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传来三声急哨,一声悠长的号角。三短一长,连续重复三次。大内高手训练有素,胜过江湖草莽,至今未有呼喝喊叫的嘈杂声响,只是迅速集群结队,执刀拿枪,列队赶往这边宫门。途中,他们不断变换方位,从四面合围,形成对马车的包围之势。
    一爷不来,是因为优先照顾皇帝。苏夜逼退叶云灭,擒下蔡京,用时极为短暂。但一爷早已作出反应,跃上皇帝所在的马车,亲自充当车夫,催促马儿向宫门之内奔跑。
    待车驾入宫,大门立时封锁关闭。宫城上方,火把宛如游动的蚯蚓,尽数汇聚于一点,全部是背负弓箭的禁军弓手,准备居高临下,把敌人射成刺猬。
    苏夜冲舒无戏微微一笑,眸光深沉,笑意亦不可捉摸,如同今晚的夜风黑云。忽然之间,她提声叫道:“万岁请留步,民女有话要说。”
    这声音柔和清脆,悦耳至极,恍若李师师奏出的琴曲。赵佶经历童贯之死,饱受惊吓,以为刺客又来了,当即如丧家之犬,打算夹着尾巴逃回深宫,却于惊慌之时,听见让他从头顶舒服到心里的呼唤。
    马车前半部分已入宫城,突然停下。
    舒无戏大惑不解,回头一望,恰见一爷沉着一张红脸,跃下车子,凑到车窗旁边,低声与赵佶交谈了几句话。他一边说话,一边屡次打量苏夜,银眉一抖一抖,显见极为不满。紧接着,他冷哼一声,扬声道:“等万岁爷到了城楼上,再听你说话!”
    苏夜右手持剑,左手轻轻捂住蔡京口唇。她力道不大,纯用一股巧劲,让他有口难开。宫门隆隆关闭后,她左手突地一松,给他说话空隙。蔡京长出一口气,赶紧问道:“你是谁?你想做啥?你有什么要求?”
    苏夜笑道:“你猜。”
    蔡京道:“我……”
    苏夜笑道:“我是你仇家之女,前来报父母之仇。怎么样,能猜中吗?”
    蔡京老谋深算,被她制服期间,转了起码一百个念头,心想此人没有当场杀死自己,肯定要把自己当人质,提出其他要求,因而心下稍安,一有说话机会,赶紧主动询问。
    结果她说,她是他仇人的女儿。他赶快开动脑筋,从近十年铲除的政敌、陷害的好汉中想,当场想起了近二十人。
    他万万没想到,她之所以不肯一剑抹他脖子,仅是因为做戏做全套,让风雨楼彻底撇清关系。方才,她突兀地叫皇帝留步,也是出于同一个原因。
    而且,这也是蔡璇的要求。苏夜将会代她传话,让蔡京死前得知,他今日败亡,她在其中出过力气。
    赵佶问一爷时,两个重点问题是“她生的美不美”,“有多美”。一爷大感晦气,仍然如实回答。赵佶虽不敢留在事发现场,却有些心动,要求前往城门顶上的箭楼,隔空听“民女”诉冤。
    舒、蔡两人连续发问,苏夜要么用微笑回应,要么敷衍过去,并未给出具体答案。没过多久,赵佶在内廷高手的簇拥下,自城墙上方探出一个脑袋,又迅速缩回。一爷站在他身侧,粗声粗气地道:“你可以说了。”
    苏夜等候已久,笑了笑,提气将声音送向宫城,让不会武功的赵佶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她柔声说:“我是死了的狱官章縡的女儿,本名章香姑,被蔡府内眷收养之后,更名蔡香,名义上是蔡相爷的女儿,其实只是养女。”
    第四百零三章
    蔡璇,蔡香!
    章璇儿, 章香姑!
