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前, 体会到众叛亲离的绝望感觉。他自以为忠诚的部属, 有三分之一见到轿子,立马呼啦啦跑去拜见苏梦枕,三分之一进一步退两步, 准备看看风头再说,剩余三分之一死伤殆尽,纷纷投降乞命。
    他过去信赖的援军,一个都不肯来。那些人不是死于非命,就是心知肚明蔡京不再宠信他,没办法从他这里获得好处,索性坐山观虎斗。“神油爷爷”叶云灭因讨厌吴惊涛,故意跑到金风细雨楼,助他一臂之力。但苏梦枕轻描淡写说了几句话,竟把叶神油说得再三犹豫,最终袖手旁观。
    朱如是、利小吉当场倒戈,自他背后偷袭,差点伤了他。之后,王小石出手对阵,苏梦枕在旁指点,叫破他指法中的破绽,令他束手束脚,狼狈至极。
    如斯绝境中,雷媚仍在他身边,与他同进同退。这多少是个安慰,因为众叛亲离之际,他实在太需要朋友,需要知道自己并非孤家寡人。他喜欢雷媚,是因为她清艳妩媚,风流入骨,那天晚上的喜欢,却是真心诚意,带着隐约的感激。
    然后,雷媚莞尔一笑,忽地剑出如急电,给了他必死一击,娇笑着逃走了。
    全京城均未想到,杀死白愁飞的会是她。那时候,剑光现,血光绽,她一击毙命,交代几句场面话,冲破包围扬长而去。在场众人错愕至极,既惊讶又愤怒,同时疑惑她为何要这么做。
    她是白愁飞夺权的大功臣。若非她刺死刀南神,白愁飞说不定会葬身于象牙塔内,哪有日后耀武扬威的机会。
    事后她一直不声不响,从不在人前出没,仿佛淡泊名利,一切均源自对白愁飞的好感。谁知在白愁飞穷途末路时,她又主动跳出来,不分敌我地惊吓别人。
    她剑术绝佳,轻功亦不在剑法之下。她蓄意逃走,极少有人能跟上。因此,她有恃无恐,说暗算谁就暗算谁,做事由着爱好来。无论哪个枭雄豪杰,只要信任她,让她亲近自己,都免不了背后挨一剑,目眦欲裂的命运。
    然而,她不该冒这个险,不该沉迷刺杀他人的快感。她本可以直接消失,却偏要插上一脚,在众目睽睽下拔剑杀人。
    她成功过两次,难免艺高人胆大,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她逃走的那一刻,苏夜已跟在她身后。
    苏夜背着那个大的出奇的包袱,包袱里装着一个温柔。即使如此,她仍然可以跟踪雷媚。雷媚轻功固然惊艳,她的还要再惊艳五分。跟到后来,她终于查清楚谁是幕后主使。
    那人是“神枪血剑小侯爷”方应看。
    雷媚是方应看的人。
    这样一来,她连续背叛雷损、苏梦枕、白愁飞,一系列不叛不舒服的举动,突然理所当然,有了极为合理的解释。
    六分半堂时期,她暗算雷损,假称因雷震雷之死而恨他,取得苏梦枕的信任。金风细雨楼时期,她假意勾搭白愁飞,装作两情相悦,借着郭东神的伪装,毫不留情地刺杀刀南神,致使苏梦枕失势,白愁飞接任楼主。
    现在,她像扔一袋垃圾一样,轻易扔掉了白愁飞,随后全身而退,把风雨楼交还给病恹恹的苏梦枕。
    那天晚上她说,苏梦枕对她有恩,待她不错,一直很尊重她,所以她舍不得亲手杀他,只杀了刀南神。也正因为她的心软,他才得以侥幸存活,带来后续的无穷变数。不然的话,她暗杀的名单上,将多出“金风细雨红袖刀”苏公子的大名。
    方应看站在台下,斯文高贵,云淡风轻,对谁都客客气气,拥有数不清的好处,被数不清的人敬仰倚重。结果,他单用一个雷媚,便挑下了台上的几大霸主,自身则干干净净,无可挑剔,难以找到破绽。
    江湖群雄一个个横死,蔡党高手亦被不断消耗,到了最后,可不就剩下他和米公公主持的有桥集团?
