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迟疑了起码十秒钟,明显有些为难。苏梦枕神色奇异,眼都不眨地盯着她,心头却掠过无数想法,猜不出她为何犹疑不决。
    然后,她动了一下,从袖中掏出另外一只小药瓶。药瓶极为普通,由最便宜的白色粗瓷制成,与那只琉璃瓶天差地远。但她对它的重视,当即展现在神情当中,似是把它看作重逾性命的珍宝,远非琉璃瓶可以比拟。
    她拔出瓶塞,倾倒出一粒朱红色的浑圆药丹,郑而重之地递给他,平静地说:“你把它吃下去。”
    苏梦枕出生不久,便开始服药。他一生三十年,吃过的药丸、药膏、药汤不计其数,却从没见过这么奇异的药物。
    单看外表的话,它滚圆光洁,无半点杂色,在他掌心滴溜溜打转,一如寻常丸药。然而,它内部蕴含着一种奇怪的力量,似乎具有生命力,像一团跳跃闪烁的火焰,能够温暖服药人的心田。
    与此同时,它居然还散发出一股异香,并非普通药材的气味,而是花草树木、天地山水的清新气息。他闻到它的时候,只觉胸臆舒展,说不出的清爽。恍惚之间,外面的寒冷不复存在,转瞬春回大地,鸟语花香。
    “你吃掉它。”苏夜又急促地说了一遍。
    苏梦枕诧异一笑,问道:“莫非你利用这段时间,开炉炼丹,炼出了一枚仙丹?”
    苏夜笑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你吃下去,自然可见分晓。”
    第三百七十七章
    这枚药丹,毫无疑问正是当世所无, 药效通神的七返灵砂。
    它堪称医药界的观音菩萨, 具有“度一切苦厄”的效用。只要服药人脉息犹存, 尚未断气,它就能救得过来, 并驱走所有的毒病伤痛。苏夜从第一次进副本历练,逐步积累到今天,终于下定决心, 将它赠给这个世界的苏梦枕。
    她做事讨厌拖泥带水, 却因事关重大, 足足考虑四五个月,才有了今夜之行。
    苏梦枕中毒之后, 被迫断腿保命。但毒性侵入机体, 万难祛除, 与他共存多年, 并加速恶化他病情。剧毒、腿伤、二十余种重病加在一起,一刻不停地摧残着他。他仍然不肯服输, 坚持了七年有余, 非要等到选定的继承人返回京城, 才愿意撒手弃世。
    在他心中, “放弃”从不是一个可行的选项。
    然而, 顽强归顽强,现实却不会随意志变化。病情发展至今,已超出了苏夜的能力, 让她也束手无策。
    她为师兄诊治时,可以极度耐心,不骄不躁,用先天真气一点点进行调节,增强激发他自身的元气,在驱离病魔同时,继续保持各种病疾的平衡状态。而且,她还和程灵素、树大夫等人共同讨论,探讨出最有把握的方案,不至于轻率怠慢,造成更大损伤。
    到了这地方,她面对重病的苏梦枕,一下子成了面对刺猬的虎豹,围着那团刺不停转悠,就是找不到地方下手。她绝望过后,想请旧识帮忙,却得知树大夫已被白愁飞害死。
    因此,但凡她还想救他,就别无他选。
    她认为,师兄病况比这个苏梦枕好得多。用后者作对比,前者起码能够再活十年。十年时间,足够她再兑换一次七返灵砂。而且养伤期间,她的先天功又有进益,功力不退反进。她隐约觉得,以后不用药物,单靠她练出的先天真气,说不定也能治好他。
    一个有救,一个无救。一个和她活在同一个世界里,一个将在两年后分开。无论怎么看,她都应该把七返灵砂送给没救了的那一位。
    为了这粒丹药,她曾出生入死,几经艰险。如今到了用出去的时候,她并不觉得遗憾,心里只有欣慰感觉。她总算放下了心,确认自己走后,他仍可无病无灾地活下去。
    她内心经过多少审慎思考,苏梦枕当然不知道。她给过他很多药物,大多无功无过,最多只能缓解症状。过个十几天,他的状况又会迅速发展到服药之前。与其说治病,不如说勉强拖延生命。
    这枚药丸固然珍贵,却只是不知从何处觅来的珍稀药品。他领过的情数也数不清,还也还不了,再添这一桩,似乎也没什么要紧。他何曾想到,它的贵重程度足以凌驾于所有人的想象边际。
    他托起它,最后看了一眼,稍稍有些可惜,心想不该把它浪费在将死之人身上。但他不愿引苏夜不快,因而一言不发,直接仰头吞下。
    七返灵砂看似一团火焰,药性亦如烈火一般。它入口即化,化作奇香透骨的涎液,无需吞咽,自动滑进喉咙,让神志不清的人也能顺利吞服。