    蔡京失去了风雅从容的仪态, 脑子倒是一如既往好用。他立马想起蔡璇妩媚的眯眯眼, 窈窕的身段,和出色的歌舞技艺。他一直垂涎她的美色, 即使她是他“女儿”。怎么的,这件事竟然与她有关吗?
    至于蔡香,其实他早就忘了蔡香。但现在大难临头, 皇帝安全逃开, 他成了敌人手里的俘虏, 生死在他人一念之间。他如临大敌,时刻需要担心对方杀他, 在强大压力下, 记忆力突破极限, 忽然想起蔡香的种种过往。
    没错, 蔡璇确实有个妹子叫蔡香。七年前,蔡香失踪了, 谁都不知道她被谁带走, 下场如何。内宅总管将这事上报给他, 他想了想, 叫人去“找一找”, 便没再关心。
    他不关心,手下自然敷衍了事,找了三五天, 又去忙其他的事情。
    连蔡璇本人,都不肯提起蔡香,好像忘记了这个妹妹。他是日理万机的人,七年过去,哪还记得蔡香是谁。也就蔡璇娇媚动人,善解人意,才能脱颖而出,获得他的垂青。
    正因如此,苏夜和蔡璇商议好,自称是蔡香。蔡京本人都半信半疑,心想这他妈难道是真的。
    苏夜提起章縡时,他福至心灵,猛然回忆起多年前的往事。那时候,他私改“盐钞法”,危害天下,为党羽谋私。章縡看不过眼,遂上书陈情,历数他种种过错,请皇帝下旨惩处。但赵佶黑白颠倒,庇护亲信大臣,看了陈情书,竟大怒拍案,把章縡交给他处置。
    他授意刑部爪牙,判了个充军流放,在流放途中将其毒死。蔡璇两姐妹年纪幼小,被他妾侍收为养女,抚养至今。若非“蔡香”自报家门,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章縡身上。
    此时,他面色发青,十分紧张,听着苏夜娓娓而谈,向宫城上的皇帝、周围的千百禁军卫士解说原委,没听多久,青色变成了土色,让他面孔如蜡油般难看。
    他从来不怕高手,只怕义士和仇敌。前者无法被收买笼络,后者一心报仇,任凭他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没了用武之地。蔡香正是后一种人,哪怕许她黄金万两,一品夫人之位,照样无济于事。
    蔡京垂眼,看着横在颈间的剑锋,蓦然问道:“蔡璇呢?”
    苏夜哈哈一笑,坦然回答:“璇姐正在你家里放火,想烧尽你多年累积的财富,若能烧死一两个走狗,便是她赚大了。”
    她回话之时,仍然气运丹田,仿佛用了个高音喇叭。方圆一里内,人人都能听清楚她的回答。蔡京一听这话,便知蔡璇见机行事,横竖都是杀头的罪名,自愿一力担下“纵火烧毁太师府邸”的责任,摘开王小石和温柔。
    他至今想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到这个地步?为何黑衣老人不见踪影,杀出来的是章家姊妹?他们提前约好了吗,还是纯属巧合?以前,他从未在意过蔡香,怎么可能记住她的模样,所以他甚至不敢断言,眼前这美人到底是不是蔡香。
    他心中杀意渐浓,只恨武功比不上对手,冷冷道:“蔡璇还在我府里?”
    “不,”苏夜道,“她不在。”
    蔡京用尽全身力气,哼出一声,“哦?”
    苏夜轻笑道:“她有这么傻?放完火后留在原地,等着你的亲兵家丁把她扭送官府?她跟我说,她马上就走,要么北上,去极北酷寒之地,要么南下,去南海里的荒僻小岛。你要找她,便慢慢找吧,找个十年八年,总能找到的。”
    她清明睿智的目光,从蔡京脸上移开,飘向舒无戏,飘向城楼,也飘向浩瀚无垠的夜空。宫城之上毫无人声,唯有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哔剥。皇帝已经听呆了,一爷也差不多。他搀着这位弱不禁风的天子,频频往城下张望,观察蔡京如何反应。
    君臣两人凭直觉认为,蔡京未曾出言反驳,反倒连续追问蔡璇,可见此事八成为真。
    众目睽睽下,蔡京气恨交加,连声咳嗽,边咳边道:“为啥是今天?”
