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她“十六岁生日”那天,只剩短短数月时光。她在这个广袤浩大的世界里,只有几个月时间可以利用。
    随着时光无情飞逝,她盼望向雨田,越来越像寒窑苦候薛仁贵的王宝钏,几乎望断秋水。
    常人不了解她的心理,不明白她的进度条已经走到百分之九十,急切地等候最后百分之十,见她连续击败几位大宗师,神情仍然平静无波,不禁暗自揣摩道:“原来这就是宗师高手的气度。”
    如今之计,唯有盼望击败毕玄如同按下剧情开关,再过一段时间,向雨田便会突兀现身。
    一分钟过去,竟是毕玄率先开口道:“我败了。”
    他声音依然柔和低沉,绝无半分气馁感觉,如同承认今天正在下雪般,承认自己的落败。苏夜尚未答话,便见他洒脱一笑,接着说道:“老夫活了九十年,首次尝到落败的滋味。”
    苏夜微微一愣,心想难道真如传言所说,他出道以来从未败过,再想宋缺也是这样,旋即释然,淡然道:“你这么说,倒让我有点愧疚。不过,我只是侥幸胜了一招,也没什么好骄傲的。”
    毕玄摇头,微笑道:“有第一招,就有第二招。若不承认这件事,就叫自欺欺人了。况且老夫还该感谢你。”
    苏夜诧异道:“感谢我?”
    毕玄道:“不错,我之所以亲身来到中原,除了对部族的责任,还因为按捺不住好胜之心。如果这战是我胜了,好胜争强的心态,会在我心灵中迅速增生滋长,令我陷入因自身而生的束缚。”
    跋锋寒忽然道:“好胜争强,不见得是件坏事。”
    毕玄扫视他一眼,缓缓道:“不错,但把好胜心带入战场,却是彻头彻尾的坏事。一个人在急于求胜时,总会做出不明智的决定。我曾想重新拿起阿古施华亚,现在却很高兴没这么做。”
    他说完这三句话,接续上之前的话题,道:“我落败后退时,反而霍然惊醒,看清炎阳气存在弱点,发现名利终究为虚妄。你刀法中的自在平静,乃是老夫不及之处。”
    夜刀化作万千洪流,狂涌向毕玄的场景兀自历历在目,毕玄却用“平静”两字来形容它,听上去荒稽,其实是说刀法本质。苏夜犹豫一下,苦笑道:“我心灵越平静,使出的刀法就越契合天地间的道理。否则,无论怎样努力,都有股刻意用刀的味道。刻意并非缺点,用来对付武尊你,却是不行。”
    毕玄点头道:“我会履行承诺,返回突厥后,终生不履中原。”
    苏夜没有回头,只凭着尚未回落的灵觉,捕捉到背后一举一动。寇仲之前一直专心看刀,此时听毕玄主动提及承诺,忽地双肩一松,嘴里也轻吐出一口气。
    他确实不怕阵前与毕玄对决,只是身为少帅,仍宁可不要这风光,也不愿战场再生变数。毕玄说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时候。从今往后,他应当不用分心对付这一脉的高手了。
    苏夜柔声道:“多谢武尊。现在总可以返回屋子里面,谈一些与天下风云无关的事情了吧。”
    当天晚上,寇仲依照安排,设宴招待突厥贵客,并将《长生诀》取出,暂时交给毕玄,约好三日后取回。那一天,也是这行人彻底离开中土的日子。
    不知道为什么,几大宗师和她交过了手,要么归隐,要么流露出归隐之意,都像对这个江湖完全失去兴趣。宋缺算是其中最入世的一位,也很有限度,不准备在新朝弄个官职。苏夜耳濡目染,肃然起敬,再联想其他世界中的经验,只觉自己境界非常之低,居然还在俗世里打滚。
