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终认为,她能耀武扬威,仅是运气太好,未碰过自己这种高手。赵佶盛赞她具天仙之姿,如天仙降世,使他进一步形成错误印象,将她视为一个六分凭容貌,四分凭武学的女子。
    此时,黑光上人堆起笑容,大有道门前辈的威仪,答完米公公的话,又赞扬苏夜,“果真根骨不凡,不同于那些痴呆愚鲁之辈,日后必定修道有成。”
    苏夜波澜不惊,浅笑道:“多谢前辈。”
    她并没和黑光上人多说,因为他和她毫无交情。他不住掂量她,她也在偷偷留心他的能耐。留意过后,她认为他不可能是她的对手,遂不再理会。
    詹别野到来之后,米苍穹的话稍微多了些。他们偶尔交谈一两句,话题围绕着赵佶。由于她在旁边,他们说的全是些不关痛痒的内容,譬如官家用了多少膳、官家精神如何、官家蹴鞠水平更高了、官家召见傅宗书的次数多于上个月,导致太师脸色很不好看。
    这些话大多缺乏倾听价值。不过,苏夜横竖无事可做,全程都默默听着,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当米苍穹说到童贯那五名爱将时,赵佶所在的暖阁终于到了。米苍穹整一整衣袍,领她进去。黑光上人倒是另有事做,未等走到暖阁门前,就施施然踩上另一条路,号称去丹房监督炼丹。
    天气说暖不暖,说冷也算不上太冷。但这座琼楼玉宇般的阁子里,温度竟高过了苏梦枕书房。赵佶蹴鞠结束,马上体现出体虚的特征,被冬风一吹,额上热汗化作冷汗,迅速披上一件大氅,以弱不禁风的姿态,抱着一只飘出檀香气息的小手炉。
    苏夜一生从未用过手炉,突然看见皇帝抱着,不禁愣了一下。
    赵佶待她行过大礼,懒洋洋地道:“你来了,你坐下,陪朕说说话。朕还有件事想问你。”
    他在铺着软垫的长椅上半坐半倚。米公公一个眼色,有人搬来绣墩,放在长椅旁边,示意苏夜过去。
    她屁股刚沾上绣墩,就听赵佶问道:“留香院的崔卿家忽然赎了身,搬去了别的地方。她认你当姊姊,你们想必熟悉的很,你可知她去了哪里?”
    崔念奴“消失”后,苏夜早知有此一问。青楼女子人数众多,能得皇帝青眼的可寥寥无几。花魁一去,赵佶意兴未尽,肯定要问上一问。
    她先送上动人笑容,才答道:“她素有脱离苦海的愿望,看来已凑够了赎身金银,走得要多快有多快。她从未提过这回事,也没留过口信,难怪官家牵挂。我对这事一无所知。不过以我之见,她既不留恋你,那你也不必想着她了。”
    开封府乃是北方最繁华的府城,每年总会新出三五个红遍京城的名妓。赵佶用情从不会太深,只是问问,问过后没有答案,怅然一阵,也就放下了。
    他抱着手炉,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把手炉向上一搂,兴致盎然地道:“卿家上次回去,向朕许诺,要找一种对身体极有益处的药物献上。今日带来了没有?朕正觉乏力,大可试试你的药。”
    米公公白眉忽地耸起,显见是头一次听说这码事。苏夜扫了他一眼,伸手从袖中掏出一个玉瓶,淡然道:“民女岂敢失信?这瓶里装着二十枚药,名叫九花玉露丸,是我配出的独门秘药,需要清晨取九种花瓣上的露水,配合珍稀药材调制。”
    赵佶直起身体,笑道:“有何药效?”