    苏夜笑道:“本来不是今天。你命璇姐为你购买、训练舞姬。我打算扮成舞娘之一,混进你府中宴席,当众献舞时暴起刺杀。谁知你忽然离府,坐着马车直奔皇城。我杀了一位神剑,抢了他的马,骑马追来,果真成功追上了你。”
    她的说法严丝合缝,谎称一切均为巧合。蔡京想不信也不成,恨声道:“你剑法不错,从何处学来?”
    苏夜哪会不知他心思,笑道:“哎呀,太师想将我师门连根拔起?告诉你也无妨,昔年我与璇姐商量好,她留在府里作内应,我逃出去拜师学艺,苦练武功。我失踪的七年里,拜在元妙先生林灵素门下,跟着他修道练剑,驱鬼画符。”
    纵使训练有素,众人乍听林灵素之名,依然按捺不住,喧然大哗。蔡京更是怒极,斥道:“胡说八道!”
    “既然不信,”苏夜笑道,“何必问我。你到黄泉路上,再托梦问他吧!”
    她说到这里,又提一口气,悠然道:“几位大人听着,今日之事,乃是我和我姐姐为父母报仇,与外人无关,请勿迁怒好人。谁让太师权倾天下,一手遮天,把我们逼到无路可走呢?”
    舒无戏终于想起职责在身,虽对章家姐妹充满同情,依然公事公办,沉声道:“如果你伤害了相爷,今天肯定难逃一死。”
    这正是蔡京想说的。他马上打蛇随棍上,提出一个极有吸引力的条件,“你们为父报仇,虽属大逆不道,却孝义可嘉。可惜你们找错了人,判你父流放的,是朝廷刑部官员,不是我蔡京。你父亲体弱死在路上,遗憾自然是遗憾,却不应该找我算账。我答应你,你若悬崖勒马,我定会重新调查章大人的罪行,还他一个公道。”
    皇帝车驾于宫门处遇袭,蔡京沦为阶下囚,乃是震动京城的大事。双方对答这么久,大内侍卫四处报信,通知诸位大臣。到了这时,该知道的人,已经都知道了。
    米公公人在哪儿,苏夜确实不清楚。但诸葛先生、朱月明这两大重要人物,住得离宫城较近,一乘马,一坐车,匆忙赶来。朱月明赶到时,恰好听见蔡京将责任推至刑部,一张白面团似的脸登时皱成包子,摇晃着跳下马车。
    苏夜挟持蔡京,被困在包围网正中央。舒无戏单骑独刀,继续拉着那两匹马,与车里的人对峙,试图化解这个僵局。宫门附近,但见人影幢幢,围得像个巨大铁桶,苍蝇也飞不出去。
    诸葛先生目睹如此场面,无声叹了口气,排开众人,纵马直入包围中心。他一眼就瞥见苏夜,呼吸微微一滞,脸上泛出苦笑,右手情不自禁地放到了胡子上。
    舒无戏正觉为难,见他来了,立即凑上前去,将眼下局面解释清楚,连带“蔡香”的身份,蔡府火起等事,全部告诉了他。故事刚刚讲完,一爷代赵佶传话,在上方大声道:“神侯,万岁命你擒下这女子,带到御前问话。”
    诸葛先生并不回话,亦未如赵佶所料,立即出手拿人,只是沉吟不语。
    在场的人里,唯有他见过苏夜的真面目,知道这个风姿绰约,宛如神仙玉女的女子便是黑衣人。然而,苏夜来历不明,似乎凭空出现,无牵无绊,亦看不出家门师承。她宣称自己是章香姑,章縡之女。诸葛先生既无证据说她是,也无证据说她不是。
    他知情最多,到了关键时刻,却发现没多大用处。苏夜既是黑衣人,那么他拉来黄河之水,亦浇不灭她杀死蔡京的决心。而赵佶叫他动手拿人,更是他万分不愿,又不得不做的事。
    他面对着苏夜,审视她云淡风轻的神情,正要说话,却见她轻轻摇头。
    苏夜已把说法编圆,成功上达天听,便没了拖延的理由。她面露微笑,从容道:“我说,我在林真人门下学艺,太师似乎不信。这也没关系,待会儿,你们便会信了。”
    诸葛先生道:“且慢,我……”
    苏夜才不管他想说什么,继续说道:“我可没打算与太师同年同月同日死。报仇之后,我将动用林仙长传我的道法,平地飞升,羽化成仙。”
    舒无戏两眼圆睁,口唇微张,动作都慢了半拍。诸葛先生望向她的眼神,恍若望着一个外星人。他当然听得很清楚,却不得不问:“什么?”
