,“此话何解?”
    段锦衣高深莫测的笑笑,“哥哥晚上便知道了……”
    第127章 少年之愿
    凤晔定定的看着朝夕,越看越觉的诡异,今日天气有些阴郁,却也没有下雨,这会儿时近午时,更没有早上那般寒凉,可凤晔站在朝夕身前却忽然觉得背脊一阵发寒,抿了抿唇,他定定看着朝夕,“二姐姐,你猜王后和段祺此刻在说什么?”
    朝夕不为凤晔之言所动,凤晔适才将她带到了内宫园林之外,她见此索性沿着廊道往前面荷花池走去,四周无人,视野开阔,倒也是个说话的好地方,朝夕转头看了凤晔一眼,一个八岁的小孩而已,可哪个八岁的小孩会像他这般?
    抬了抬下颌,朝夕黑沉沉的眼底闪过一丝微芒,“王后和段大将军……我哪里知道。”
    凤晔轻嗤一声,“段氏如今的局面不算好,今日早上又不知出了什么岔子,我猜段锦衣一定急坏了,不过她再着急也没用,段大将军可不会害怕这些。”
    凤晔说话之间面上又生出活泼笑意,朝夕看了看后面落后几步的子荨和凤晔身边的高大随从眉头微微一皱,“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想要什么?”
    凤晔讶异一瞬,看着朝夕眨了眨眼,“什么我想做什么?什么我想要什么?”
    这装傻一般的回答显然让朝夕不满意,她脚步一定,弯了弯唇看着凤晔,若她表情淡漠还好,她一笑,凤晔下意识便觉得脚底一寒,他微微退后一步嘿嘿一笑,“二姐姐,我实在是不知你在说什么,可若你好奇我有何目的……让段锦衣不痛快算不算?”
    朝夕眯眸,黑曜石般的眼底闪过一瞬的深思,凤晔笑意更为真诚了,他左右看看,倾了倾身子道,“我以为我和二姐姐如此亲近的缘故便在于此,怎么二姐姐难道还未看出来?我说到底只是个小孩子,哎,我还能做什么呢?”
    凤晔的表情十分痛心疾首,朝夕看着他的眼神仍然是深沉的,“你是个小孩子,可你做的事情怎么都不像个小孩子,我甚至在想,是谁教会了你这些?”
    凤晔耸耸肩,“能教我的只有我母亲,可我母亲教我人要与人为善,我倒是听了,可她的处境却让我不甚认同这些,后来她死了,不明不白的死了,我就更觉得母亲她想的太简单了,再后来大概是这宫中的世态炎凉,是这些主子们的勾心斗角教会了我更懂。”
    凤晔表情并不凝重,说着两手一摊甚至有些无奈,“怎么办,这世上就是有人天资过人无师自通,我就是这种人。”说这话凤晔唇角一勾,“二姐姐不也是吗?”
    朝夕看着凤晔,凤晔的母亲虽然诞下了凤晔,可位分十分低下,即便有王上宠爱也避免不了这宫里的迎高踩低,凤晔小小年纪便将这些看在眼里心性自然不同些,再后来没了母亲没了依仗,要想在这宫里存活下来,不聪明一点怎么行?!
    大抵是朝夕的眼神太过深重,凤晔又嘿嘿笑一下,表情更为灿烂了,“想来二姐姐是明白的,无人护佑嘛,自然只能自己保护自己,那么……二姐姐想要什么呢?”
    话锋一转,凤晔竟然问起了朝夕,朝夕眉头微抬,“我?”
    凤晔点头,头一歪,上下打量几下朝夕,“若说二姐姐回来没有目的……我不信。”
    朝夕弯了弯唇,“我回来自然是为了拿回身份好与燕世子大婚。”
    凤晔学着朝夕的样子眯了眯眸,又忽然轻笑一声开始一副大人样子高深莫测的摇头,“不是的,二姐姐在骗人,二姐姐的目的怎么会这样简单,何况……”
    他一下停了话头,朝夕不自禁问,“何况什么?”
    凤晔又耸耸肩,一转身看向远处的荷花池,“何况我第一眼看到二姐姐便觉得二姐姐是能陪我很久的人,我不会离开蜀国,二姐姐又怎么会去大燕呢?”
