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你果然欺上瞒下,做得当真是好啊。”
    “朕的江山,是你说封便封,说给便给的?你视你君父为何物?”
    皇帝怒极,连拍龙案,御桌上的奏折被扫落一空,他双目充了血一般,”朕给你机会解释!”
    阶下立着的大臣齐齐一抖,讶异地望向太子,无论如何也难相信,一个智勇退敌的功臣储君,如何成了叛国立命的不肖子孙?皇帝信得蹊跷,太子的态度更是令人难以捉摸。
    白慕熙看了眼所谓的证据,他徐徐地俯下目光,金殿空寂,翘首以盼的每一个人,都没有料到太子竟会轻描淡写,又如此不屑一顾,他道,“儿臣,无话可说。”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做的事是睿王不能理解的,当然,没有一个人理解。
    前面留了几处伏笔了,不知道有木有人发现。
    还有,之前柳行素误会太子以前有过纳妾的念头,说灵珑长得像一位故人,确实是有一位故人的。
    么么哒大家~看文不容易,作者君也不容易,撒花撒花~
    ☆、第61章 锒铛入牢狱
    太子束手就擒了?
    百官眼观鼻鼻观心,不, 太子是被下了降头了。今日但凡太子殿下有一句矢口否认, 他们自当赴汤蹈火,鞠躬尽瘁。可太子他, 竟然俯首认罪了?
    献给皇帝的那卷文书,到底留了什么通敌叛国的证据?
    柳行素一瞬间抬起头, 惊诧地寻找人群中那个俊美如画的身影。
    他翩翩出尘的紫衣上有桫椤花纹隐现, 墨发金冠,他还是那样,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定温雅,好像他承认的, 不是杀头的重罪,而是一件无阻挂齿的小事。
    皇帝于是眼一沉, 心也跟着冷了, “太子,这封文书上,突厥太后的印玺在两国文书上曾经出现过, 分毫不差, 但你方才只要辩解一句, 朕都信你清白。”
    白慕熙的脸色淡淡的,“罪证确凿, 无可争辩。”
    便是睿王也想不到,太子竟会在朝堂上承认得这么快,他也有点惊愕。照理说, 他这个皇兄为人算是严谨周到的,这次竟会给他钻了这么大一个空子,而且丝毫没有反驳之意。睿王眯了眯眼,难道这是白慕熙刻意卖的一个破绽给他的?
    皇帝冷冷地一低头,冕旒上的玉珠层层叠叠,猛烈摇晃。“太子,朕再问一句,你当真——与突厥太后早有协定?”
    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柳行素抿着红唇,视线从没在他身上偏走一分。
    金殿里不知道哪里来的风,那身银紫的绣暗纹对襟长袍,衣摆轻曳。
    众目睽睽,万籁细细。
    “父皇心中,已有答案了。儿臣百死莫赎。”
    他如是道。金殿上,连忐忑抽气的声音都一瞬间隐没无闻了。
    皇帝果然勃然,“好,好得很——来人,将太子押下,关入大理寺听候问审!”
    他恨然起身,“退朝!”
    睿王仍然不解,他走近了一步,皱眉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白慕熙优雅地扬唇,“对你而言,百利而无一害。这一次,是我输给你了,我心服口服。”
    睿王一愣。他从没想过,小时候处处压他一头,受尽宠爱与赞美的皇兄,他今日竟然如此大方坦荡地说,他输了,他输得心服口服……睿王心里头晓得,如若最后输的人是他,死的人是他,他绝不会有勇气,或者拉下脸对白慕熙说一句“我一败涂地,自此以后你高枕无忧”之类的话,因为他的气量,当真比不上白慕熙。他意识到这一点,脸沉重地垮下来了。
    当四名侍卫拥着太子下朝时,正好路过柳行素的身侧。
    他走得那么从容,连一个回眸都没有。
    柳行素的脑中突然掠过一个念头,也许,他什么都知道的。
    柳行素在一刹那电光火石之间,差点出口唤出他的名字。可终究只是目送着那道身影,远了。从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的大殿上,在龙缠凤绕的堂皇华贵里,杳然无痕。
    ……
    皇帝余怒不能消。
    他前不久因为一本账簿对太子动了杀机,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今日却失望到了这个地步,简直后悔生了这个不孝的孽种。
    先人曝霜露、斩荆棘才有的尺寸之地,后人不思守之,他竟然同突厥贼人沆瀣一气,皮里阳秋,对他阳奉阴违,果然是好胆色,好手腕,不愧是大周太子,他钦封的储君!