    这只是她的自嘲,因为她不想要荣华富贵,不想权倾天下,更不想当什么武林盟主,所以打滚仅是她达成目标的途径。可是,她有时私下想想,觉得江湖杂事确实烦人之至,心想不如找个深山老林,闷头练到这里所谓“破碎虚空”的境界,然后回来杀掉皇帝算了。
    由于毕玄不了解她,亦有宁道奇般的疑问,即她武功练到这个地步,为何不一心潜修天道,反而揽众多麻烦上身。她不厌其烦,再次解释一遍,发觉毕玄竟相当理解她的想法,顿时老怀大慰。
    毕玄身份特殊,使他能够了解她自愿扛起的责任。说到底,入世出世本为一体两面,都是修行方式。宁道奇选择逍遥世外,固然令人羡慕。她每到一处,就开始招兵买马,做法同样很符合现实世界的风格气质。
    毕玄还在的时候,她负责陪伴宾客,并探讨一些武学道理。她曾想过,是否要主动开口,请毕玄向赵德言索取魔相宗绝学,想到最后也没付诸实施。
    她从不以自身形象为意,无所谓破坏形象。然而,赵德言乃是东突厥国师。于情于理,毕玄都不可能答应强夺他绝学的提议。
    直至他们返回突厥,苏夜才把重心转移到自己的生活,准备闭关数月,不再浪费这点空闲时光。向雨田究竟上不上门,砸不砸场子,她都不再在意。与此同时,她还必须和沈落雁进行详谈。毕竟沈落雁是军师一类的人物,想要发挥最大作用,对情报的熟知必不可少。
    武尊无声无息进入中原,又无声无息回去,且向颉利可汗等人明言,说炎阳神功被苏夜破解,他已失去干涉两军交战的立场。此事对东西突厥震撼之大,其实不下于颉利可汗忽然暴毙。就连西突厥国师云帅听到消息,亦庆幸自己与寇仲并非敌对关系,用不着担心这些麻烦。
    苏夜效仿其他高人,不再理会少帅军事务,更不在意李阀诸人怎么想。毕玄离开的第二天,她便像雨后长出的蘑菇,扎根在洛阳龙头府,不再外出。
    第二百四十九章
    洛阳地处偏北,但远远算不上真正的北方严寒之地。严冬降临时, 它应景飘上几场大雪, 令城池一片银装素裹。待到初春时节, 冰消雪融的速度也相当快。树枝梢头,尚未绽放出嫩绿新芽, 却已没了积雪。每日都有化出的潺潺雪水,无声无息地渗入地底。
    苏夜喜欢坐在窗边,因为视野开阔, 还能第一时间享受从外吹进的微风。此时, 她正以常用的姿势坐着, 目光射向窗外,紧盯寇仲背影。
    寇仲刚刚来见过她一面, 谈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才开口告辞。他身高不如徐子陵, 过了好几年, 也没长到与徐子陵齐头并进。但他背影雄伟挺拔,似乎永远不会屈服, 有股粗犷迷人的魅力。
    她想起这些良才美质, 觉得有几分羡慕。他们从少年时开始练武, 约莫三四十岁时便可大成, 成为当世最顶尖的高手, 效率可比她高出不少。
    就算她分心去建立十二连环坞,与霹雳堂一竞短长,寇仲同样招兵买马, 建立了少帅军,再到少帅国。他武功不但没有原地踏步,还能在战场上磨砺刀法,实在是件不可多得的美事。
    她照旧坐在镂花窗户旁边,沈落雁照旧坐在她对面。寇仲背影拐了个弯,转出花门,沈落雁于同一时间开口道:“少帅来之前,你在我面前消失不见,说是去看你……在我们这里的收获。如今少帅走了,不如说来听听?”
