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村里看热闹的人可就哗然了,感情闹了这么一大出,这才是重点啊。老俩这是想套白狼呢?不仅想占了老房子,还打算套了张满囤两口子刚置办下的茅草房啊。这真真是够狠心的,非得逼得人走投无路才罢休啊。
    现在刘氏老两口可算是彻底不要脸皮了,那点歪心思更是表露无遗,原本还跟张老汉耍过牌赌过豆子的人都忍不住啐了几口。当亲爹的这么狠心,也是少有。
    人都丢没了,可事儿还得说,张老汉硬着头皮涨红着一张老脸开了口:“满囤,就算你没攒下钱,当年你娘下葬时候的礼钱可也有不少呢吧。”
    不等张满囤说话呢,看热闹的人可就七嘴八舌的说开了,各种埋汰跟挖苦的声音是层出不穷。现在大伙儿对张老汉可是一点好印象都没了,不光是逼的儿子要断亲,居然还有脸盘算原配下葬的钱。当真是厚颜无耻的东西,说出来都是脏了大伙儿的耳朵呢。
    顿时,张里正跟几个长辈的神色瞬间凝重起来,尤其是老太爷猛地一拍长凳黑着脸就怒了,“你还有脸说这话,咱们张家怎的就出了你这么个东西。你也不怕半宿里做噩梦......”
    “年轻时候,你就做下伤风败俗的事儿,让村上都跟着你没脸面。如今老了老了,还没个改,今儿我做主了开祠堂立断亲书。若你还要闹腾,干脆怎么回来的就怎么滚出去,张家没你这种东西。”
    张满囤面色不改,可端看他紧握的拳头跟上面暴起的青筋就知道此时此刻,这人内心并不平稳。不过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却也没人知晓。
    原本有些不敢得罪张满囤,但心里排斥他的人,听了老太爷的话,心里正是矛盾呢。这会儿也忍不住开口唾弃起来,感情张满囤这看似凶悍的人,居然这么命苦。老爹说打就打,说算计就算计啊。
    张老汉被大伙儿的眼神看的觉得面红耳赤的,尤其是老太爷的话简直就像是巴掌一样狠狠抽在他脸上。只是现在他是骑虎难下了,只能绷着脸抿着嘴僵持着。他在赌老太爷不会真的把他除族,却不想现在的他留在村里都会玷污桃树湾人淳朴厚道的名声。
    “既然如此,大同你去召集张家的男人们来祠堂做个见证。”张老太爷看向里正沉声开口道,“也免得有人觉得老头子我是收了别人的好处为难他们呢。”
    这话说的诛心,指桑骂槐也不过如此。老太爷在村里可是极有威信的,现在动怒了,大伙儿哪能不知道该怎么站队?