    他确实好心机,好手段,藏在幕后应时而动,看上去什么都没做,实际什么都做了。倘若江湖争斗里存在唯一胜者,苏夜愿意把赌注押给他。
    她有理由相信,雷媚冒险杀死白愁飞,是自身爱好使然,而非方应看的指示。方应看这人深沉老练,绝不会做多余的事情。反正白愁飞注定要死,等他死就是了,何必为他暴露雷媚的身份?
    雷媚自行其是,却忘了把黑衣老头算进去,遂引发多米诺骨牌般的反应。那时候,苏夜藏身于街边阴影,直勾勾盯着神通侯府,盯了很久很久,才冷笑着转身离开。
    她当然不可能忘记,在现实世界里,雷媚主动找上十二连环坞,提出帮五湖龙王弄死雷损,并要求总管之位为报酬。如今问都不用问,这肯定是方应看暗中捣鬼。
    他派红颜知己勾引盟友,想故技重施,埋个伏笔,等龙王把雷媚当成贴心的小棉袄,再从后头来上一剑。
    与此同时,他不惜亲身下场,多次向苏梦枕的师妹示好,尽显富贵公子的温柔体贴。如果苏夜受他诱惑,变成第二个雷媚,那京城之中,焉有他方小侯做不到的事情?
    苏夜站在白楼栏杆处,独自凭栏而立,俯视下方的一大片空地。她出了钱,要求苏梦枕重修青楼与象牙塔,务必要和过去一模一样。此时,空地上正在开工动土,尽是忙碌的工匠。地基已见雏形,估计一两个月后,一楼一塔便会重新拔起。
    她不高兴,一点都不高兴。白愁飞身死之后,她一直在想雷媚和方应看。天泉山的山峰弧度,仿佛雷媚颦笑均相宜的黛眉;天泉附近种着的笔直青松,像是方应看英姿勃发的挺拔身影。她看着看着,心里陡然好一阵浮躁,恨不得把山峰捶扁,青松砍倒。
    她在面具下冷笑,笑容比大恶人更为狰狞。说实话,她不太在意方应看的阴谋,因为谁还没有几个阴谋呢?她所厌恶恼恨的,仅是他的木偶中包括了苏梦枕。
    从昨夜到今天,短短十个时辰里,她已无限提升谋杀方应看的任务优先权,顺带把雷媚加入了列表。
    苏夜戴着黑色手套的手,轻搭在汉白玉栏杆上,黑白对比分明,几乎惊心动魄。忽然之间,她不耐烦地轻拍一下栏杆,头也不回,冷冷问道:“找我有事?”
    刚才,楼梯方向传来杂乱纷沓的脚步声,让她想不听都不行。他们显然是来找她的,而且是组团前来。
    果不其然,她一问完,脚步声顿时停住,停在她身后。唐宝牛、方恨少、张炭等人你推我,我推你,均不想做第一个开口的勇者。王小石苦笑着看了看他们,堆出友善的笑容,问道:“我们只想打听一下……”
    他本不是缩头缩尾的人,也从未怕过任何敌人。可一见这个沉默的黑影,他的头皮就开始发痒,如同一年没洗过头。他忍着这糟糕的感觉,继续赔笑道:“请问温柔去了哪里?我们几个找来找去,总也找不到她。”
    唐宝牛说:“点穴点到现在,也该解了吧!她是生我们的气,还是生你的?要是……要是她又跑了,我们可得马上去找。”
    张炭和蔡水择曾目睹她从楼顶下来,背着温柔,一刀斩断吴谅右手。温柔在她手里,接受她的照顾,应当用不着担心安全问题。王小石听说这件事后,立即松了口气,心想这样也好,可以全身心地投入与白愁飞的决战,等温柔醒了,这场惨剧早已结束,随她哭闹打骂,怎么也不会影响正事。
    黑衣老头不太喜欢王小石,象鼻塔子弟不太喜欢黑衣老头。不过,他们潜意识中,仍无条件地相信她,倚重她,谁都不怀疑她。他们无不认为,温柔正在床上酣睡,第二天就会苏醒。
    到了第二天,他们迟迟没见着她的倩影,疑惑之余四处寻找,找遍所有房间,依旧没找到她睡着的那一间。王小石去问苏梦枕,苏梦枕回答不清楚。他吓了一跳,赶紧过来向正主打听。
    苏夜冷笑道:“我还当你们永远想不起她呢!”