    涎液入腹,如同吞下了一座火山,在丹田上方轰然爆发,冉冉升腾。一股强烈热气推动经脉中的内力,游走四肢百骸,开始对抗脏腑中病变的部位。这场异动速度奇快,却毫无痛苦,只有暖洋洋、热乎乎的舒适感,仿佛把身体泡进了温度适宜的热水里,说不出的舒服。
    苏梦枕未及反应,周身忽地一软,滑落轮椅之中,竟在一瞬间陷入沉睡。
    苏夜霍然站起,险些擦到桌边的文卷。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看,发觉他体温正迅速升高,快速升到常人高烧的程度,自此稳定不变。不过,无论表征如何改变,他脉象始终强劲平稳,一改过去的虚弱衰朽,似与正常人无异。
    她观察了一刻钟,总算确定这只是灵丹起效,使他沉沉睡去,并非洞天福地卖了她假药。
    在这种状态下,即使外界山崩地裂,天翻地覆,他也不会苏醒。她把他搬到床上,再把椅子放在床边,坐在椅中守着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伸手探他脉搏,将内息输入他体内,细查筋骨、五脏、血脉的好转征兆。
    七返灵砂的简介里,写着“脱胎换骨,易筋洗髓”。这八个字落入习武之人眼中,往往惹得他们心旌动摇,贪念大生,说不定马上会出手争夺。但是,脱胎换骨绝对不容易,而是一场漫长的征程。
    这不是她的征程,却与她休戚相关。她像个小护士,在旁照顾一整夜,全力以赴观察他,生怕他体质过于虚弱,中途出了岔子。
    服药后半个时辰,苏梦枕额上汗出,遍身大汗淋漓,却没有汗水应有的气味,反倒带出浓重的怪异药味,似乎过往所服的药剂,都于此时排出体外。宽敞空荡的卧室里,药气极为浓烈,犹如凭空多出个炼药的炉子。
    然后又过一个时辰,他断腿伤口出现异状,流出不少掺杂灰浊颜色的淤血。淤血排空不久,伤口腐烂的地方纷纷脱落。伤口本身不断收拢愈合,不再因为毒性滞留,迟迟无法收拢。花无错、余无语二人联手做戏,打在他腿上的“绿豆”剧毒,今夜总算余毒全清,再无后患。
    至此,他的高热亦缓慢下降,降至不高不低的水平,再也没有任何波动。
    到了这时候,即使苏夜不懂半点医术,也能看出他好转之快。这一夜,她职务像护士,勤奋的堪比蜜蜂,终夜忙忙碌碌,不断替他擦尽污血,最后再换过床单和衣物。换完后,她把旧床单与旧衣放到一旁,准备天明烧掉,避免外人发觉。
    待尘埃落定,她站在床畔,无声透出一口气,忽觉十分疲乏,赶紧坐回那张古怪的大木椅,长长叹息了一声。
    对她来说,时间过得简直飞快,好像还没做多少事情,深夜已经消逝,黎明已经到来。苏梦枕则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番感受。
    他记得自己睡着了,不再是彻夜辗转难眠,折腾到疲乏不堪,最终勉力打个盹的那种,而是久违了的深沉好眠。
    他整个人如同沉入深海,周围黑暗寂静,一片空无,回到出生前不生不死的阶段,没有任何外物干扰,甚至失去了自我意识,变成无边虚空的一小部分,遗忘了时光流逝。
    这只是一个普通夜晚,他的感受却无比漫长。直至破晓时分,清晨阳光射透云层,普照大地,他忽然心有所感,立刻睁开双眼,疑惑地凝视从窗外射进室内的柔和光线。
    他先看到晨曦,再看到晨曦沐浴下,一脸若有所思的苏夜。她神色极为严肃,脸上却发着光,不知是日光反射,还是她自身肌肤的光泽。
    这一刻,他产生奇异的惘思,分辨不出梦境与现实。他迟疑着,回想着,忽地想起入眠之前,她给了他一粒丸药。从那时起,他丧失了所有记忆,或者说,他的意识在那时中断,一口气睡到了天亮。
    他有理由相信,这件事确实发生过。但与此同时,他感到浑身轻飘飘的如在云端,轻快舒适到了极点,无风亦可御风而行。一切痛苦不复存在,脏腑内如万蚁咬噬的麻痒痛感,也好像是一万年之前的问题。
    有记忆以来,他从未这么轻松舒服过,即使去瑶池仙境,品玉液仙果,感觉亦不会比现在更好。
    这种感觉的名字叫作“健康”,是世间无数平凡人物,一出生便拥有的好处。他们把它当作理所应当的事物,很少有人费心珍惜,等到失去它的一刻,又捶胸顿足,悔恨不迭。
    苏梦枕认识这两个字,却没办法体会它的真实含义。它是如此珍贵,如此重要,如此稀奇,当场让他迷惘至极,怀疑自己身处梦境。
    如果这是现实,那么,他的病呢,他中的毒呢,他离死亡近的不能再近的躯壳呢?它们都去了哪里,为何像消失了一样?