    接下来张老汉跟刘氏几乎是被压着在祠堂接了干结签下断亲书的。原本还要给刘氏写下休书,可见要动真格的了,刘氏撒泼耍赖也不管用了,干脆就跪下凄凄惨惨的哭起来。
    当然这些对已经拿了断亲书的张满囤已经无关了,他只管接了契书回家去。对于张家的闹剧,他并不在意,现在他担心的全然是自家媳妇肩头的伤。
    一进院子,瞧着地上一片狼藉的模样,张满囤不由眯了眯眼,心里有了打算。反正已经断亲了,且看他改日怎么找补回来给媳妇出气。
    正巧这个时候,田大娘端着一盆子热水出了屋子,见满囤回来愣了一下才小声说道:“刚刚睡下,可怜见的肩膀头都黑青了一大片,也亏得没伤到骨头,不然可就事儿大了。”
    张满囤点点头,谢过了田大娘的照看。然后看了一眼林宝珠的屋子,小声说道:“我先进去瞧瞧。”
    这会儿天色都已经有些昏暗了,而糊了窗户纸的屋里更显阴沉。亏得张满囤眼神好,一进门就看到炕上冲着门口躺着,还露着半截肩膀的人。
    薄薄的被子只改在了她胸口的位置,远远瞧着还隐约能瞧见些白嫩。而她放在被子外面外衫只虚虚搭在胳膊弯处的手臂,更是扎眼的紧,尤其是在昏暗的房间里,更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他再没有动作,压下心头莫名而起的炙热跟涟漪,才把目光放在刚刚擦过跌打药的肩头。嫩白的肌肤上,这么一块紫肿起来的青紫当真是碍眼。
    可一想起这么一个看似娇弱的女子,竟然想都没想的挡在自个跟前,而且也跟别的女子不一样就算是受了伤也没哭哭啼啼的闹腾,他心里就有些异样。说不出是感动欢喜还是欣赏喜悦,那种诡异的感觉甚至超过了他对张老汉跟刘氏的愤怒怨恨。
    见林宝珠睡得还算安稳,他才又蹑手蹑脚的出了屋。
    想着脸上糊着的黏糊糊的血水,索性舀了一瓢冷水胡乱洗了一把。其实那伤口并不严重,只是棍子落下的时候上头折断的尖梢划破了层皮肉,当时他为着趁机跟那边断个干净索性就将错就错任由血水冒出来。然而,若是看的仔细也能瞧出来,不过是外表看起来吓唬人罢了。好在张老汉几个心虚,不敢正视他......
    第十三章 糙汉子的礼物
    第十三章
    “大娘,趁着天还没黑透,我先去镇上买些东西。”洗过脸后,张满囤就去灶房了。想着家里米面皆无,不由有些为难的看了看田大娘。不是他脸皮厚,非要劳烦田大娘帮忙,而是经了今儿的事儿,他实在不放心自家媳妇一个人在家。
    虽说瞧着媳妇的模样,似是开了窍长了气性。可哪个知道是不是因着她心头的那口气憋着才发了狠,若刘氏再趁机来找茬,就怕她再被吓成个鹌鹑一般任由人欺负。
    “哎,你放心去吧,待会儿你嫂子做好饭来叫我时候,让她再给宝珠送一些过来。” 田大娘说的嫂子就是她家儿媳妇钱氏,人是个孝顺的,也是个心肠软的。许是因为自家男人田大山当年差点被冤枉的事儿刺激到了,好好一个与人为善的媳妇变得有些斤斤计较了,不过好在没什么坏心眼。
    本来就是走惯了山路的,一路穿着树林子走,加上没有歇脚,张满囤的脚程自然不会慢了。这不,还没到镇上的商户收摊呢,就赶到了粮行里。
    安平镇到底是四里八村唯一的镇子,就算是快要收铺子了,来来往往的人还有不少。不过粮行里这会儿倒是冷清的紧,毕竟庄稼户自个就是种田地的,甭管是苞米面还是茬子粒,再有就是家里常吃的黑面都能自个用碾子推。若不是家里有大喜事,还真没多少人能狠得下心来进粮行买精贵的米面。
    张满囤心里算了一下手头上的余项,自打买了茅草房,家里也只剩下不过五百文钱了。可一想到自家媳妇轻的没几两肉的小身板,他还是眼都没眨巴一下的购置了许多白面跟小米。
    想着自个的饭量,他也知道五十斤白面小米估计吃不了几天,索性又让伙计给装了五十斤的参着粗苞米面的黑面。
    有了米面,却也少不得买粮油食盐。一番折腾下来,油盐酱醋跟花椒大料还有刚宰杀的猪肉混着大骨可是买了个遍。