    王小石一听这充满讽刺的语气,心情便放松了,苦笑道:“怎么会,她究竟在哪儿?”
    苏夜并不为难他们,直接吐出两个冰冷的字,“洛阳。”
    “……洛阳?就是汴梁以西的那个洛阳城?”
    “对,洛阳城,洛阳王温晚所居之处,”苏夜悠然答道,“昨天夜里,我把她送回洛阳,交给温晚本人。以后三五个月,你们是见不着她的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白愁飞身亡,风雨楼中的恶斗尘埃落定, 再也没人能够掀起波澜。苏夜放下心来, 背起温柔跟踪雷媚。跟踪完毕, 她原本想返回天泉山,转念想了想, 二话没说找准方向,奔上通往洛阳的驿路官道。
    洛阳在开封南边,距离大约是四百里, 所以她一夜间可以打个来回。她片刻不停息, 沿直线奔至洛阳城, 求见洛阳太守温晚。见面之处,她咣的一声, 把他女儿从包袱里倒出去, 说人已送到, 以后都是他的问题了。
    因着天衣居士的缘故, 温晚已听说并关注她的事迹。她忽然来了太守府,是奇事之一;竟把温柔带回这里, 是奇事之二。他哪肯放她离开, 赶紧请她入座, 倾身相谈, 询问京城的种种变故。
    苏夜有问必答, 态度却十分恶劣。说了没几句,温晚毕竟父女连心,话题不住向温柔转移。苏夜正在等这个机会, 他既然问了,她便一五一十,把她所知道的问题都讲给他听,包括当日险些被白愁飞迷奸的巨大危险。
    她无意贬低温柔,仅是实话实说,唤起温晚的警惕。温晚和温柔不同,一听之下,深知那时的情况何等凶险,登时大吃一惊,当面承诺会严肃对待此事。他还说,等温柔醒来,他要与她长谈一番,无论如何让她学会识人知事,不再懵懂无知。
    说到底,下一次温柔遇到大麻烦,未必有苏夜这等高手及时救她。最要命的是,她竟然自以为聪明机灵,设局骗了朋友,希望他们尽早回去。
    万一张炭自觉无趣,当真走了,她的下场可想而知。救人途中,蔡水择还险些送命,幸好苏夜于同时下楼,总算没让象鼻塔再少一员大将。
    即使蔡水择白饶一条性命,后来为他报仇的人也不会是温柔,因为她刀法不行。
    溺爱女儿,不代表分不清事情轻重。两人对话之时,温晚几次笑不出来,除摇头叹息外,更无其他反应。而且苏夜话里话外,尽是对他的指责。她的意思其实是,若他无力管教爱女,致使她再度惹祸,她说不得就要替他管教,以免继续连累别人。
    她面对王小石等人,常于不知不觉间,把自己置于前辈的地位,因而不跟他们计较,亦不多做要求。但是,她对着这个和红袖神尼同辈份,武功文采均惊才绝艳的一代高人,可没有半分客气的意思。
    温晚听不出她的威胁是真是假,也不敢找机会弄清楚,除了赔笑,便是苦笑。
    他曾送出得意门生、老友独子许天衣,去京城追回逃家的温柔,顺带调查一些往事。结果许天衣出面保护温柔时,惨死在天下第七的势剑之下,令洛阳“老字号”势力受到沉重打击。
    事后,他再未派人过去,认为雷损雷纯父女、苏梦枕白愁飞兄弟均喜欢温柔,与之交好,无需自己担心。孰知江湖风云一波三折,白愁飞夺权过后,不再顾念过往情谊,不放过王小石,也不放过温柔。
    他只好勉强笑了几声,说从此以后,他将暂时把温柔关在家里,好生教导。她什么时候懂事了,他再放她出去。苏夜回忆一下过去,畅想一下未来,觉得他恐怕是白费心机。但人家诚意十足,她也只能点头称是,希望至少能清静三个月。
    苏夜走后,温晚屡次感到后怕,一想女儿差点被人玷污,便血气上涌。他咬着牙狠着心,决定无论她怎么哭,怎么闹,怎么撒娇,他都不松口放人。于是,他倒了大霉。
