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玦看过去,他自然早就知道了,赵弋想一举拿下燕营主力,所以就将兵马集合在了燕赵边境上,而赵国东南边上却是空了,然而,燕国的主力有限,即便知道这一节也不好冒险,可是如今不同了,商玦鼓励的看着朝夕,“你怎么想?”
    朝夕唇角微弯,“你不是说要让蜀国的将兵先适应一下燕国的苦寒吗?我倒是觉得,在路上也可以适应,从此处南下,直往蜀国和赵国的边境去,绕一圈之后前往赵国变成文城,据我所知,文城守军只有两万人马,如果能文城破了,赵弋必定要分散兵力前去狙敌,如此一来,这边的战力会迅速减弱,到时候两边一起往构城方向走,很快就可以拿下构城,只要拿下构城,整个赵国西南基本成为燕国的囊中之物。”
    构城是赵国的兵略要地,亦是赵国除了王都之外最为繁荣的城池。
    朝夕一气呵成的说完,商玦笑意微深,龙野目光微亮,“夫人好计策,只是,此去文城路途不短,路上至少要走三日,不知道蜀国的弟兄们能不能行。”
    朝夕失笑,“有什么不可以,从巴陵赶过来可要走半个多月。”
    龙野便不再多说的看向了商玦,商玦点点头,“你去叫杨衍来,此事还需再议细节。”
    龙野点点头出去了,商玦一把拉住朝夕的手也要朝外走。
    朝夕扬眉,“做什么?他们很快就来了……”
    “他们来了让他们先议着,你该睡觉了。”
    商玦不容置疑拉住朝夕出了议事帐往帅帐走,朝夕见此直苦笑,“这是不准我旁听的意思了?”
    商玦可不会因她这似嗔非怪的话动摇,“太晚了,你又冒着寒意走了一遭,容易生病,你今夜先歇下,此事待我们商议好了明日告诉你。”
    朝夕没法子,只得和商玦回了帅帐。
    夜里虽然出去了一趟,可是这一来一去倒也没有让朝夕劳累不堪,可商玦的好意朝夕明白,回了帅帐乖觉的洗漱躺下,商玦直看到朝夕盖上被子闭上眸子方才离开。
    商玦一走,朝夕却是睡不着,有一件事盘桓在她心头良久,直到如今,她也还没有解开自己心底的迷惑。
    那个平安符,那个被她捡到的写着“燕雪卿”字样的平安符。
    那一日,她将平安符放回了床上,后来再去找的时候,果然不见了。
    商玦把那平安符拿了回去。
    燕雪卿,为什么写的是燕雪卿呢,难道这是商玦从前的名字?
    如果是这样,那燕宅呢?
    可是没道理的,燕宅是他入巴陵之前就存在的,那个时候他还没有了解到她的喜好,燕宅不可能布置成那个样子,除非,他从一开始就对她了解甚深。
    然而这又是因为什么?
    朝夕想了半晌都没有头绪,自己却是真的有了睡意,她迷迷糊糊睡过去,可感觉没睡到多久便听到了一阵远远的鸣金声,朝夕一下子睁眸,意识还未清醒之前先去摸身边那一块,这一摸,顿时发觉身边没人。
    一转头,外面天色见亮了。
    商玦竟然一夜未归……
    朝夕的意识一下子清醒了几分,她坐起身来,发出窸窸窣窣一声响,外面立刻响起脚步声,坠儿进来喜道,“公主睡醒了吗?燕军大胜归来了!”
    燕军胜了!朝夕精神一振,立刻下床洗漱,不多时便穿戴齐整出了帅帐。
    天色已经大亮,冬日的早晨尤其严寒,一出门,迎面而来的寒风就让朝夕呼吸一滞,她转身朝议事帐走去,坠儿见状立刻道,“主子,殿下去迎接大军了,没在议事帐。”
    大军得胜,商玦去亲自迎接方能鼓舞士气。
    朝夕心中一定倒是不着急去见他了,只在帅帐小步的走动几步。
    “昨天晚上殿下和几位将军议事多久?”
    坠儿立刻道,“差不多说到天快亮,然后得了军报说大军得胜才散了,中间殿下回来看过一次,见主子睡的挺好才走了。”
    朝夕心底一暖,想了想干脆朝蜀营的方向而去。
    蜀营虽然和燕营紧挨着,里面却是完全独立的,朝夕一去,直奔帅帐,果不其然,此刻的蜀营帅帐之中仍然是一片灯火通明,见朝夕一来,众人方才醒过神。
    朝夕掀开军帐的帘络指了指外面,“天都亮了怎么还点着灯?”