    他果然很感兴趣,毫不犹豫地把玉瓶接在手里,转手递给米苍穹。苏夜神情自若,答道:“吃下去之后,可以补身健体,延年益寿,让人神清气爽。”
    第二百九十三章
    米苍穹在皇帝面前,多半是一副笑眯眯的、再和气不过的模样。
    他一句话不说, 躬身颔首, 笑眯眯打开玉瓶, 笑眯眯倾出一粒朱红色丹药,想都不想地服下, 闭目沉吟半晌,把它恭恭敬敬地交还赵佶手中。赵佶赞许一笑,依样画葫芦, 取药嚼碎咽下, 立即目光一亮, 眉目舒展,神色中的疲乏之意大为减退。
    米苍穹不认为她敢当面投毒弑君, 她也确实没有。
    她几经考量, 选择了最为安全的药物, 即使一次吞下十粒八粒, 亦不必担心因过量而中毒。只不过,人体难以吸收药性, 会造成很严重的浪费而已。
    米苍穹乃是识货之人, 丹药入口, 面部肌肉不由自主地略微放松, 显然很享受它的药效。
    赵佶只觉满口清香, 眼目明亮,丹田处热流隐隐涌动,说不出的舒服, 就连口中呼出的气息,也带上了淡淡香气。他体虚气弱,药性须臾即逝。但是,就这么一小会儿时间,已使他信心大增,开始索要更昂贵的东西。
    他那点儿追求,与黑光上人一模一样,不是延年,就是益寿。因此,苏夜证明她有能力配药后,他开口直奔“仙丹”而去,问她是否学过古方,能否弄来琼浆玉液、九转金丹,助他成为真正的道君皇帝?
    别说苏夜根本没有这等东西,就算有,也不可能浪费在他身上。她含糊以对,并未否认,也不肯把话说满,笑曰仙方虚无缥缈,真那么容易,宫里的道长怎会这么久还炼不出来,怎会仍在按月索取珍贵草药?
    赵佶觉得此话有理,抚膝长叹,连连感叹自己运势不好。他自幼阅读史书,偏偏忘了世上从未有过成仙飞升的皇帝,只有吃金丹吃出病的。他若想追慕先贤,那得到神话里面,寻找传说中的炎黄二帝。
    他午膳后午休,午休后蹴鞠,蹴鞠过后,慢吞吞进暖阁召见她。这场会面仅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他先问名妓,再问仙丹,然后问了她修炼的情况,想弄清楚她与黑光孰高孰低,全程未谈半件正事。
    当然,她本是借着黄老之道的身份接近皇帝,为“三教九流”一类的人物。可林灵素、詹别野,乃至后来的郭京均可以干涉国事,使她对这条道路充满了期待。
    哪怕赵佶漫不经心,随便问问今年的蝗灾怎么回事,明年会不会有类似灾祸,她对他的观感,都会不这么失望。
    召见末了,黑光上人自丹房回来,笑嘻嘻地踏进暖阁,坐在苏夜身边。他仍然不住观察着她,听说她愿意帮忙炼丹,立马吐出大量颂圣之词,将这事归结于帝王威仪,吸引五湖四海的能人纷纷前来效力。
    苏夜终于明白,为何刘独峰和詹别野说了几句话,就感觉她的可恶程度大为降低。也就是她定力深湛,可以喜怒不形于色,才强忍着没露出讥讽笑容。
    眼见天边红日缓缓坠落,彩霞漫天,赵佶谈兴淡了下去,她赶紧借题发挥,尽可能恭敬地告辞。赵佶照旧不甚挽留,叮嘱她莫忘了求仙问药的事,命米苍穹送她出去。
    两人步出暖阁,默然无言,似乎都在琢磨她此行的意义。到了外面,米苍穹召来小内监,要用原来那顶轿子送她回天泉山。苏夜婉拒了他,解释自己不习惯乘车坐轿,自行回去即可。
    面圣期间,赵佶曾以玩笑般的口吻,说是想让她和黑光上人比比神通,看谁更厉害。他并不怎样认真,认为这是打发无聊时光的好把戏。他甚至给她找了个台阶,说她年纪太轻,输给黑光上师亦不丢脸。
    苏夜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附和几句,将这件事轻轻揭过。
    她的确意在詹别野,很想同他交手,如果时机恰当,大可直接杀了他,再把他的尸体丢进蔡府,恐吓蔡京一门老小。然而,她不可能当着赵佶的面,当场格杀他心爱的臣子。那么做,极有可能令她成为通缉要犯,自此以后,无法在汴梁露面。
    换句话说,无论比试结果是输是赢,她都得不到太大好处。假如她击败了他,大概能削弱他在赵佶心里的地位。可惜在她眼中,他是个死期未定的将死之人。横竖要死,何必为他多费心思?