    朝夕一愕,倒是没想到凤晔会有这般感觉,随即便开始怀疑凤晔这话是真是假,她出神一瞬,这才失笑摇头,“你这话全无道理,又怎能凭你的感觉判断我的去留。”
    凤晔又转过头来看她,“第一个让我有这感觉的人是柳济。”
    说着他看向远处和子荨站在一起的高大男子,“他非蜀国之人,大抵是蛮族之后吧,原来叫多吉,我母亲姓柳,我便改了他的名字,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便觉得他能陪我许久,强自求了父王将他留下来做我的侍从,他已经跟了我四年了。”
    朝夕转眸看向那边,便见子荨和柳济都看着他们这边,二人眼底的关切都是留给自己主子的,朝夕性情淡漠,也不会对谁产生这般感觉,然而凤晔这样一说她心底到觉得微微动容,再看那柳济,神行比一般蜀国成年男子还要高大健硕,一看便有蛮族血统,面容虽然生的方正木讷,可那双眸子里对凤晔的瞩目却不是假的,王宫险恶利欲重重,即便是相伴多年的主仆都有可能不能完全信任,凤晔能得这样一个忠仆自然是极好。
    大抵是朝夕的目光让柳济有些不安,他站在原地手脚无措的动了动而后便求助的看向凤晔,凤晔嗤笑一声,“二姐姐莫看了,柳济这人看到女子便会脸红的。”
    朝夕便收回目光,她今日自然不是来和凤晔帘络姐弟感情的,可觉得与他消磨几刻时光也并无不可,一时无话,凤晔大抵觉得适才说的太对了忽然对着眼前的荷花池叹了口气,“这宫里的景致看了百遍千遍真真是无趣极了,真想去别的地方看看啊。”
    说着一顿,他语气又昂扬起来,“二姐姐,赵国如何?燕国如何?淮阴又如何?”
    朝夕看着凤晔,从开始到现在,只有此刻她确定凤晔的问题是出自真心的,他目光晶亮,如坠星辰,是对这江川山海无限的向往,朝夕心底忽然有些复杂,黑暗如山洞阴暗里噬人血肉的魔鬼,又明亮如眼前好奇如画江山的皎皎星辰,才八岁的凤晔,竟然让她有种久违的动容,浅吸口气,朝夕这才认真的道,“赵国民风悍勇,赵人亦多智,赵国之景比不得蜀国,然高山大川亦雄奇巍峨,燕国……燕国冬季漫长,燕国人不屈坚韧……至于淮阴……淮阴在蜀国以北,合南北之妙,又是要塞之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哈哈哈哈哈哈哈……”
    朝夕分明是很用心在说,可说至一半凤晔忽然忍不住的笑起来,她眉头一皱,禁不住生出一丝恼意,而凤晔却笑意更深,看她的眼神还有几分无奈,“哈哈哈二姐姐你真的是好无趣啊,谁要听赵人是不是多智燕民是不是坚韧啊,谁要听淮阴是不是要塞之地啊……”
    朝夕皱眉,“赵国土地贫瘠,赵人各处农耕之法却因地制宜十分讨巧,岂不是多智?燕国常年严寒,燕国的铁骑所向披靡位列五大侯国之首,岂非是坚韧不屈?淮阴……”
    “好了好了好了……”凤晔一脸害怕的摆手,“二姐姐我错了,我不该问你,哈哈哈你竟然还如此认真讲与我听,你在外多年竟没发现这几国任何一点好玩之处吗?算啦算啦,我以后自己去看,我只以为你表情少已经够无趣了,没想到你是真的如此无趣哈哈……”
    朝夕皱着眉,一时不知如何接凤晔这话了,凤晔问的难道不是燕赵民风?好玩之处又是什么?她只看到了燕赵民情,只看到了燕赵大战,哪里有好玩的地方?她无趣?凤晔一边笑着一边跑开,许是为了在她面前表现,还用起了还不那么熟练的轻功,脚尖轻踏,他跃上了荷花池边的白玉栏杆,跌跌晃晃的朝前面疾行而去,一边还笑着说“我自己去看我自己去看”,朝夕从不怀疑自己,可这会儿她竟有些微迷茫,她真的……如此无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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