    苏夜微笑道:“今日之事,真人完全知情,也同意我这样做。如果皇上怀疑我,大可传真人进京觐见,一问便知。好了,民女要走了!”
    话音方落,剑锋陡然绽出如雪寒光。剑刃向内一勒,勒进蔡京喉咙,再顺势一划,留下神仙难救的长长创口。鲜血犹如喷泉,向上喷涌,溅的马车血光点点,惨不忍睹。
    舒无戏惊怒交加,抢上前去,却发现诸葛先生已站在他前面,到了马车之上。宫城箭楼旁,赵佶双腿一软,差点儿平地摔上一跤,幸得一爷扶住。
    一件绝对没有可能的事发生了。
    蔡京气绝倒地,双眼兀自睁而不闭。苏夜一动不动,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之后,她右手轻抚胸口,在皇帝、神侯、朱月明、两大侍卫统领、一千零五十百名宫廷禁卫的视线中,突如其来消失了。
    第四百零四章
    苏梦枕一直在等,一直等到今年的冬至。
    迄今为止, 京师局势分分合合, 跌宕起伏, 终于抵达一个相对稳定的阶段。毫无疑问,金风细雨楼是京师武林的第一大帮, 实力远胜排名第二的六分半堂。
    这个地位并不容易获取。雷损在时,他和他不分轩轾,互有输赢。雷损死后, 狄飞惊忠心耿耿辅佐雷纯, 并无内部争权夺利的矛盾。六分半堂又投靠蔡党, 网罗南北高手,即使没了雷损, 同样不好对付。
    幸好这一切都过去了。
    倘若他预计的不错, 狄飞惊已当机立断, 逐步将人马撤出京城, 打散布置在外地分舵。自从雷震雷率领雷损、雷阵雨两大战将入京,建立六分半堂以来, 这是他们受过的最大挫折。
    他们别无选择, 被迫退出, 因为蔡京忽然被神秘女子刺杀, 而皇帝急召林灵素真人回京, 向他打听飞升之事,竟不再理会这场刺杀背后的真相。事发第二天,诸葛先生与四大名捕便接到圣旨, 负责查清案件,缉拿凶手,其中缺少外人插手的余地。
    所谓缉拿凶手,无非是寻找潜逃了的蔡璇,失踪了的蔡香。
    蔡璇人在风雨楼,改头换面,被王小石、唐宝牛他们保护起来,神仙难近。“蔡香”根本不是真实人物,仅是苏夜借用的化名,要找她,相当于在大海里找一根不存在的针。
    退一万步说,即便苏夜正是蔡香,那又如何。她当着几大武学宗师的面,凭空消失不见。诸葛先生武功再高,亦是一介凡人,难道能无中生有,随便抓个女子充当人犯?何况,皇帝急着找她,与其说大惊大怒,要治她刺杀朝廷大臣的重罪,不如说目摇神驰,想利用她,自己也来一场“羽化飞升”。
    雷纯有意面圣进言,却找不到可靠途径。龙八太爷、朱勔、童贯、方应看等人相继死去,如同变相警告,让米苍穹进退两难,也选择了韬光养晦。
    他和关七、小白两人素有旧怨,本身就是关七瞧不起的人之一,所以不愿再招惹黑衣人,以免步蔡京后尘,跟着他们驾鹤西归。他接见六分半堂来客时,不问因由,不谈条件,只是一下接一下地摇头,表示无意相助,自此对江湖事务袖手旁观。
    米公公私下还有什么动作,宫外人不得而知,反正他已放弃配合雷纯。更可恨的是,诸如王黼、梁师成等蔡党重臣,蔡攸、蔡修等蔡府公子本有各立山头,争权夺利的意思,发觉米苍穹按兵不动,乖的像方歌吟入京时那样,也跟着把脑袋缩回壳里,过起醉生梦死的生活。
