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现在被关在笼子里, 每天的饮食和他们一样——基本就是每顿饭的时候,克雷尔拿矿泉水的小瓶盖给他装一盖米饭,再搭一盖子炒菜送过去。这虽然也不算吃得不好,但鼓浪屿上的美食很多嘛,祝小拾打算给他改善一下伙食!
    于是她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出了门, 去黄胜记买肉松、到赵小姐买糕点、跑张三疯买奶茶, 还去岛上最有名的林记鱼丸求了人家半天,硬让店家给她做了个小份的鱼丸汤, 里面的丸子只有平常卖的鱼丸的六分之一大。
    当她一路散着步回到客栈时, 发现楚潇已经在她一楼客厅里等她了。
    他道了声早安,然后问她:“你方不方便去我那儿住?”
    “啊?”祝小拾一懵,一时大脑短路地在想“当然不方便啊你就算开的是高级豪华间我也不能跟你睡一屋啊!”,便见楚潇扯了扯嘴角:“这回的房是我自己订的,林氏府的总统套房。我订的时候没注意它是独栋别墅而且是三居室, 现在觉得挺浪费。你如果住过去就不那么浪费了,这里还可以腾出来安排别的妖务部成员住。”
    ……这话到很在理!
    祝小拾知道克雷尔这回带了三十多人来,分住在附近的多家客栈中。她目前住的这间房,克雷尔也大包大揽一起以妖务部的名义签单了,楚潇这么一说, 她确实是换个地方更好。
    毕竟她在这里,妖务部是实实在在地多付一间的房费。可楚潇那里呢,套房又不会因为他只住一间就少收三分之二的钱。再说, 她和楚潇怎么也是朋友关系,后续他们想私下算账很容易,她可以付一部分房费给他。而如果花妖务部的公款,之后就算她想还,流程估计也不太好走了。
    祝小拾就点头想说“好的,那我收拾一下”,但克雷尔的声音先一步从楼梯上传了下来:“我想请祝小姐留下。”
    楚潇眸光微凌,侧头看去,克雷尔从楼梯上一步步走下来:“接下来的事恐怕还需要祝小姐帮忙,祝小姐住在这边会方便一些。”
    他说着直接将话题绕了过去:“我听手下说祝小姐去给小人买吃的了?”
    “啊,是的!”祝小拾点头,“试试看吧,先抓住小人的胃!”
    楚潇见状一哂,也没再继续方才的话题,从沙发上站起身,率先往楼上走:“一起去试试。”
    二楼一间没人住的卧房里,关着小人的笼子放在窗台上,小人正躺在一块小棉垫上睡觉。
    听见闷响,他睁开眼,一看到进来的人,就又恢复成了气鼓鼓抱臂而坐的模样。
    “哎,别生气,我给你买了好吃哒!”祝小拾堆着笑容走过去,将一堆吃的都放到笼子旁边,一样样地拿出来,分出大小合适地小份从打开笼门往里送:“你吃点东西,我们谈谈。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你们这样捣乱恶作剧不行啊,这是人类的地盘,我们给你们安排个别的地方住行不行?”
    “咕噜!”小人一脚踹翻她乘在瓶盖里送进来的奶茶,又把她已经揪到很小的糕点揪得更小,一块块地砸出来,“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三人:“……”
    小人愤怒地在笼子里踱来踱去,嘴里继续咕噜咕噜着。踱了好几圈后他猛地刹住,愤慨地将头上尖尖的帽子狠狠往地上一掷:“咕噜咕噜!咕噜!”
    楚潇挑眉:“再咕噜一巴掌拍死你。”
    “咕噜!哼!”小人冲楚潇嚷嚷着,然后背过身去,一低头捂住脸,竟然放声大哭起来。
    情绪无法安抚,交流无法进行,美食诱惑无效,又一次接触以失败告终。
    三人沉默地走出房间,克雷尔反手将门关上,楚潇面色微冷:“不如去查他们的老巢在什么地方,直接收拾掉。”
    克雷尔:“有成百上千个……”
    楚潇冷淡:“我一脚能踩死成千上万个。”
    “……你别!!!”祝小拾赶紧劝他,“鼓浪屿是个小岛,你一现真身这儿连海拔都要低了。再说这些小玩意儿也……罪不至死对吧……”
    她的口吻中透着些许不安,楚潇硬缓和了些情绪:“我说说而已。”然后他往楼下走去,“我先去试着找找他们在哪儿,找到的话想办法直接送走。”
    但在他们找到其他的小人前,矛盾升级了。
    从当晚八点开始,小人们开始在岛上各处闹事,商户、游客们的尖叫此起彼伏。并未步入旅游旺季的小岛因此而显得热闹了一层,荒诞的喜剧画面在各处缤纷呈现!