    苏夜如梦初醒,觉得自己确实沉默了太久,应道:“好,我这就解释给你听。”
    沈落雁不愧为做惯军师的人,向来关注收益、代价、付出、获得等概念,侧重点很不一样。其他人听完苏夜的秘密,都要求亲眼看看洞天福地,或者好奇地问问洞中内容,想知道她能换取什么东西。像沈落雁这样,率先关心她能换多少好处,好处值不值得冒上风险,真是独一无二。
    寇仲此来,恰好打断了她们关于洞天福地的谈话。沈落雁对此很是好奇,等人一走,马上忍不住出言催促。
    这一天,离苏夜返回现实世界还有三天时间。她进入玉佩空间,查看各路线进度。由于这次路线分支稍多,她索性简单地记在一张纸上,交给沈落雁一同观看。
    首先是江山中的隋室路线,既然她对隋炀帝杨广及其儿子毫无兴趣,坐视宇文化及发动宫变,隋将拥立皇子,那么完成度自然是零,没有任何收获。
    至于自立路线,只完成了百分之七十,显然是因为她并非少帅军的直接领导者,效果大打折扣。幸好李渊已无成为开国皇帝的希望,寇仲才是最终赢家。在对历史潮流的干涉中,她发挥了很大作用。这个数字,已经令她很满意。
    然后轮到江湖路线,收获比江山丰富一些。在她连续挑战魔门八大高手,将其一一击败期间,正道路线的完成度一路水涨船高,后来卡在某个进度上,直到她与阴后联手杀死石之轩,才突破瓶颈,一路冲上百分之九十。
    起先,她还担心自己搅乱慈航静斋的计划,连续挑衅佛道宗师,导致这条路线不可能这么高,看来是多虑了。
    只不过,向雨田乃是路线最后一个目标,单人就占了百分之十。他既不现身,她亦无法可想,只好归结为自己运气不好。
    至于魔门分支,这是最让她难受的一项。按理说它和正道相辅相成,每击败一位高手,就是她威逼利诱人家秘籍之时。但其中偏偏少了魔相宗,导致八卷《天魔策》无法集齐。据婠婠所言,《天魔策》本有十卷。玉佩设下八卷限制,无非是方便起见,她却没能彻底完成。
    她手中没有魔门至高无上的典籍,便无从谈起一统魔门,何况她对此缺乏兴趣。魔门路线走到最后,饶是她费了不少力气,完成度到底是停在了百分之八十那里。
    此外,江山、江湖两条路线均有最终目标,一个是四海靖平,一个是四大宗师。四海靖平比自立路线略高,是百分之八十,估计是看在四海确实比较靖平,百姓大多拥有正常生活的份上。然后在四大宗师那里,终于拿到百分之百的完美结果,让她松了口气。
    每条分支路线价值五百轮回点,最终目标像是额外奖励,价值二百五十点,将所有结果相加,收获不可谓不丰厚。然而,她看着这些进度条和数字,总觉得哪里不对,既想让它们全部变成百分百,又想剔掉那个唯一完美的结果。
    盯视半天过后,她感觉患有轻微强迫症的自己,已经快要被参差不齐的数字逼死了。
    其中以魔门路线为首,给了她双重打击。她不是太在意赵德言,也不是贪图这八份秘籍的奖励。怎奈眼睁睁看着就差一本,她仍有利用最后三天,狂奔出去突袭对方的想法。若非突袭过后,她仍无法达到完美境界,说不定真的去了。
    在洞天福地里面,她顺便查阅了带走沈落雁需要付出的点数,答案是五百点,与公孙大娘一模一样。前者胜在智计谋略,后者则以剑法武功取胜,看来头脑价值亦很可观。
    这样简单的数字,这样善解人意的百分比,苏夜扫一眼就算出了最终结果——一千六百五十点。若刨除沈落雁的花费,那么还剩一千一百五十,再与她之前留存的生存点相加,应有一千六百点以上。
    这是玉佩强迫她进入副本世界的结果,时间确实很长,奖励也极为丰富。玉佩号称可以购买武功典籍,其实现实需求并不强烈。她武功越练越高,得到他人绝学的概率也越来越大。以沈落雁为例,她想习练高深武学的话,苏夜本人就可以充当她的老师。
    因此,就像以前那样,她最重要的花销仍是购买灵丹妙药,包括现实世界中难以获取的东西。程灵素有了她这师妹,简直是摇身一变,从清朝的博物学家变成北宋的博物学家,没有弄不到的毒物。
    她对奖励同样看的很淡,唯一能引起她喜悦之情的,是她终于攒够了购买七返灵砂的花费。那是传说中起死回生,治疗一切沉疴,相当于易筋洗髓的道家神方,盛惠一千五百点。
    价格看似丧心病狂,实则在合理范围之内。毕竟,别说三个沈落雁,就算三十个,也治不好苏梦枕的病。她的物质需求早就变的虚无缥缈,这几乎是她仅剩的愿望。
    但她无法就此将其买下,因为她还有视为姐妹的总管,还有若干重要手下。她购买七返灵砂后,轮回点的剩余仅是一百出头,难以应付突发意外。和这次收获相比,这只能算个小问题。她最多再去一次副本世界,就可以得到完好无损,像常人一样健康的师兄。
    沈落雁见她露出喜悦表情,还以为她见钱眼开,因不断增长的数字而高兴,问了问才知道她的心思。她一边看那张写满墨迹的纸,一边蹙眉道:“我居然值五百两……不,五百点之多?听你说话,就好像我卖身给你似的,总觉得有些儿不对劲。”
    苏夜抬头看她一眼,笑道:“你说对了,这就是卖身,且有十年期限。我过去问你一次,你说不会矢口反悔,现在又如何?”