    他茫然盯着苏夜,希望这个出现在他梦中的姑娘,赶快给他一个解释。但苏夜只是微笑一下,用十分好听,也十分遥远的声音问:“你感觉怎样?”
    这声问话如击穿迷雾的闪电,振聋发聩,驱散他的万千疑问。她看似虚幻飘渺,实则无比真实。她坐在那里,正对窗口,时而瞟着朝阳,时而瞟向他,成为连接他和现实世界的桥梁,导引出他的清醒认知。
    忽然之间,他明白了。原来他已经成为正常、健康、与病弱无关的人,原来病魔一夜之间离体而去,放弃了他这块肥田。这居然不是梦,这居然是真的。昨夜苏夜催促他服药时的急切,此时也有了解释。
    他怔怔望着她,同时望着外面澄净透明的日光。惊喜之情有如洪水,淹没了他的思绪。他的高兴与感激,使他动容不已,形成在他脸上绝少看见的兴奋表情。
    然而,兴奋尚未过去,他突然间好一阵恐惧,下意识出声问道:“你……你是不是要走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苏夜微微一笑,说:“是。”
    “还回来吗?”
    “回来。”
    她换了个较为舒展的姿势, 变成正对着窗口。苏梦枕忽然发现, 那四扇窗全部大开着。北风穿堂而过, 满室尽是冬日刺骨的寒意。但他一点都不冷,反倒觉得清凉开阔, 空气亦比平时新鲜。四季的气候波动,不再是致病因素,而是生机盎然的变化, 每一季均有值得欣赏之处。
    这时, 他又听到她说:“我终有一日要离开, 但不是现在,也不是最近。”
    那阵莫名的恐慌过去了, 侥幸里掺杂着细微恐惧的情绪漫延上来。这种感觉很像在考试前一天晚上, 得知考试日期被往后推迟了一个月, 明知早晚逃不过这一天, 仍然庆幸不已。
    他不需要考试,只需要作出无数决策, 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但对着她的时候, 他每一个决策都徒劳无功。忽然之间, 他坐起身来, 像过去那样倚着床头, 不问七返灵砂,不问病情疾患,不问和她有关的众多谜团, 只问道:“你要去哪里,去办什么事?”
    苏夜又笑了。
    她侧过头,望着天边不如晚霞绚烂斑斓,却更有活力的朝霞,温柔地说:“我立下了一些目标,发誓一定完成。你若有兴趣,我可以解释给你听。”
    苏梦枕立即说:“我有。”
    苏夜笑道:“目标共分南北两地。我会去长江以南,刺杀江南王朱勔。他多年以来,负责搜罗民间奇珍异宝,开凿挖掘花石树木,使原本富足的江南百姓,一直活在被衙差突然闯入家门,勒索敲诈的阴影下。我认为他已经活够了,他应当去死。”
    苏梦枕沉吟道:“但他兄弟朱厉月被孙青霞杀死后,他从江湖中重金聘请高手,将朱府守的水泼不进。即便孙青霞本人,也不见得能重复这一义举。”
    他清醒之后,总共只说了五句话,但说话时元气充沛,低沉有力,不再带有曾经的虚弱疲倦感。苏夜笑笑,摇头道:“孙青霞可不是我。何况……”
    她停顿了很长时间,使苏梦枕不得不问道:“何况?”
    “除了他,我还想拔掉一批为蔡京效力的江湖门派,毁去几家常年给京城送钱的店铺镖局,”她说,“杀这些人的时候,我会扮成雷媚……唉,不要这么看着我,我说的确实是雷媚,风雨楼曾经的郭东神。”
    白愁飞身亡当晚,众人已知雷媚另有其主,只不知她究竟投靠了谁。第二天,苏夜从洛阳返回,讲出雷媚与方应看的亲密关系,令苏梦枕心中警铃大作。他这才明白,为何自己从未对不起她,她仍然在关键时刻背叛,同时由此及彼,推断出了方应看与米有桥的狼子野心。
    此时苏夜提及雷媚,说要“扮成”她,自然令人惊讶。他不由问道:“你假扮雷媚,方便接触朱勔?”
    苏夜笑道:“这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是我打算栽赃方应看,挑起太师对他的疑心,让他骨鲠在喉。他凭啥事事如意,凭啥躲在方歌吟的羽翼之下,暗地里坏事做尽,台上却风光无限?”
    她一直笑得温柔可人,犹如融融春光,能够融化任何人内心里的坚冰。但苏梦枕是何等人物,当即听出她言外之意,皱眉道:“你对方应看敌意极深。”
    “不错。”
    “……你要杀他?”
