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问指着那身材魁梧的学子道:“他们暂且不说,不过你,我肯定不会让你去种田。你这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不适合农耕,更不适合为官,只适合混吃等死。”
    那学子一噎,强忍住没有开骂,道:“请先生明示。”
    宋问:“为何要明示?天下之理都告诉你们,你们学什么?拾人牙慧吗?”
    众生皆怒,也不客气。
    “先生,‘记问之学,不足以为人师,必也其听语乎。’是为何意?”
    “先生,请给学生讲讲,‘今之教者,呻其占毕,多其讯言,及于数进而不顾其安。使人不由其诚,教人不尽其材。’是为何意。”
    “先生,再请问‘陈力就列,不能则止’是为何意。”
    宋问被奚落一番,也不见愠色。
    其实就是她方才多番无礼,也未见她脸上有所轻视。
    她只是拍手鼓掌,还一副很高兴的模样,赞道:“好好好,不愧是名院的学生,问得不错。念书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说像人话的鬼话嘛。特别好。”
    为首那学子道:“先生何必嘲讽,彼此彼此罢了。”
    宋问嗤笑:“谁与你彼此?莫将我与尔等同流。”
    学子跟着嗤笑:“我看先生,是担不得先生一职。”
    宋问走到他身前,用戒条指着他。
    青年会意,答道:“李洵。”
    宋问又指了另外那个健壮的学生。
    学生不屑哼了声:“孟为!”
    宋问点点头,也不见愠色。问道:“李洵,你为何念书,为何为官?”
    李洵不卑不亢道:“为民请命。”
    宋问:“好。凡学,官先事,士先志,那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李洵弯身恭听:“请说。”
    宋问:“为农者,奉天时而勤耕作。可若缝天灾,颗粒无收,该当如何?”
    李洵:“朝廷自会酌情减税,以度灾年。”
    宋问:“若风调雨顺,还是颗粒无收呢?”
    李洵略一沉吟道:“探其缘由,再做定夺。”
    宋问接连问道:“可若是探不得缘由呢?”
    李洵气结道:“又怎会探不得缘由呢?”
    众生应和,
    表示先生这分明是无理取闹!
    “那我换个问题。”宋问道,“若风调雨顺,却颗粒无收。朝廷尚未查出缘由,暴民却聚众闹事,打伤官吏,该当如何?”
    李洵呵出口气:“先生原来是想说城门闹事一案。何必绕这么大个圈子?”
    宋问虚礼:“求教。”
    李洵偏头,朗声道:“暴民闹事,自当遣散。遣散不得,杀鸡儆猴。”
    宋问转身,面向众人:“可有异议啊?”
    无人出声。脸上皆是怨忿。
    “啪!”
    宋问一戒尺大力拍下。
    巨大声响,将众人都是吓得一震。
    “错错错!全错!”宋问厉声道,“零分!”
    宋问轻声问道:“暴民?轻巧两字就将百姓打成暴民,可名正言顺施以暴行。”
    而后脸色一变,逼问道:“我且问你们,他们暴在何处?”
    李洵一顿,道:“是先生您先说的暴民。”
    宋问快语连珠:“我说是你便信?我是谁人?你又是谁人?来日你若为官,旁人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你没有双目,没有双耳吗?你也要同陛下一样,管九州疆土吗?有朝一日,若你们真能登科及第,那就是朝廷的耳目,而你们这些,却只会听,不会思考吗?”
    李洵气结道:“朝廷未曾说不管,派人前去查看,他们为一己私欲,直接围堵了办事官吏。殴打朝廷官员不说,还聚在城门闹事,硬逼朝廷拨款,这如何还不叫暴民?”
    宋问:“你是道听途说,还是亲耳所闻?你所听所见,与他们的所听所见可否相同?不知道可去问,可去看。你去了吗?”
    李洵无言以对。
    孟为看不过眼道:“满京之中谁人不知?”
    宋问又踱到他的面前,问道:“你知,那你知为何良田会欠收吗?你知吗?你知他们为何要动手吗?你知他们为何拼死也要进城吗?你知这群只为一己私利的暴民,为何不去争抢过路人的银钱吗?你就不曾觉得奇怪吗?”
    孟为也跟着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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