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临终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让我去找你,但你呢?”张满囤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张月娘,话却并没有停下来,反而愈发冷冽的说道,“当弟弟的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如今好不容易成了家,娶了媳妇,现在你却横插一杠子让她难堪。大姐,但凡你有一分真的顾念我,怎就想不到那是我二十多了才娶到了媳妇,是肯为我豁出命去的啊。”
    张满囤的话说的震耳发聩,尤其是最后一句,恨不能直接把心肺掏出来。
    说完这话,张家院子里一片寂静,让俩人心头都有些沉重。尤其是张月娘,脸色乍青乍白,半晌喘不过气儿来,就好似活活被人扇了几个巴掌一般。
    张满囤看着冥顽不灵毫无歉意神色的大姐,最终叹口气扭头就又出了大门,转身直接绕到后面茶坊的门前去了。只留下张月娘在后面一边哭一边喊着张满囤没良心的话。
    听着后边的哭骂,再想起大姐那会儿在诊脉时候说道的话,张满囤眼底里满是失望。果然,就如媳妇所说,大姐哪里是因着心疼他才回来看看的?不就是为了韩家人么,想要让韩家人住进来,还要他们念韩家的好,亲自去请,真当韩家一个秀才就有那么大的脸面了?
    说什么如今张家日子过得好的,既然给旁人白拿工钱,还不如资助了韩柳旭去考举人,日后再捐个小官,何愁日子不能更好?
    呵呵,想要吃张家的拿张家的,却又要张家上赶着。他的好大姐,真真是打的一手的好算盘。
    说起来也是张月娘太过心急了,甚至连边上田大娘跟两个来探望她的媳妇,都有些听不下去了。这也是为何知道她身子没什么大碍,几个人就借着作坊活儿多离开的原因。
    实在是这位张家的姑奶奶太过拎不清了,张口闭口就是哭诉,就是说道满囤媳妇没个媳妇样,要是在韩家怕是早就被休弃出门了。
    别说这话张满囤跟林宝珠听不下去,就是旁人都觉得实在是可笑之极。旁人家的大姑姐,但凡碰上宝珠这样的媳妇,哪个不好言好语的捧着,能干又不生口舌是非,而且是真心实意的跟着男人过日子。偏生她有许多说道,且句句都是把人往外逼。
    知道的是她脑子不清亮,做事儿没个准当,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就是见不得人好过呢。
    这会儿张满囤心里越发难受起来了,想起媳妇的好,再想起大姐的无情,他真是恨不得捶死自个。在前一/夜,他还抱着媳妇口口声声的说甭管发生什么事儿,都会护着媳妇,绝对不会让她委屈。
    可到头来,他不光没有做到,甚至还为了曾经早就被消磨完的姐弟情谊让媳妇难过了。他艰难的迈着步子,可心里却犹如被刀子剜着一般,疼着却让他叫不出疼来。
    他面无表情的,绷着脸,却在田大娘说出不知道宝珠有什么安排的那一刻,松了一口气。茶坊是媳妇的心血,她定然不会不管的。
    虽然觉得自个这么想有些小人,可只要媳妇能回来,他不在乎是不是大丈夫所为。
    遍着村子寻不到媳妇,又不愿意回家看见大姐那张挑拨的脸,索性,张满囤又赶了骡子车去镇上到处乱找了。说是找,其实没有目地,不过是四处看着,希望下一刻就能瞧见媳妇娇俏嗔怒的模样。
    等六子再找到张满囤,拉着人到家时候,才知道月娘姐居然做了那么让人无语的事儿。他真不明白,月娘姐是要干什么,非得跟大哥大嫂生了间隙,日后不死不休老死不往来才好?
    要说之前碰上韩家人时候,他是同情月娘姐的,那这会儿他就真真是感觉没话说了。
    “月娘姐这是要把张家的产业奉给韩家人啊,就那一家子的德行,只要进了张家的院子,不刮下一层油来能走?”听张满囤说了张月娘的盘算,六子当真是瞋目结舌。“她想啥呢,真是有了婆家就一点不顾念娘家了啊。”
    见六子说的直白,张满囤扯着嘴角笑起来,笑得很是难看,甚至比哭还难看。他低着头,沉着嗓音说道:“是我对不住你大嫂。如果当时我说一句话,许她也不会......”
    见大哥这般自责,六子也有些忧心忡忡的,说实在的,怎么看这事儿月娘姐跟大哥都不占理。他虽然跟大嫂接触不算太多,但也能看出人是真心实意的待大哥的。说句实在话。饶是他崇拜大哥到了极点,有时候都会觉得大哥是走了狗/屎运才碰上那么好的大嫂。
    这话是真的,大嫂能做生意,能制茶还能做许多吃食,平日里把家里跟生意都打理的井井有条,相比之下倒是大哥好像除了能打打杀杀的,就跟个闲人一样了。
    要是这样都配不上大哥,那什么样的女人能配得上呢?