    王小石始终挂念温柔,明知她在父亲的羽翼之下,绝不致有危险,仍忍不住寄去几封书信,问她在洛阳过得好不好,开心不开心。他把信寄给天衣居士,旁敲侧击地打听温柔。天衣居士倒也明白他的用意,每次都如实回答。
    据说,温柔第二天午后方醒,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父亲的府邸,不由大骇大惊。温晚赶紧过来陪她,向她解说明白,劝她暂且避一阵风头,收一收性子。
    但过去数年里,她独自在汴梁,远离家中束缚,与兄弟们一起行侠仗义,无所不为,过得极为舒心,又怎么愿意回到过往的平淡生活?
    她收到白愁飞死于非命的消息,当即伏案痛哭,说是想替他报仇,想找王小石合计如何才能杀死雷媚。温晚气的不知该怎么回答,叫她赶紧死了这条心。
    她先是撒了几天娇,发觉没用,又耍了几天小性子,仍然毫无用处。温晚麾下子弟不得罪她,也不放她出门,次次客气地把她挡住,口称不敢违背温大人的命令。
    她无计可施,大发脾气,砸毁温晚收藏的几十方古砚,用墨汁在他素日办公的花梨木大书案上,一气画了十来只乌龟。温晚气恼许久,可怜她在宅院里憋得冒火,并不去责备她,亲自动手把乌龟擦掉,边擦边叹息不已。
    王小石读完信,十分心疼她的遭遇。按照他的意思,白愁飞已死,危机已经解除,大可不必这样对待她。
    然而,天衣居士在信中提到,温柔所画乌龟均是黑色的,表示黑衣老头在她心里是“老王八”。她怒气冲冲地返回京城,没准会和苏夜发生冲突。王小石若无把握安抚她,还是别冒险的好。反正她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过上一两个月,便会好多了。
    苏夜不清楚双方的通信内容,也从不去打听。她预计多则半年,少则三月,温柔将活蹦乱跳地再次出现。
    以前,温晚多次试图约束她的行动,减少她在江湖中的闯祸次数。但她在家里确实待不住,日子一久,立刻茶饭不思,容色清减,使温晚万分无奈,不得不解除禁令。同理可证,只要她到了吃不下东西的地步,温晚一定会松口。
    苏夜对此亦无良策,唯有庆幸她只是她师妹,不是她女儿。
    这一天,她下楼查看仍未竣工的工程,一一核对记忆,检查是否有地方与过去不同。然后,她绕到熟悉的青楼内庭,在那里站定了,垂眸看着“伤树”留下的密道入口,愣愣发了很久的呆。
    苏梦枕靠地道逃生,通过天泉湖、汴河的水路,逃到神侯府藏身。到了今天,此事广为人知,密道也不再是秘密。开工动土时,他命令工匠疏通整理,堵住通往六分半堂踏雪寻梅阁的路径,务要使人力不能挖开。
    不足二十天,连通两大势力总舵的秘密通道成为历史,似是预示了两个泾渭分明的未来。堵住过后,即使以苏夜的武功,也无法穿过砂石泥土,突然出现在六分半堂总堂主的闺房。
    但伤树入口还在。她答应过苏梦枕,等到冰消雪融,春暖花开的时候,会在原址上种一棵崭新的树。
    青楼大体搭建完毕,剩下许多外观细节需要修缮。玉塔约有七八成规模,尚未完全恢复。京师重要人物送给苏梦枕的贺礼,均堆放在黄楼的侧厅里,等候主人按需分配。
    杨无邪无意中提及,当年雷损诈死,那些人也像现在一样,送来大量珍奇异宝,恭贺苏梦枕跃升京师霸主。这是无心之言,却让苏夜很不痛快,连去看一眼礼物的兴趣都没有。
    她想杀人,想把楼子里曾经背叛苏梦枕的人连根拔起,一个都不留下,但她不能杀。倘若她真这样做了,以后无人愿意临阵倒戈。何况,她只是一介凡人,哪有资格要求每个人都舍生取义,不屑荣华富贵?她自己不也利用权势和金钱,引诱他人为己效命吗?