    猪头三肉脯店,几十个小人迅速闯进店中,哇啦啦叫着跳上柜台,将刚烤制出炉还在晾凉的一张张肉脯飞快撕碎。片片碎肉散落一地,肉香和蜜汁味混合着四处散开,在店员的惊声尖叫中,小人们欢呼雀跃地奔跑撤离。
    糖猫糕点店,一排小人站在店外写着“生活,是一块巨大的牛轧糖”的灯牌上蛰伏着,等到晚饭后店内闲逛的客人渐多,为首的拿起小喇叭吹响嘀嘀哒嘀嘀的号令,身后众人立刻井然有序地从灯牌上依次跳下闯入店内,花蜜罐子举起来打碎、牛轧糖抱着就走。
    除此之外,街边卖花生汤的老大爷被撞翻汤桶,卖土笋冻的老太太被打翻酱料碗。就连岛上最贵的林氏府酒店都未能幸免,上百个小人叫叫嚷嚷窜进餐厅的刹那,一切格调与温馨都被打破,大人和孩子都惊叫起来,服务生下意识地想抬脚去踩这闯进来的不明生物,却在看清对方也长着人脸时差点当场吓晕过去。
    林氏府酒店主楼后面的别墅中,搜寻小人老巢大半日未果的楚潇刚回到房中,打算好好睡一觉,明天再继续寻找。
    他冲了个热水澡,穿着浴袍走出浴室的刹那,眼角蓦然睃见一个微型的身影快速溜过。
    他猛回头,继而更清晰地看到那是一个体格健壮的小人,正抱着他的手表往窗户跑,而在半开的窗前,还有两个“盯梢”的小人,正急切地朝偷表的那个招手。
    场面可谓十分气人。但好在楚潇以万年计的战斗经验令他并未费时追偷表的那个,身形一闪直逼窗前,啪地把窗户拍上了。
    “……嗷!”两个招手的小人被拍在玻璃上,楚潇挑眉,冷脸回头。
    正抱表疾奔的那个脚下急刹,在地面上划出“呲——”的一声,接着他带着几分漂移的韵味成功转向,向未关的房门奔去。
    下一秒,却听一声脆响直袭面前:“咔——”
    楚潇化形的利爪盯在小人面前,利甲如栅栏般挡住小人去路。小人愕然回头,看看背后明明是人类模样的男人、又看看眼前兽爪,再看看人类模样的男人、再看看眼前的兽爪……
    “哇啊啊啊啊!!!”吓崩溃的小人扔下表钻出他利甲间的缝隙就跑,惊吓过度而洒出的眼泪滴落在地,一路洒至大门。
    楚潇:“……”
    他那么可怕吗?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中,克雷尔所在的客栈里电话不断。
    总部不断来电询问情况,其他各区都在帮忙出谋划策。唐中将已准备紧急赶赴厦门,对小人国传说较为了解的欧洲区各级军官也整装待发。
    这可以说是次元撕裂以来,在中国出现的第一次恶性骚乱。从某种意义上说,楚潇拆国博那次都没这么糟糕,毕竟那回正值深夜馆内无人,而且这位上古神兽很体贴地只祸害了广场,里面的展品毫发无伤。
    而现在,窗外惊叫不断,各类商品被小人们恶作剧地扔得到处飞。虽然主流媒体还没有动静,但祝小拾刷了半分钟微博就知道网上早已炸了。
    二楼走廊的窗前,克雷尔因为北京长安街上的高层直接打进来的电话而焦头烂额:“不不不……您放心,您放心!我们一定坚守贵国的行事方针,把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放在第一位!”
    十几分钟后他才终于得以挂了电话,已在旁边听了许久的祝小拾抬眼看看,看到他的面色有些罕见地发白。
    “来电话的是……”她询问道。
    克雷尔强自舒气:“没事。”
    “那个声音我知道。”祝小拾耸了耸肩,“但凡看过新闻联播都知道。闹得这么大了吗?!”、
    “毕竟是很鲜见的事情。”克雷尔叹息。祝小拾又问:“那现在怎么办?”
