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凛靠在他紧密的怀抱里,抵着下唇,分不清哪边脸更烫。
    “满意么,嗯?”杨谦南从身后吻她的鬓发,蜿蜒至耳际。在冷气充足的过道,他的气息是热的,是七月般温度。情念似春草般抽芽,恣意生长在这炎夏。
    突然,女洗手间传来开门的声响。
    温凛蓦地弹开,恰好和仇烨四目相对。一身中性打扮的小学妹挡住半边脸,动作浮夸地溜号。杨谦南抱着温凛低低地笑,黯声侵袭她的耳朵,“现在颜色更好。”
    一回头,镜子里的她红云斑斓。
    像黄昏,像火烧云收尽的最后一分。
    杨谦南接她回酒店,饭通常吃不了几口,就会纠缠到沙发上。
    温凛喘息着仰视他:“今天不要玩别的……我晚上还要加个班看节点。”
    他囫囵说好,从抽屉里拆了个套子出来。
    其实渐渐适应之后,她并不抗拒这事,时常也有被撩拨到渴望他的时分。但杨谦南似乎对折磨她有特殊的癖好,喜欢让她疼,喜欢见血的快慰,喜欢看她在痛和欲里浮沉。温凛对他通常只有满足,很少有今天这样反对的情形。
    杨谦南没有背诺,只是看上去兴致不高,在沙发上沉默地要她,最后将她堵着,玩味地碾:“怎么办,我们凛凛最近越来越忙,我都不舍得出来。”
    温凛酸胀难受,推他,“别贫了……快点出去。”
    杨谦南于是起来擦净,手臂撑在她身侧,温声呢喃:“待会儿送你过去?”
    温凛说:“没关系。我自己去也行。”
    杨谦南轻笑,在她腿上揉了一把,“听话。”
    他起身穿戴齐整,顺手从卧室里帮她找来替换衣物,扣上表带,随时出发,理所应当。温凛慢慢吞吞蹭起来,去洗手间换上,妆点一新出来,他已经倚在玄关,笑眸似清溪浅湾,说:“嗯,这身好看。”
    那首歌是怎么唱的?
    ——为那春`色般眼神。
    有时梦里她会忘记他的样子,只记得这个眼神。
    那段时间她忙得连facebook都没时间刷,看不见三心二意,听不见流言蜚语。杨谦南在她面前的样子,几乎是个完美的、深情的恋人。
    她无法戒掉这种满足感,住进一双对众生都漠然的眼睛。
    偶尔她会觉得,或许她爱的并不是他这个人。
    有一次甲方邀请她参加活动,她为了拓展人脉,拎包去外地出差。顾璃和她开玩笑,说:“恋爱谈久了靠的不就是个习惯。你这一走一两个礼拜,也不怕他忘了你。”
    温凛笑说不会的。杨谦南这人,最怕寂寞。这么点时间最多够他勾几个乱七八糟的女人,说不定忍忍还能忍住。
    顾璃气红了眼:“你再说一遍?什么叫忍忍还能忍住?!你能不能对自己男朋友有点要求?”
    “我对他没要求啊。反正那些人对我都没威胁的。”温凛拉上行李箱,乐呵呵地说浑话,“他不需要对我忠贞。你想啊璃璃,四五十岁我还是他的小情人,他出轨一次我就去撒泼抢回来。那些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肯定气坏了,怎么沦落到要跟个老妖婆抢男人。然后我就赢了。”
    顾璃都想哭给她看:“这样不累吗?”
    “你想想看,我四五十岁的时候肯定有房有车有钱有闲,发展得好的话连工作都不用干。财产交给职业经理人,老公交给小妖精服侍,我就每天找应朝禹打打麻将。日子久了肯定无聊,陪你一起逛逛街,欺负欺负漂亮小姑娘,不是很开心吗?”
    “……”
    顾璃吞了块生铁似的,硌了半晌才咽下去,欲言又止:“凛凛,你到底……喜不喜欢他啊。”
    温凛嘴角一僵。
    她喜不喜欢他呢。如果喜欢,那么为什么对一切桃枝红杏,都能淡然处之,为什么每次表演天真,都能毫无破绽。
    如果喜欢的话,为什么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单纯。
    良久,温凛在行李箱上坐下,好似很疲倦,又好似风轻云淡地笑:“……我跟你开玩笑的。”
    那首歌又是怎么唱的?