    若没有娶媳妇,许他还不会这般大手大脚,毕竟自个一个大老爷们也不是穷讲究的人。可如今有了林宝珠,再怎么困顿总不能让女人跟着他受苦受难的。左右他浑身是力气,再过几日寻个活计总归能养得住家。
    一转眼的工夫,他手上两个布袋就满满当当的了。少说也有一百多斤的物件,被他轻轻松松的提着竟然脸不红气不喘,好似一点都不费力一般。
    购置完了吃食,他还专门去了一趟杂货铺子里。镇上杂货铺的物件还算齐全,锅碗瓢盆跟零嘴点心,还有珠花铜镜分着四个柜台一应俱全。
    正在打扫的伙计瞧见人来了,赶忙迎了上去。他们当铺子伙计的哪个眼里没有油水?瞧见来人,光看神色就能瞧出门道来。不说是穿着补丁衣裳来买针线的老妇人,只说拿着铜板换糖豆的孩童来他们都欢喜的很。
    尤其是来的这汉子,虽说穿着不显山不露出,一瞧就是村里庄稼户的打扮。可架不住那份气势凌厉啊,往那一站就带了一股子逼人的劲儿,这样的汉子不是屠户也是有着好手艺的猎户。
    别看屠户跟猎户说起来简单,其实那活计是个技术的,一般人还干不了,所以这两种人还是属于不差钱的。最起码,猎杀一头野猪都有好几两银子的进项。
    想到这里,小伙计面上的笑意可就更热切了,也不再忌惮张满囤骇人的皮相了。
    “大哥是给家里的嫂子买铜镜吧,妇人家都爱俏,选铜镜也得选个带花样子的。”小伙计见来人径直走向放针头线脑跟铜镜珠花的柜台,赶忙推销起来,“咱们铺子里的物件,可是镇上顶好的了,这买回去,嫂子心里定然欢喜。”
    张满囤皱着眉头看着一柜台花里胡哨的物件,看来看去也看不出哪好来,不过想着林宝珠今儿收了委屈心里指不定怎么难过呢,若是能哄了她高兴,就是多花些钱也值当的。
    他拿起一面刻着不知道什么花的铜镜瞧了瞧,似乎跟他娘当年用过的差不了多少,不过照着人影确实是清晰了许多。
    “大哥眼光可真好,这面铜镜上刻着石榴花,有多子多福的寓意。买回去送给大嫂子,来年就多添几个儿子。”伙计一瞧有门,可不就笑着推荐道,“一看您就是个有心的,不如再捎带些发饰布料回去,一准能哄得嫂子心里甜滋滋的。”
    其实多子多福他是没想过,虽说宝珠是逃难来的,可不仅识字儿而且模样俊俏。若不是无处可去,又怎么乐意嫁给他这么个粗人?他心里清楚的很,说一千道一万,自个配不上那女子。可毕竟已经成亲了,只要她不走,自个还是得好好待着她。
    “我就要这面铜镜,你再给拿个好看的珠花。”张满囤想了想林宝珠只在成亲时做了一身衣裳,干脆又让人扯了几尺碎花青色的粗布。
    伙计一见他眼都不眨的就应下了,自然高高兴兴的把东西给打包好递过去。嘴里更是连连说着大嫂子当真好福气之类的喜庆话。
    付了银钱,张满囤也不再多留把东西提好久出了门,不过因着心里有别的念头,所以当即也没直接回家,而是到东街巷时脚下拐了个弯去了一户人家门前。
    也不知他在那家逗留了许久说了些什么,只是再出来时候,一个腰里别着腰刀满脸通红似是喝多了的魁梧汉子,一路兄弟长兄弟短的把人送到了巷口处,还一直拍着胸脯保证着什么。
    因着叙话耽搁了时候,张满囤回到家时候已经日落西山了。听田大娘说林宝珠后晌喝了点粥,后来有些发热,这会刚刚吃了村里的老大夫拿来的草药睡了,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等送走了田大娘,他才仔细的把门窗都关好了,然后又去瞧了瞧服了药睡得昏沉的林宝珠。见她面色还有些潮红,干脆又去灶房往灶膛里填了些柴火埋上,也省的夜里自家媳妇想喝水了没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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