    皇帝怒不可遏,越走,越是想着这事,大是恼火。
    待到后宫,那挨挨绵密的雪海里飘出竹笛声,幽幽荡荡,在整片梅林雪海之间踊跃缠绵,似落雪轻柔,又似水声清越。皇帝的脚步一顿。
    记不清多少年前,那时候皇后还在,他对那个女人极尽宠爱,可他知道,她的心始终不在自己身上,纵然相敬如宾,到底是意难平。如今,如今她生的儿子也同她一样,心里向着外人,对付他这个父亲。
    “皇后……”那笛音实在缠绵,勾人魂魄,皇帝听着听着,忍不住低喃出声。
    宦官不敢凑近了瞧,但粗浅地一瞥,也看到皇帝那双已显浑浊的眼底,沾了几朵晶莹的泪光。
    皇帝听了听,待到眨着眼睛,逼退了往事浮上心头激起的涩意,侧过头问道:“何人在宫中吹笛?”
    宦官摇头,腰背便不敢直起来,“听说,是先前照顾皇后的宫女。当年陛下曾恩准,让她留在宫中终身为婢的。”
    那个侍女……他想起来,是皇后的陪嫁丫头。
    皇帝心思一敛,也没说什么话,只是沉痛,郁色不展地走了。华服龙袍消失在重檐之下,微澜的天,云青青兮欲雨。
    太子被关入大理寺这日,举朝轰动。
    民间也是议论鼎沸,丝毫想不到太子如何从忠君爱国的仁义储君成了卖国割土的反复小人,但皇帝大老爷说的话无论如何也不能是假的吧,至少不能无凭无据便关押了太子。
    可是故事发展到这一步,当真是看不懂了。据说太子在朝堂上自首时,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此事扑朔迷离,教人看不破。
    睿王妃等着凯旋的丈夫,她在门口望着,听说了消息,焦急地注视着迎着满城风雨而归的睿王,睿王将身上的蓑衣取下来,下人捧着退下了,睿王伸手将睿王妃纤细的腰肢一揽,美人顷刻间跌入了他的怀中,睿王放声大笑,“爱妃,今日真是本王最畅快的一天!”
    睿王妃表面为他高兴,心里头却不能安定了。
    睿王朗然勾唇,“本王没想到,白慕熙原来如此不禁折腾。不过区区一封信,父皇纵然疑他,最多软禁,也不会轻易便押他去大理寺看押,你说,他为什么竟然亲口承认了勾结突厥太后?”
    睿王妃摇摇头,“妾不知道,王爷,天冷了,淋着雨回来怕积了寒,我去煮碗姜茶给你喝。”
    睿王凝了凝神,微微颔首。
    总觉得爱妃今日神色有些怪诞,若此次顺利,太子之位非他莫属,她竟然不高兴么?但愿这是他的错觉。
    韩诀没想到,白慕熙把他从大理寺捞出来没多久,他自己便进去了,大理寺的人不怎么通融,他花费了一番苦功夫,将家里的藏品搬了两三样稀世奇珍出来,才堪堪打通了要道,进到大理寺地牢去看他这个任性胡为的表弟。
    “两位军爷,太子……这伙食。”正巧大理寺的人要给太子送饭,韩诀蹭进来,看了眼青菜覆饭,清汤寡水,不由暗暗皱眉。
    一人嗤笑道:“大理寺没有太子爷,这里,全都是阶下囚。只要皇帝陛下不下旨,我等都一视同仁地对待。”
    韩诀后悔没带两只烤乳鸽来。
    地牢湿气重,到了下边爬着墙的处处都是青苔,滑不留脚,韩诀一路摸索过去,到了底层,一间打磨得光可鉴人的石牢赫然出现在眼前,士卒抽出钥匙打开牢狱,放韩诀进去,“韩大人,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烦请快些,我们担待不起。”
    “好。”韩诀没废话,一脚迈入了监牢。
    地牢里潮湿的味更重,铺着一层草,但也湿漉漉的,只有一方窄窄的石床,此时白慕熙正坐在凌乱的草上,形容有些狼狈,披散着长发,手上戴着一副沉重的镣铐,但他的脸看起来还是自在的,甚至,有种说不出的轻松。
    韩诀心中突突,将手里的饭盒放到了地上,“你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
    白慕熙微笑了下,“要打通关系,废了你不少心思吧。”韩诀呆了呆,只听他道,“你找莫玉麒要点回利吧,让他替你补上。”
    “你我之间,还计较这个?”韩诀心情沉重地耸眉,“私通敌国可是死罪。一旦罪证坐实,你该如何自处?我知道你不会,到底是谁有心陷害你?”