    她勾搭上赵佶,免不了与詹别野冲突,除非她忽然改变作风,主动同流合污。与此同时,詹别野并无避开她的打算,必然已经作好心理准备,希望趁着她脱离金风细雨楼保护之时,一举将她擒下或者击杀。
    就像她本人一样,詹别野前来接她时,刻意收敛精气神芒,隐藏自身实力,可见他城府深沉,故意混淆她的认知。奈何他错估了她,他伪装的再好,亦逃不过将来那一刀。
    两名内监引她走出别墅范围,客客气气地道别,留她一个人站在外面。苏夜回头望了一眼,移步走向另一个方向,并不急于返回金风细雨楼。
    她仍未放弃孤身作饵,诱使敌人前来围攻的想法。她的对头经常设下陷阱,却不知她本人就是陷阱。
    现在他们大多知道,她刀法直追苏梦枕,为京城里难得一见的用刀高手。但是,等她独自晃来逛去,说不定就有人耐不住性子,审视错了时势,学龙八太爷那样,冲上来争抢功劳。
    倘若詹别野雷厉风行,发觉她淹留于附近,迅速发动针对她的“艾滋计划”之类,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心里微觉失望,是因为赵佶沉溺于神仙梦,根本不愿关注充满了麻烦与苦难的现实。单就这次见面而言,她倒没什么不满。
    首先,她见到了沉寂已久的黑光上人,进行过亲密接触。其次,她用仙丹为借口,含糊其辞,给赵佶留下一个有微小可能成真的许诺。
    赵佶身边,众多活神仙、活佛都喜欢这么做,就像用胡萝卜吊着驴子的胃口。如今她作出相同的事情,却不觉得自豪。事实上,她和他们究竟不同。她甚至算不上欺君,因为她修习的本来就是道门武学,对天人合一的理解实践,亦远胜詹别野等人。
    别野别墅种满花木,设有流泉飞瀑、清溪深潭,以及两个种满菱角芰荷的湖泊,专供夏日泛舟游玩。这些水自然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由开封运河分流进来,贯穿整座园林。
    苏夜循着水声,缓步走向运河水渠。在汴梁地图上,这一带名叫桃叶渡。由于官府征收土地建造西苑,建成后游人纷纷远离此地,担心冲撞官兵,反倒让这里变成了清幽宁静的去处。
    不过,如果她沿相反方向行走,将走进数条繁华兴旺的街道。那些街道两边,尽是满当当的商铺酒楼,可这些店面的主人大多愁容满面,完全不像赚到钱的模样。
    他们住在那儿,蔡京也住在那儿。他移居此地后,反其道而行之,不准百姓搬迁,因为他想在家宅四周保留街市,塑造他乐善好施,惜弱怜贫的假象,且对风水很有好处。
    店主脸上愁容,正是来自蔡府额外征收的税赋。蔡府中人说自己负责保护街坊邻居,维护买卖秩序,当然应该收点钱。这里收一点,那里收一点,渐渐让人不堪重负,笑都笑不出来。
    苏夜望见运河河面时,那些街市喧嚣仿佛被风吹散的轻烟,裹在水声里,慢慢远去了。河面波光粼粼,沐浴在斑斓霞光中,幻出人眼辨认不清的颜色。河上偶尔有船只驶过,漾开一溜清波,以快慢不同的速度,驶往截然相反的目的地。
    开封府运河其实就是汴河,纵贯都城南北。河岸两畔,有些地方是游人如织的美景,有些地方是富贵宅院,如同把庄园买在苏州运河旁的朱勔兄弟。她愿意的话,可以通过水路,从城内回到天泉山下的天泉湖,再由湖边登山。
    她之所以来这边转悠,只因喜爱水色天光,同时想找个清静的地方,思考十二连环坞即将承受的打击。