    克雷尔倚向墙壁沉吟着,过了许久,依旧只能叹息:“先把抓住的那个放了,安抚住他们吧。后续怎么办再说。”
    当下也只有这样了。鼓浪屿怎么说都是个景点,让他们无休止地这样折腾决计不行。
    于是二人一同走进关着小人的那间屋子,克雷尔把笼门打开,跟小人说:“走吧,你自由了。”
    “哼!咕噜咕噜!”小人还是这一个词儿,克雷尔皱皱眉,将手探进去,把他“拿”了出来。
    他几步走到房门口,将小人放下:“走吧,你的同伴都在找你。”
    “咕噜!”小人气哼哼地一推克雷尔(的鞋),却跺着脚走回窗台边,扒着窗帘又回爬回窗台上。
    然后他一头钻回小笼子,还咣地一声自己关上了笼门。
    “???”祝小拾皱眉,一拍窗台,“耍赖是吧?你到底想怎样?”
    “咕噜!”小人切齿瞪她,抬手一攥帽子顶,扯下帽子狠狠掷地。
    “哎你!”祝小拾想跟他叫板,却倏然意识到,这好像是他一天之内第二次做出这种举动。
    什么意思?
    她下意识地扫了眼那顶帽子。
    那顶橙色的小尖帽子是一个高高的等腰锐角三角形,上面依稀可见一些油污,似乎是她拿蚵仔煎裹他时留下的。
    “咕噜!呜——咕噜!”小人气鼓鼓地好像在骂什么,接着又挑事儿般地冲他们吐舌头,“略略略略略!”
    祝小拾锁眉,思忖后再度打开笼门,带着几分迟疑,手指捏住那顶帽子。
    小人顿时一愣,不假思索地冲来扑住:“咕噜!!!”
    啊哈——!
    祝小拾了然而笑。
    这回她知道小人口中的“咕噜”是什么意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推迟通知】】】】】
    今天白天有事儿早起出门了
    回家之后困得脑子发僵于是补了个觉
    结果睡过头了………………
    今天的更新推迟一些,0:00之前更出~
    大家早点睡,明早起床来看吧!么么哒!
    第41章 鼓浪屿的“偷渡客”(五)
    祝小拾把小帽子拎起来, 指指:“咕噜?”
    小人急得只顾着够帽子,蹦蹦跳跳:“咕噜!咕噜!”
    所以“咕噜”在他们的语言里大概是“帽子”的意思?
    祝小拾看向克雷尔:“我觉得他是嫌我们把他的帽子弄脏了?”
    “……”克雷尔因为这个无厘头的原因而面色铁青, 长长地缓了两息之后可算平息住怒火,心下对自己说要尊重别人的文化习俗。
    然后他从祝小拾手里拿走那顶小帽子:“我去给他洗洗。”
    这小帽子不到两个指节高,洗起来非常快。洗净后祝小拾拿电吹风来吹,不到十分钟就全干了。
    他们回到小人所在的屋中,把帽子给气鼓鼓的小人戴上。然而, 小人再度气鼓鼓地一把将帽子狠掷下来:“咕噜!啊咕噜!咔撒哆咩咕噜!米噻咕噜!咕噜!!!”
    祝小拾和克雷尔:“……”
    小人愤恼地背着手, 开始在窗台上踱来踱去,一边踱一边碎碎念地骂着什么, 多了些别的词, 但“咕噜”的出现频率依旧很高。
    虽然听不懂吧,但祝小拾和克雷尔也大概能摸索到,他这是对洗完的帽子也不满意。
    于是做事很一板一眼的克雷尔叫手下取来显微镜,对帽子进行了一番细致检查。
    得出的结果是,帽子上有轻微的油渍和肥皂残留。另外, 上面那道金色条纹有极细微的、因揉搓造成的褪色。
    如果小人是因为这些变化而不满意,那么事情就非常棘手了。
    残留好解决,他们可以尽可能地把帽子洗得更干净,但金色条纹的褪色不好弥补。那个褪色轻微到以人类肉眼根本看不出半年端倪,假设小人能因此大发雷霆的话, 那修补时稍微多添了一丁点,可想而知他也必定会不满意。
    祝小拾因此而悔不当初!痛心疾首!捶胸顿足怒问自己为什么要手贱把它裹进蚵仔煎!
    果然还是应该心存善念,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一时卡在这一环上不知怎么办的二人, 在二十分钟后拉着古老爷子一起,苦闷地钻进了楚潇的别墅,求集思广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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