    白慕熙沉吟了一下,抿唇道:“我要是知道,大概不会坐在这里了。”
    他的唇色干涸,脸色苍白,看来即便没有上刑,他也受到了一些严苛的“对待”,他出生就是世子,六岁时封为大周储君,何其光鲜的一生。
    韩诀不由唏嘘,“胡说八道,你有心查害你的凶手,会在殿上一个字都不留?”
    “你事先便没有察觉,也没有安排么?”
    白慕熙搁在膝头的手动了动,腕上的铁链叮当作响,他敛眸道:“没有。”
    “我该怎么救你出去?”面对他的不配合,韩诀真是脑仁儿疼,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铁链晃荡,韩诀沉眉,“姑母就留了你一个儿子,我不能让你白白送死。”
    白慕熙哑然失笑。
    韩诀怒极,“你笑什么?”
    白慕熙挣开他的手,“表哥,个人自有个人的活法,你管得太多了。”
    “上次你不也从大理寺把我救出去了?你花费了那么大的代价,我为你牺牲一点,也没什么。”韩诀沉下眼色。
    白慕熙摇头,“那不一样,害你入狱的人,也是我。现在我入狱,是我咎由自取与你无关,这趟水你不要蹚了,对你没有好处。”
    韩诀气得蹬了一脚他座下的干草,“白慕熙,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想的是,如果我六年前就在那场大火里死了,也许今日一切都会不同,可惜我没死。没死,有些东西,欠了就是要还的。”他淡然,眉眼如莲花的开落,仿佛是想到了最心驰神往的那个人,心里的那座丰碑。
    韩诀终于愣得说不出话来了,半晌方道:“你你……你想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陡然觉得,韩大人和太子有基情……
    别打我别打我,这是bg文,这是bg文,这是bg文,重要的事情强调三遍。
    弟控啥的不是盖的。
    ☆、第62章 冬雷惊噩梦
    “我其实想不通,你会站在父皇那一边, 这么多年, 一点消息都不透。”
    这些年,韩诀与白慕熙明争暗斗, 各种看不顺,不过为了那份没有人能够介入的默契, 为了打消皇帝的部分疑心罢了, 白慕熙指望韩诀坐稳他的官位,就不可能将他拉到自己的阵营, 何况他是太子,根本没有必要过于在朝扶植自己的势力, 从始至终,都不过是防着睿王罢了。
    韩诀摇头, 心头有点苦涩, “我当然不想跟陛下一条心骗你,但是你当年实在……我怕你寻短见。”
    “你身陷囹圄,另立新储便是板上钉钉的事, 皇帝陛下太看重他那个顽劣暴戾的小儿子了, 对你, 对襄王都很不利,你明明知道, 也一直防着睿王打压睿王,怎么这一次,竟会让他如愿?”
    白慕熙皱了皱眉, “我不放心的事,除了睿王,只有一件。”
    “柳行素?”
    他点头。
    韩诀真是不能理解了,“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放任自己坐穿牢底?难道你要把自己交代在这儿?为了一个可笑的没有实证的指认?柳行素就不会担心么!”
    白慕熙乱发下一张脸微微上扬,“她,不会让我坐穿牢底的。”
    “你对她很有信心?”
    韩诀总觉得不靠谱,区区柳行素,要人脉没人脉,要实力没实力,除了溜须拍马文采斐然,顺带动些小脑筋,她哪里来的能力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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