    ——有些事情你现在不必问。
    她以为她能和杨谦南永远保持这样和平的,甚至有几分甜蜜的关系。
    直到那天她下飞机,在传送带边等着行李,接到了顾璃的电话。
    那天航班延误,她到北京已经是深夜,顾璃晚上因为一个项目,去了红场谈事。她心想在程诚的场子里,总不会出大事。但顾璃哭得撕心裂肺,说凛凛你回来了吗?你快过来。
    温凛的心都揪了起来。
    她拖着箱子跑过十几个行李转盘,世界好像都跟着天旋地转。
    顾璃给她的地址是北医三院,电话里泣不成声,说不清情况。
    温凛心在半空吊了一路,到医院看见顾璃毫发无损,几乎掉泪。
    这医院火到需要黄牛挂号,连深夜都人人形色匆忙,有病人家属焦急请她让一让。急诊科鱼龙混杂,满地污染过的医疗用品,消毒`药品的气味令人心慌。
    顾璃精神已经稍稍稳定,连哭带比划:“太吓人了凛凛。钟惟被人打了,整个场子都被砸了。程诚在里面帮她办手续,不知道有没有生命危险……”
    温凛一愕:“谁干的?”
    “钱东霆。”顾璃表情茫然无措,“程诚说她得罪了钱东霆。”
    温凛进去看了一眼,钟惟浑身是血,和衣物黏在一起,急诊医生不得不把她的衣服剪开。据说那些人给她喉咙里灌了碎玻璃,被送来紧急洗胃。她已经接近休克了,可还是会突然弹起来,一口一口地咳血。
    她是个歌手啊……那把嗓子,曾经那么动听。
    大厅里,庄清许夺门而入。有了她这个家属陪同,他们这些暂时看护的人简短交接之后,便打了辆车返程。程诚要回红场,温凛抱着顾璃的肩并坐在后排,轻声安抚。她目睹了整个血腥的过程,被吓得都不太敢回事发现场。
    温凛付了车费,下车时把顾璃交给程诚,按捺不住问他:“钟惟……到底为什么得罪钱东霆?”
    程诚在闷热的夜风里呵笑一声:“还能为什么。”
    “她自作聪明拍视频去要挟杨家的人,东窗事发了呗。杨谦南不计较,不代表没人帮他计较。钱东霆今晚故意找她的茬,她脾气硬气不买账,把人给惹毛了,就是这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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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好的传播符号……”,出自论文《从看新媒体时代下的电影营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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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久没感谢地雷了:
    谢谢诸位。
    第26章
    那个八月仿佛注定是不祥之月, 全国各地频发灾害, 多省市遭遇特大山洪泥石流。
    十四日晚上,国`务院发通知,第二天为甘肃舟曲同胞默哀,暂停所有娱乐场所营业。
    三里屯很多酒吧早早关门,门口贴上明日歇业一天的告示。霓虹斑斓的北京城好似一夜之间失去颜色, 连长安街上的景观灯都齐齐喑声, 换上缞绖缁衣。
    整条街出奇地静寂。
    红场暗着灯, 仿佛只是其中平平常常的一间。
    温凛在门外等着。
    顾璃跟在程诚身后进门, 即将走进大厅, 远远望见一滩血, 啊地一声闭上眼:“你们怎么没清理掉啊……我不敢进去!”
    程诚把灯开亮, 拉着她的手笑:“看看清楚, 那是滩水。”
    “水哪有那么久不干的啊!”顾璃死咬着牙不信。
    程诚把那张红色海报拎起来抖落:“这玩意儿不吸水, 还反光。”
    她才肯慢慢睁开眼睛。
    程诚把几张沙发摆正,在地上捡了把吉他。
    乐队的人留下的, 估计以为砸烂了,他捡起来拨了拨,居然还能出声。
    程诚跳上张舞台凳,说:“给你唱个歌吧。”
    顾璃忍不住嗤他:“唱什么歌啊?赶紧收拾, 凛凛还在等我呢。”
    “就两句。前两天跟钟惟学的, 就会两句。”
    他架起吉他,紧了紧弦。
    那是把民谣吉他,音质很差。不过顾璃也听不出好坏。
    和弦在空旷的、杂乱的环境里响起, 令废墟般的空间莫名温馨。
    他给她弹起李志的《梵高先生》,低哑的嗓音唱出四个婉转的欸音:
    “谁的父亲死了
    请你告诉我如何悲伤
    谁的爱人走了
    请你告诉我如何遗忘
    我们生来就是孤独
    我们生来就是孤单
    不管你拥有什么
    我们生来就是孤独
    让我再看你一眼
    星空和黑夜……”
    温凛倚靠沉闷的墙,轻轻抱起了胳膊。
    隐约的歌声从背后传来,吉他的震动穿透石墙,令她胸肺微微震动。
    这一夜很寂寥,她耐心地等待。音乐戛然而止,顾璃又哭又笑地扑向程诚,说:“你的爱人才走了呢!”程诚抱住她说话可不要乱说,咒的可是你自己。他擦擦她的眼泪笑,“你哭什么,歌词都是乱唱的。老子又不孤独,老子有女人,就你一个女人。”
    夜风闷滞,吹久了有点凉。
    温凛远望灰寂夜空,她想也许这才是爱情。
    有些承诺至少你听了会信。
    默哀日没活干,她懒散了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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