    沈落雁一愣,娇笑道:“世上不是只有大丈夫一言九鼎,我小女子也一样。未来的十年中,我过的不好,再回来便是,有什么值得犹豫的呢?倒是二小姐你,原来你所做的一切,均是依照安排行事,并非你自己的意愿。难怪你没兴趣做皇帝,却这么热衷捧寇仲去做。”
    苏夜略一犹豫,摇头道:“并非如此。你知道,我有不少选择,之所以这样选,是因为我兴趣所在。在寇仲和李世民两人之间,我的确更欣赏寇仲。如果我特别讨厌他,那么宁可自己做义军首领,绝对不会帮忙。”
    沈落雁将纸张放回桌面,笑道:“在落雁看来,你明明就是不肯把精力全用来逐鹿中原,明显侧重于江湖路线。这自然是为回去作准备?”
    苏夜道:“不错,权势虽好,却带不回去,又有什么用处?无论什么样的奖赏,但凡阻碍了我武学上的进益,都不值得追求。”
    沈落雁看完之后,也觉得缺少魔相宗武学,未能一统魔门十分可惜。但她心里很清楚,苏夜并非魔门中人,纵有《天魔策》在手,也不见得能服众。苏夜没有在这条路线上坚持到底,实际是比较明智的选择。
    与此同时,苏夜竟然舍得放弃,可见她口中那个“现实世界”更为凶险,需要全力以赴应对。
    沈落雁想到这里,忽然听苏夜叹了口气道:“我那边并非乱世,所以不能肆意胡作非为,有时还需要顾及朝廷脸面。六扇门……哦,你不知道六扇门。我是说,官府中也有不少能人异士。你把它理解为杨广治下的前十几年,就可以了。”
    沈落雁应了一声,顺口问道:“还有呢?”
    苏夜笑道:“我只是提醒你,不要随便与官府产生冲突。不幸的是,有权有势者照样可以颠倒黑白,随手害人,连官员都可凭心意贬谪流放。俗话说上行下效,朝廷如此,江湖中不要脸的人更是如过江之鲫,多的数不过来。”
    沈落雁思索一会儿,仍有些不以为然,浅笑道:“这有什么?此地何尝不是如此?魔门宗师隐藏身份,派弟子暗中操纵江湖风波,不也是常见之事吗?”