    六子这人心眼不少,看人的眼光虽然不毒辣,但也多少是有些准当的。大哥这样的粗莽汉子,说好听点是有气概,说难听点就是草莽粗鲁。能碰上大嫂那样处处为他打算的,不容易着呢。
    至于夏晓媛那样的货色,虽然面上是贴上来总会梨花带雨的诉说深情,实际上却从来未曾替大哥真心想过。那样的女人才是真正的不安于室,就算到了大哥身边,只怕碰上事儿也只会应了那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的老话。
    “大哥,月娘姐到底是韩家人,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就算有几分真心,又怎比得了大嫂对你的情谊?”虽然平日里是混不吝,不过六子在正事儿上却不马虎,想了想,他开口道,“我之前碰见大嫂,然后打听到她可能是在猫儿胡同落脚了......”
    犹豫了片刻,他再次开口:“大嫂这边没旁的事儿,可是大哥,你的考虑好怎么去寻大嫂,毕竟月娘姐要是一直那么......拎不清,怕是就算接了大嫂回去,也安生不了。”
    张满囤细细一琢磨,也确实如此。媳妇现在心中有气,要是求了她回去,难不成依旧要让她面对自个讨厌的人?
    他不知道旁人家遇上这样的事儿会怎么做,是先哄了媳妇高兴,让她软了态度,然后劝她包容大度一些。还是会怎样。可他却实在不愿意让媳妇为了所谓的一家人的情面不停退让。
    说心里话,他其实是清楚地,自家大姐已经不再是儿时那个能背着他疼着他的大姐了。若是真随了大姐的意愿,让韩家人住进家里,那才是真真没了一日安宁了呢。
    想了想,他叹口气压下心底的担忧说道:“我先去看看你嫂子,帮着她拾掇拾掇,这几天你多照料着些。”
    这意思自然是要先料理的家里那些个糟心事儿。而他不知道的是,家里现在可是还有更大的糟心事儿等着他呢。也亏得他没直接开口说要劝着媳妇回去,不然指不定还要出什么乱子。
    第一百四十五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张满囤到小院的时候,恰好林宝珠刚刚去买了些点心填饱了肚子。
    听见敲门声,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把放着自个包袱的篮子塞进炕桌底下,这才去开了门。瞧见门前跟一堵墙一样的汉子时,她猛然一怔,随机就想要关上门去。
    “媳妇......”见自家媳妇面色冷淡,张满囤心里焦急不安,等她要关门时候,赶紧伸手抵住木门。“媳妇,你别赶我走。”
    听到那汉子话里的委屈,林宝珠可是气笑了,“你来干嘛,哪个是你媳妇?我可不敢当你媳妇,也省得被人指着鼻子说心术不正,是看重了你张满囤的产业......”
    见媳妇还愿意给他说气话,张满囤心里才稍稍安心了一些。也不是他故意找不自在,实在是太了解媳妇了,若是媳妇一声不吭面无表情,那定然是真正的恼怒了他。可只要媳妇愿意对他发脾气,那证明媳妇还没有那么无所谓,还是在乎他的。
    “媳妇,你怨我吧,是我混蛋对不住你。”张满囤见媳妇的态度有些软化,也不死命的关门了,赶紧闪身进了院子。见媳妇似乎是哭过,他心里也觉得闷闷的很难受。
    把媳妇抱在怀里,半晌他叹息一声,然后在媳妇耳边说道:“我会跟大姐说清楚的,媳妇,谁对我好,我这里明白。”说着,他攥着自家媳妇的手,瞧了瞧胸膛。
    高达强壮一直是林宝珠心中硬汉的张满囤,这会儿红着眼,态度很是郑重。似是怕媳妇不信,他接着道:“是我一时想岔了,毕竟就算她再不是,也是真的看顾过家里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满囤的表情有些怪异,甚至是说不出的复杂。他原是想的好,许大姐经历了那些事儿,是真的想通了,想到了娘家的好。却不想,这次回来,她是变本加厉的又为韩家人盘算的。
    怎么说呢,似乎是在媳妇离开的那几个时辰,他猛然一下子就开窍了,想明白了。媳妇跟大姐之间,总归他是要护一个的。不说别的,就单凭大姐被韩家人灌输的那些个懦弱的三从四德的想法,就是他打心底里不赞同的。更何况,一个多年不见,弃他而不顾的大姐,又怎能比得上一直跟他掏心掏肺的媳妇呢?
    也正是因为想明白了,所以他对大姐的态度才会坚决冷清起来,甚至说话也决绝了许多。还有九天他就要离开家乡上战场了,而他并没有把握在这九天之内劝说大姐醒悟,也没有把握让大姐看到自家媳妇的好。
    确切的说,他甚至能想象得到,若是大姐一直惦念着韩家人,那往后跟媳妇的间隙和矛盾只怕会越来越大。再往前说,万一他在战场上重伤或是回不来了,说不定大姐真会引狼入室任由韩家人霸占了张家的房产地界,然后污蔑自家媳妇。
    不是他太看得起大姐或者是想的太悲观,实在是大姐拎不清加上韩柳旭跟韩家老太太尖酸刻薄劲儿,许媳妇一个人真不是对手。
    媳妇是好的,性子单纯,容易心软。他做不到时时刻刻护在她身边,只能在离开之前,把那些个可能存在的危险挡在远处。媳妇待他好,他自然不能做负心汉。
    到底是心里有他,见他红了眼眶说些酸话,林宝珠心底的气愤也跟被扎破的皮球一样气儿撕拉一下全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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