    军帐中众人各个一脸疲惫之色,可眼底却都沁着亮色,一见外面天色明亮,才失笑着将帐内的灯火灭了,朝夕走到杨衍身边去,看着他身前的地图。
    “怎么样?和殿下商量好了?”
    杨衍忙点头,帐内还有五人,都是蜀营之中的主将。
    杨衍又继续道,“听殿下说,此计策是公主您想到的?”
    朝夕点点头,“赵越联军是燕国兵力的两倍,他们早就知道赵国方面的漏洞,却是没办法分出兵力去文城,眼下蜀军一到则不一样,何况我知道你们也不想真的一直练兵看着燕军奋勇杀敌,所以就提了这意见,你们觉得如何?”
    杨衍唇微弯,“刚来那两日将士们的确有些不适应,不过现在早就好了,我还在想着什么时候去跟殿下说一声请战的事,却没想到公主已经帮我说了,如此正好。”
    “公主放心,我们必定不会给公主殿下丢人!”
    “就是,燕军虽然骁勇,我们也不弱!”
    另外两个将军也如此说道,朝夕点点头,“好,说说怎么安排的?怎么出兵?什么时候出兵?”
    杨衍面色一肃,“出兵五万,今天晚上就走,刚好赵军这一次败了,赵弋必定心情受挫先整顿自己的兵马,我们走五万,留五万,还要假装出十万人马都在军中练兵的样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到文城,文城城池坚实,但是没有防备之下我们争取一天之内攻下来,从赵营到文城最快要两日,他们就算最快时间收到消息也救不到。”
    朝夕点点头,“攻城之时可先佯攻战力不足,让他们以为可以受得住,如此给赵弋送消息的时候赵弋方才会派兵,若文城兵将说城受不住了,赵弋只怕不会派兵过去。”
    杨衍笑起来,“昨天晚上,殿下也是这样说的。”
    “好,既然这样,那我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如此说完,杨衍又陪着朝夕在蜀营之中转了转,一路上见到不少蜀国士兵,蜀军们见到朝夕便觉收到激励,朝夕又去校场上看了一圈才回燕营,本以为商玦定然还在处理大军得胜之事,可没想到一进帅帐商玦却已经回来了。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商玦走过来直道,“大军回营动静太大,心知你必定醒了想回来看你,结果我回来你却去了蜀营,怎么样?杨衍他们如何?”
    朝夕闻言心底一暖,“放心吧,必定一击得胜!”
    ------题外话------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第015章 苦涩难当,世道大变
    “殿下,探子回来了。”
    侍从在外禀告一声,赵弋神色当即一振,“叫进来说话。”
    一声令下,负责去燕营的探子掀帘而入,“小人拜见世子殿下。”
    赵弋挥了挥手,“说说,燕营现在什么状况?”
    探子神色一肃,当即道,“燕营得胜之后并未骄矜,仍然按照从前的样子每日练兵,作息并无丝毫改变,防卫也和从前一样。”
    赵弋眉头一皱,看向一旁的张准,张准叹了口气,“燕营果然精锐,这一点不能不承认,前次咱们以为燕军必定会启用蜀军,谁知道商玦竟然根本没让蜀军参战,也不知道是觉得蜀军战力不行还是怎么,可蜀军大老远的跑过来如果只是个摆设的话也没意思,还有就是……燕世子和摇光公主是不是生出了什么嫌隙?两军合并,容易出乱子……”
    张准看着赵弋,赵弋听的心中一动,如果商玦和朝夕之间生出嫌隙那真是再好不过,可是他又下意识觉得不可能这么简单,而蜀军大老远的过来,自然不会只是摆设。
    “蜀军呢?蜀军可都还在营中?”
    赵弋这么一问,张准立刻扬眉,“殿下怀疑蜀军?”