    在此期间,由于金风细雨楼步步进逼,侵占六分半堂地盘,雷娇同样死于非命,使雷损时代的旧人无一幸存,仅剩狄飞惊独撑大局。
    处境如此糟糕,狄飞惊纵有三头六臂,亦无力回天。等戚少商从雷卷处获得消息,证实雷凸、雷凹、雷壹三人通过六分半堂,当上皇帝亲卫后,江湖侠客顿时群情愤懑,怀疑六分半堂有通敌之举,不然何必包庇支持这三个败类。
    狄飞惊外撤总堂人马,正是无奈之举。若不及时收手,他们将像陷阱里的猛兽,想走都走不掉。幸好洛阳温晚顾念旧情,仍悄悄向雷纯表达关心。六分半堂把总舵移到洛阳附近,当可得到一段休养生息的日子。
    苏梦枕眼看对手损兵折将,元气大伤,甚至有不少人见风使舵,暗自给风雨楼通传消息,展现投靠之意,再回想雷损的死、自己的走投无路,真是恍若隔世。
    他自然没有不高兴,却也没有太高兴。他知道,若非苏夜忽然出现,他已变成冢内枯骨。当时苏夜挟持蔡京,他晚了一步,赶到的时候,只看见四大名捕交谈议论着,缓步从皇城折返神侯府。
    他心情沉重,笑都很难笑出来。偏生温柔听闻消息,三番两次来找他,撒娇要他放过和她亲如姐妹的雷纯,否则就要同他翻脸,回山向神尼告状,更令他感慨不已。
    他心中怀有一线希望,认为苏夜不会就此离开,总要回来一趟,见见他,然后再走。因此,他回到象牙塔,在卧室中见到她时,脸色平静如昔,完全没有感到惊讶。
    苏夜再度绕开风雨楼子弟,潜进塔里,再度坐他的椅子,喝他的茶,翻他案上堆叠的文卷。她一身黑衣,便于夜间行动,却没戴面具和斗笠,眼里闪动着若有所思的光芒,面前还放着一只铁箱子。
    这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目光相触的一刻,他们都记起了地底秘道时的初遇。
    苏梦枕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除了失去的那条腿无法长回之外,其他地方都与健康人无异。与此同时,苏夜仍然是那个苏夜。一定要说的话,她不再愤怒,不再伤心,神情态度十分平和,就像是……想通了所有心结。
    蔡京死后,她等夜深人静时分,重新溜出洞天福地,赫然发现附近没了守卫,倒摆放着香案、水果、鲜花。赵佶傻到无可救药,当真以为她是神仙,虽不明说,却遣来宫中太监,焚香祈祷,暗中承诺既往不咎,请她托梦给他,传授“仙术”。
    蔡京如若泉下有知,说不定会气的活过来。
    苏夜看了半天,哭笑不得,趁机溜之大吉,着手寻找刺杀雷纯的机会。这时她已能确认,狄飞惊非但通晓武功,还是当世罕见的高手。不过,六分半堂排得上号的人物十去其九,余者均不足为惧。只要被她找到,雷纯多半难逃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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