    “不错。”
    到了这种需要见真章的时候,苏梦枕定力竟胜过了元十三限。他稀疏的眉毛几乎皱成一个疙瘩,脸上却无惊容。他斟酌良久,缓缓道:“你不怕得罪方歌吟?方歌吟归隐十几年,声名仍无人能及。得罪他,等同于得罪了所有正道中人。”
    苏夜失笑道:“我不仅要怕昏君奸臣,怕走狗恶人,还得怕一位名满天下的大侠?难怪世间为恶者众,做善事行义举的凤毛麟角。做好人做到这个地步,真不如作恶来得痛快。”
    她说完了,笑完了,笑容才逐渐消失,正色道:“我既然敢对付方应看,就不会顾忌方歌吟。不过,方应看行动愈发小心,也许我根本找不到机会。”
    她想去南方,是为了朱勔等人,也为帮忙扩张风雨楼在江南的地盘。与此同时,她也需要折返北方,继续跟踪监视,伺机动手杀人。四大刀王、方应看、童贯和蔡京,均在她的任务名单上。
    为了不走漏风声,她对元十三限亦未多说,只提过一次方歌吟。元十三限猜出她想为难方应看,但方应看主持了元神府的围杀行动,为了马到成功,不惜派好友和亲信助阵,已结结实实得罪了他。他若以此事为由头,立誓杀方应看报仇,相信方歌吟也不能说理由不够充分。
    至于其他人物,她索性一个字不提,严密保守心中秘密。纵观整个中原大地,唯一可以取得她信任的,只有苏梦枕本人。他问了,她便详详细细,毫不隐瞒地告诉了他。
    另外,在此期间,她将拨冗去一趟洛阳,问清楚雷媚、雷震雷、雷损、关昭弟等人的昔年往事。温晚乃是当年的知情者之一,与苏雷两家交好,知道的内情多过任何一个人。无论如何,她得让他把那段故事吐露出来。
    她叙述计划时,苏梦枕始终静静听着,偶尔提出几个疑问。他不怀疑她的能力,也不质疑她的用意,单纯只是帮忙分析,剖析计划的可行程度。
    刀王拱卫方应看,日夜同进同退。天泉山上死了两人,元神府中再死两人。方应看在一年当中,失去一半护卫,显然颜面大损,恐怕不会再派刀王出门办事。
    而且他心里怎么想,从来没有人能看透。苏梦枕夺回风雨楼,重掌楼主权柄。他竟照常送来重礼相贺,似乎不记得当时帮白愁飞挖掘密道的,就是他的八大刀王。
    方应看尚且如此,蔡京更不用说。他为相日久,根基深到不可撼动,在朝廷、在深宫、在江湖,均有大批友军同盟,且深得皇帝欢心,拥有只手遮天的地位。二十年来,想杀他的人不知凡几,却没有一个成功。连长孙飞虹那等人物,都惜败于元十三限,其他人似乎试都不必试了。
    更糟的是,诸葛神侯亦不赞成江湖侠士刺杀蔡京。他曾说过,蔡京一死,蔡党必然四分五裂,各自拉拢人马争权夺利,陷入更严重激烈的党争。党争亦必定波及江湖,引发武林帮派摩擦斗争,极易造成血流成河的悲剧。中原动乱之时,外敌将瞅准时机,再度入侵宋国疆土,然后一发而不可收拾,情势说不定比现在更糟。
    正道魁首已亮明立场,普通江湖人只能徒唤奈何,等着他在未来的某一天,说动皇帝进行肃清和改革,由上而下地拔除蔡党。他们万万猜不到,直到烽烟四起,汴梁城破,照样还是等不到。
    与后台深厚的方应看、众望所归的蔡京相比,“招讨大将军”童贯居然是最容易的目标。他平时居于深宫,常人难近。但皇帝喜爱出宫走走,结识花街柳巷的名妓花魁,最常陪伴在旁的亲信正是童贯。
    换句话说,只要有足够的耐性,几年如一日地追查踪迹,早晚能在宫外遇上他们。以苏夜的武功修为,见到他的人之后,杀不杀仅在一念之间。如今最大的问题在于,黑光上人横死元神府,势必吓倒皇帝,导致他暂时放弃出宫猎艳。她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到类似机会?
    总之,两年时光看似很长,实则取决于她的运气。她必须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才可能成功摧毁这几座压在朝野头顶的大山。
    太阳渐渐行往天幕正中,不知不觉中,时间居然快到正午了。苏梦枕颈后垫了个枕头,和她讨论至今,不但未觉疲惫,目光还越来越明亮。
    奇异的是,他的气质未曾稍改,仍像长夜中的寒火,只不过火种旺盛了十倍、百倍,之前是星星点点,此刻是烈火燎原,再也不必担心它会随时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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