    赵弋点头,“蜀军不可能闲置,若是有别的安排只怕会让我们措手不及。”
    这么一说,张准也看向那探子,那人立刻道,“蜀军亦是一切如常,小人在大营不远处埋伏了两日,每一日蜀军也都是早晚练兵和燕营一样严密,不仅如此,蜀营的方位更是森严,看那样子,似乎是想让蜀军先适应北地的严寒天气。”
    赵弋和张准面色同时一松,张准便道,“看样子是要先等蜀军适应过来再让他们参战,如此倒是完全,我们越国的士兵刚来的时候也适应不了,现在才好一些。”
    这么一说,张准心底不由的一郁,同样都是上位者,当初赵弋可没想让他们多适应适应再上战场,到如今他们也大大小小参战了许多次,死伤之数远远高于赵国。
    “蜀军还在营中便好,这两日先做休整。”
    赵弋似乎没听出张准话中意思,他怎么不知道要给越国军队适应的道理,可是他最开始是想打燕军一个措手不及啊,谁知道越国战力那么弱……
    “你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探子退下,赵弋便吩咐侍从,“传令下去,燕国那边不得放松,继续盯着,不管是蜀营还是燕营,有任何异动都来找我……”
    “是,属下这就去。”
    见侍从出去传令,张准叹了口气,“殿下,再这么下去只怕军心要动摇,咱们连着三场都败了,若是还要继续主动出战,只怕将士们会没有信心。”
    赵弋眯眸,他自然知道这个道理,连他都开始烦躁起来了,然而赵军之中新兵太多,越国军队战力比不上燕国,从前人数优势还在,如今人数优势也在不断的缩减,他们的境况便越发艰危,可是已经迈出了那一步,想让他收手却是不可能。
    “燕军身经百战,这一仗的确难打,这几日又要落雪,大军先行休整,等后续的补给上来。”微微一顿,赵弋又道,“论起补给,燕军比我们更难,我们一边休养生息,一边倒是可以在这上面花点心思。”
    张准眼底一亮,“眼下正面交锋不妥,只能这样了。”
    赵弋颔首,“等探子摸清了燕军的境况,我们再作筹谋。”
    张准点点头,这边厢侍从返回,对着赵弋道,“殿下,夫人来了……”
    一听这话,张准当即起身告辞,帐帘一掀,凤念蓉走了进来,她身后带着紫鸢,紫鸢手中拿着个食盒,“妾拜见殿下。”
    “起来吧,何事过来?”赵弋神色淡淡的,面上一股子多日来未曾休息好的疲累之色。
    凤念蓉面色端容,转身打开了紫鸢手中的食盒,“妾见殿下多日来为了战事劳心伤神十分疲惫,所以专门给殿下准备了补品为殿下补身。”
    说着,从食盒里面端出来一只瓷盅,虽然瓷盅还未打开,可一股子清香已经飘了过来。
    军营之中一切都十分粗陋,赵弋的确多日没有碰过珍馐,可是看着凤念蓉放在他面前的瓷盅,他却一点打开的欲望都没有,凤念蓉一看到他冷淡的脸色心就往下沉了沉。
    “殿下怎么了?不尝尝吗?”
    赵弋眉头轻蹙,“夫人可知这是在军中?”
    只一句话,凤念蓉心底一凛,知道自己做错了。
    “妾只是看殿下近日来实在劳累的狠了……”
    赵弋面无表情的,“这个,夫人拿回去自己喝吧,夫人好意孤心领了,可是在军中,一切都有规矩,孤从来和兵将同食,若有例外,岂非动摇军心?”
    微微一顿,赵弋又道,“若是夫人不习惯军中生活粗陋,不如不日就回赵都去吧。”
    凤念蓉面色微变,心口好似被一块硬铁哽住似的,“不,没有不习惯,妾考虑不周了,请殿下恕罪。”凤念蓉说着,上前一步将瓷盅端回来放在了食盒里,身后紫鸢也被吓得面色微白,凤念蓉看她一眼,转身告退,“即使如此,妾先退下了。”
    赵弋看了一眼凤念蓉的脸,点了点头。
    凤念蓉转身便走,赵弋眼神一下子幽沉下来,凤念蓉和朝夕生的有几分像,可就是因为像,越发叫人拿凤念蓉同朝夕做比,这一比,赵弋便对凤念蓉生不出一点喜爱之心。
    走出军帐的凤念蓉忍不住红了眼尾,她大步流星的朝自己的寝帐而去,刚一入帐,便一脸怒气的将身上解下的斗篷朝地上一摔,紫鸢跟着进来,忙劝道,“夫人看开些。”
    凤念蓉冷笑一声,“我已经看的很开了!哈,真是不知好歹!”
    她烦躁的走了几个来回,面上神情恼怒委屈悲切,紫鸢看的也十分心疼,“夫人,殿下这到底是怎么了,当初明明是他去赵国求亲的,到了如今,却是不拿您当做妻子看,奴都看的心寒,夫人,咱们往后要长留赵国的,不抓住世子的心不行啊。”
    “我难道不知吗?”凤念蓉怒扫了紫鸢一眼,顿时吓得紫鸢面色发白,“就是因为知道,我才低声下气,可是你也看到了,有用吗?”
    紫鸢看到了,凤念蓉在努力取悦赵弋,可是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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