    出乎意料的是,她深吸一口水意十足的清冷空气,气息尚未吐出,耳边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杂音。那声音不断朝她这里移动,听上去十分熟悉,是她经常听到的,江湖中人动手时发出的吵闹叫嚷声。
    她遥望如万顷碎金的河面,好像怕惊扰了波光桨影似的,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
    京城乃藏龙卧虎之地,扔出一块石头,能砸中三个朝廷命官。每时每刻,都可能发生牵涉天下苍生的大事。她不知道则已,一旦发现有人过招动手,势必得过去看看。
    声音直冲别野别墅而来,和她走的恰好是一条线。她心下愈发狐疑,蓦地展开身法,疾掠向前,转眼掠过百丈距离,来到大路尽头。
    这条路通往东西两侧,声音在西面。她向西一绕,刚转过街角,马上看见了四个狼狈万状的人。四人里面,两男两女,居然都是她认识的熟人。
    苏夜现身时,那边的张炭恰好四处张望,一眼看见了她,一张黑脸登时激动万分,叫道:“苏姑娘,救命啊!”
    他半拖半扶着唐宝牛,行动倒也够快。他身边,温柔一手持刀,一手抱着另外一个女子,拖拖拽拽地向这边奔来。那女子腰肢纤细,不足一握,脸庞美艳如花,带着一种幽灵般的飘渺之气,竟是朱小腰。
    张炭一喊,温柔跟着看了过来,大喜道:“二师姊,你快来帮忙!”
    苏夜倏行倏止,伫立于街口,诧异地望着他们。这一瞬间,她变成了看图说话的小学生,将东西南北前后左右的景象一览无遗,却编不出一个合理的故事。以她的头脑经验,居然想不出温柔为何在这里出没,又怎会遇上了朱小腰。
    她扫了他们一眼,仅仅一眼,目光随即掠向天空。落日余晖下,黑瓦砌成的屋脊上,赫然站着个高高瘦瘦,背后负着一个包袱的灰衣人。
    第二百九十四章
    他背光而立,脸庞瘦而长, 木然僵硬, 仿佛用木头雕成, 没有半点表情,只有一种森寒阴冷的感觉。
    别人站在他身边, 将体会到更胜冬风的寒意。
    苏夜不惊反笑,漫不经心向前迈出一步。转瞬间,那人视线在她身上一转, 随即凌空后跃, 自屋顶跳了下去, 马上不见了。
    屋顶空空如也,人烟俱净。瓦片被夕阳镀上一层极淡的金色, 比平时更加温暖。四周气氛一派宁静, 只剩永不停歇的运河水声, 就好像她看到的人是个幻象, 霞光一照,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她很明白, 那绝对不是幻觉。他跃至屋后土路, 飞身远去, 掠向蔡府所在的那条长街。这印证了追命告诉她的消息——此人确是蔡京心腹。
    唐宝牛伤势着实不轻。他腹部衣衫似遭利器划破, 破破烂烂, 肚脐处中了人家一掌。朱小腰手捂胸口,脸色苍白异常,气息急促紊乱。他却一张脸变成了猪肝般的颜色, 紫涨的几乎变了形,根本喘不上气。
    这是中掌之后,血气逆流上头的明证。那人一掌之威,远远胜过了她曾经见过的所谓“高手”。
    朱小腰缘何在此,温柔他们不知道,她倒是知道。温柔他们缘何在此,朱小腰不知道,她也不知道。