    苏夜呵呵笑了几声,心知她以后自会明白,暂时不再纠缠这话题。
    第二百五十章
    话虽如此,苏夜仍按照过往习惯, 挑拣出一些人生经验, 传授给沈落雁。经过实践论证, 这么做很有必要,已经成为她在副本世界中的必做之事。除非该世界缺乏良好人选, 让她没兴趣带走任何角色,否则她总要和人家唠叨这么一通。
    经验区别在且仅在于,随着她本人阅历逐渐丰富, 有资格用来作为例子的事件也越来越多, 经验教训更是时时更新。
    有时候, 她想起现代社会出版业发达,到处都是职场宝典、百科全书之类的书籍, 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去找家书坊, 也发行一套教材什么的。教材名字, 就叫《大宋江湖生存指南》好了, 署名五湖龙王,应该能够增加销量。
    这些事情对她而言, 是老生常谈, 落在沈落雁耳中时, 倒是很值得注意。
    譬如说, 不要相信外人, 只能信任经过苏夜认证的人。纵然是结义兄弟、通家之好,亦可能于一瞬间翻脸,亮出自己的卧底身份。顾惜朝怀不测之心, 蓄意打进连云寨内部,是一种方法。高风亮一来贪图官职富贵,二来被人以镖局要挟,准备临危受命,则是另外一种。
    内奸们大多严格遵守墨菲定律,就像经过特别训练似的,耐心极佳,喜欢在危急关头动手。假使用现代词汇形容,这毫无疑问叫作“神转折”。但北宋年间还没这个词,所以只能叫“你他妈居然背叛了我”。
    苏夜历练至今,曾目击数次帮派倾覆,势力毁灭,大多是内外交攻下的结果。蔡京一党不仅操纵朝政,对江湖的渗透亦是不遗余力,硬生生把她逼的波澜不惊。
    假如说,某个帮会不存在内奸,真的无人与朝廷官员勾结,那真是做梦都难遇上的好事。而十万火急之时,她,或者说她们,更要格外注意身边亲信。
    她不喜欢身边有人,因为他们奔走来去,令她有被人窥探的感觉。沈落雁雇佣两名侍女服侍,也没有带过来。这间大院中的深居里,依然只有她们两个,正是聊天的好时机。
    苏夜连举几个例子,顺便讲讲其中提到的帮派特色。沈落雁听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想了想方道:“听起来,你那里好像不讲江湖道义。”
    苏夜笑道:“也讲,可惜不讲道义的人手段极其残酷,衬的道义二字一文不值。话说回来,从功利角度考虑每个可能,包括最好的与最坏的,本就是军师职责,不是吗?”
    沈落雁微微一笑,却不回答,只问:“夫妻爱侣之间,也是如此?”
    她突如其来,问及最亲密的关系,致使苏夜微觉惊讶。她不去计较这一问的原因,在心中回想半天,最终答道:“夫妻……还有父母子女,并不喜欢反目成仇。很少听到有人趋炎附势,亲手杀死儿子或老子的消息。毕竟是用家庭维系的关系,比之寻常感情,更为可信。”
    她平平淡淡地说完,立即追问道:“你这么问,莫非想起了上一辈的恩怨情仇?”
    沈落雁如花俏脸上,忽地现出一丝苦笑。她轻摇螓首,否认苏夜的猜测,然后才道:“我只是在想徐世绩。自从订下婚约,他就不停缠着我,把我当作未婚妻子,对我也算情深一片。”
    苏夜道:“论才论貌,你均是江湖第一等的人物。他这么做有啥奇怪?”
    沈落雁叹道:“这桩婚事乃是密公一力促成,意在拉拢与翟让共同起事的徐世绩。我和他二人之间,既缺乏了解,亦无情爱可言,所以我总觉得对不住他。几天前,我说要随你离开,问他意欲如何。他起先还说舍不得我,纠缠不休,见无力阻止,便缄口不提此事,决定另寻良配。”
    绕是她有“俏军师”之名,说起这类事体,仍颇为不好意思,只因触及了心底隐私。苏夜哑然失笑,知道她心情微妙,并非真的责怪徐世绩,顺口安慰道:“这正是人之常情。常人动了感情,也不见得愿意随别人背井离乡,去其他地方生活。要做到这种程度,我瞧徐子陵倒还可以,徐世绩……他到底不是世外之人。”
    沈落雁明眸一扫,奇道:“你为何特别喜欢在我面前谈论陵少?”
    苏夜再次哑然,幸亏她反应一向很快,旋即答道:“你们男的俊秀,女的美貌,所以我没事就关心一下。”
    一月之前,徐子陵去巴蜀的幽林小筑寻找石青璇,至今未归,不知道两人发展如何。但他与沈落雁之间,从未有过亲密接触,也不可能再有,是以沈落雁才感到奇怪。
    她听苏夜随便胡诌出一个理由,明知是胡说,却难以反驳,娇笑道:“说到情深一片,你可没输给别人。这十年辛苦,你尽数花在师兄身上,看着就觉得心疼。”
    苏夜笑道:“不能这样算,因为情义并非交易,并非给人一两银子,人家就得还我一桌酒菜。如果真要斤斤计较,我年幼之时,师兄教我武功,教我读书写字,教我诗词歌赋,自己出钱负责我的一切花费,这些恩情又要怎么算?”
    沈落雁恍然大悟道:“原来这是你报恩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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