    换言之,她一边厌恶有奶就是娘,腰身如芳草般柔软的行为,一边得好言以待,耐心安抚,省得他们被她吓跑,令风雨楼人才凋零。这绝非愉快的任务,可她人在江湖,就必须得去做。
    她爱怜地看了一眼以前是伤树的洞口,向它微笑了一下。她的想法类似于许多武学大宗师,即什么都比“人”可爱,宁可避世隐居,也不在凡间泥沼里打滚。可惜归根究底,她仍怜悯和同情这些并不怎么可爱的人。
    在她幻梦的终点,她期盼把他们放在一个不必接受考验,不必经受诱惑的世界,让他们用不着见风使舵,也可以过得很好。这仅是一个梦,却为她指明了她想要的方向。
    她站在内庭发呆的时候,戚少商来了。
    自从他们离开神侯府,戚少商经常过来探望苏梦枕和王小石,并找她说话。他对她充满好奇,觉得她富有吸引力。这种力量基于男女间的天然诱惑,也基于一个谜团天生具备的诱引能力。
    他照常走过来,打了声招呼,仿佛相识很久的老朋友,自然而然站到她身边,盯着她正在看的东西。但是,他看到的是一片空地,一个浅浅的土坑,实在没什么好看。因此他问:“你最近打算做什么事?”
    苏夜笑道:“戚寨主真是关心我啊。”
    戚少商淡淡道:“关心你的,岂止戚某一人而已。京师上下,哪个人不在乎你下一步行动呢?”
    苏夜陡然抬头,不再关注那个坑口。她昂然道:“假如我实话实说,你会吃一大惊,并怀疑我胡吹大气。我想做的事,你们任何人都想不到。”
    第三百六十四章
    戚少商负手而立,以假手握住真正的手, 看上去真假难分。他似乎没听出她言下的狂妄之意, 哈哈一笑, 继续问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苏夜笑道:“你为啥追问不休?”
    戚少商笑道:“因为,也许我可以帮你。这几个月, 你风头一时无两。戚某在旁看着,总觉得心底发痒,也想出一份力。”
    他自然想不到, 苏夜盘算的目标, 一是李师师, 二是方应看。
    最近李师师芳名鹊起,艳冠京城, 无人不知白牡丹的艳名。她入行时间不长, 却一跃成为四大名妓之一。迟早有一天, 她会被皇帝看中, 上演一段与后世不少影视作品息息相关的风流事迹。
    苏夜关注她,无非想故技重施, 避开宫中内监耳目, 自宫外接触皇帝, 再次令他惊艳欣赏, 取得他的信任。所谓一回生, 二回熟,这次肯定比上次更顺利。她了解皇帝的爱好,明白他喜欢别人怎样夸奖他, 精通迂回达到目的的技术。
    但是,鉴于她不会永远留在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必要建立这个关系,是一个尚未想好的问题。
    这样做的好处不用多说。不说其他人,单说常年隐居深宫,动辄侍驾奉圣的詹别野,便在玉佩推荐的谋杀名单之列。与此同时,接近皇帝等同于接近内城宫廷,接近皇城等同于接近神通侯方应看、大内总管米苍穹,大大增加了她刺杀得手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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