    数天前,程英告诉她,分舵里有人在京城结识了两条好汉,一个叫梁何,一个叫孙鱼。这两人原是“长空帮”的成员。长空帮覆灭后,由于前帮主桑书云名列四奇之一,全帮上下与方歌吟有着脱不开的关系,江湖上人人自危,生怕方歌吟大发雷霆,出山追查到底。
    不过,帮众大多风流云散,无意替帮派报仇,其中包括了梁何、孙鱼两位。
    他们离开长空帮,却不知下一步该去哪里,索性四处游荡,最后像所有怀着梦想的年轻人,糊里糊涂来到京城。
    这两人心思细密,擅长梳理资料、判断局势,有大将之风,外表普通,却属于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梁何来自“太平门”梁家,孙鱼来自山东的“神枪会”孙家,来头均是不小。
    程英转告苏夜,苏夜二话不说,让他们赶紧着手拉拢,不要被其他势力抢先。
    负责梁何的是颜鹤发,负责孙鱼的是朱小腰。程英担心梁、孙两人心思不一,相互影响,特意吩咐与他们分别相谈。苏夜依稀记得,这两位似乎就住在运河附近。那么,朱小腰过来这边,十有八九是为了孙鱼。
    与朱小腰相比,温柔他们的动向才当真令人头疼。
    苏夜经常遇上伤员、病患、死人,这时熟极而流,快步走过去,要他们把人放倒于地,一边俯身查看,一边板起脸道:“需要我请你们解释吗?”
    温柔原先三分庆幸、三分心虚、外加三分死里逃生的轻松,只有一分不服气,见她脸色不对,一分马上涨成十分,小嘴一撅,愤愤道:“你这么凶做什么?我们差点被人家害了,你为啥问都不问一声?”
    苏夜叹了口气,抬手点向张炭,道:“你来说。”
    遍数温、唐、张三人,温柔娇纵任性,唐宝牛倔强憨厚,张炭相对普通一些,反而更值得信任。他也受了伤,动不动用手敲打左臂,发觉苏夜来问,立即露出尴尬神色,犹豫着道:“这……这事说来话长……”
    苏夜淡淡道:“我有的是时间。”
    她左手按着唐宝牛伤处,右手按着他后颈穴道,先天真气向内一送,立时打通他壅塞了的血脉。唐宝牛哇的一声,大声叫了出来,顺带吐出一大口淤血,脸色瞬间变了,从淤紫变成金纸一样的颜色。
    然后,他开始破口大骂,骂的自然是那个一去无踪的神秘人。可惜他拙于言词,不会夸人亦不会骂人,骂几句,咳嗽几声,骂的都是一模一样的话。
    苏夜知道他死不了,便松开他,前去查看朱小腰。张炭在温柔咄咄逼人的目光,和苏夜冷如冰霜的脸色间徘徊半晌,终于下定决心,苦笑道:“其实是这样。”
    苏夜忍不住跟着苦笑一下,应道:“我洗耳恭听。”
    事情说来很简单。苏夜离开天泉山后,一直没回去,眼见太阳西沉,仍然杳无音讯。温柔记挂着那个她扮成丫头,跟苏夜一起见皇帝的计划,心里始终怏怏不乐。她越等越晚,开始怀疑师姊不听自己的建议,在别野别墅出了事,去找苏梦枕,苏梦枕却说她想的太多了。
    于是,她拉上唐、张两个人,趁杨无邪没注意时,飞快下山,直奔别墅而去。他们不清楚苏夜走的是哪条路,一直沿运河而行,孰知半路撞上了朱小腰。
    那个时候,朱小腰正和神秘人对峙。三人对后者亦很熟悉,认出他就是杀死捕快的真凶,赶紧藏到一边,观看事态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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