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王雪乔静默。
    郑氏只能垂泪。
    于是一家人原路返回府衙直接击鼓,知府大人歪着官帽不耐烦地开堂了。
    “知府大人,草民乃是钱家当家人,草民母亲早已在日前就将当家人之位传于我这个大儿子!草民恳请大人放我母亲出来,换我进去!”
    师爷闻言与知府大人窃窃失语:这钱家老夫人可是上了年纪的,保不准会在牢里发生个什么,换个年轻力壮的关进去正好,总之这差事谁进去都能交代了。
    知府大人点头拍案准奏。
    第四十章
    出来的时候唐晓乐是恍惚的, 她万万没想到钱老大有这气魄, 不过还是很值得欣慰的, 孩子大了,即使再愚钝,孝顺这一点是不会有错的。
    在这之后,唐晓乐去钱庄提取四百两白银将四个掌柜赎了出来, 还被提醒要缴纳税银差额,足有三千两银子, 这个喝人血的知府败类!忍住一腔愤慨, 为了钱老大能在牢里好过点也就缴了。
    钱家产业全面停工, 除了早先放弃管理权的老油坊。为了安顿底下的合同工, 唐晓乐结算了所有人的工钱,并强调他们钱家不会做任何违法违纪的事情!对于这次的事件纯属遭人陷害,他们钱家会竭尽全力揪出背后黑手,让官府还他们一个清白, 撤销他们钱家的罪名, 待铺子重新开业之时她们仍旧需要回来履行协议内容。
    钱家的待遇好,员工们当然不愿意就此丢掉这份工作,东家都这么说了, 大家也表示理解, 个个心里无不唾弃那幕后黑手害得他们就此失业。
    至于签了卖身契的员工,除了童装店的陈树、美人阁的迎秋、还有一个绣房的丫头弟来,其他人都给放长假回家了,留下的三人自然搬进了钱府。
    唐晓乐与钱管家试图找到证人林芳芳和陈氏的家里去了解情况, 却是在吃了不少闭门羹,林芳芳的家人数次叫嚣着要报官告他们骚扰之后,紧闭的大门终于丢出来一个小布包,里头林芳芳的父亲囔囔:“我们家芳芳签那劳什子协议的违约银子,你们拿了赶紧走人!”
    无法,他们又去了陈氏家里,这回陈氏没有闭门不见,而是亲自将违约金如数奉上,低着头无不忏悔,“对不起,老夫人,我也是迫不得已,他们拿我们全家的命来威胁我,并且给了我婆婆一大笔银两……”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她婆婆见钱眼开,她真是没法子了。要怪只能怪你们钱家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他们小门小户真的是躲得起伤不起啊。
    “可知他们是谁?”唐晓乐不是没有想过她们作伪证的原因,她可以接受,但做不到谅解。
    陈氏一个劲儿地摇头,好与恶的纠缠让她痛苦不堪,“我真的不知道,老夫人,求求你们别再来了……”
    唐晓乐与陈管家也只能失望而归,他们想不通这个颇有势力的幕后歹人到底是谁,不仅能用陈氏一家人的性命做威胁,还能收买得了知府,就为了迫害他们小小的不起眼的钱家,实在是叫人费解。
    接着又解决了府里乱糟糟的情形,时间就此空了下来。唐晓乐有些气馁,他们钱家实在太弱势了,以前的钱老夫人作为一个女人一个寡妇根本无法攀上高枝,而她这个穿越过来的外来者同样没有任何金手指。
    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油然而生,如今只能等待京城那边的消息过来。至于薛家,她虽然有心想去求求薛老夫人,到底还是忍住了,薛家既然肯帮忙将信儿寄去京城就已经是仁至义尽。只盼望着谢三这个京城高门收到信后,能够看在两人的那点合作情谊还有算是不错的友情上帮上一把。
    明城薛府。
    书房内,薛老夫人正为薛老爷子研磨,不多时两人就提起了钱家的事情来。
    说起来薛老爷子当时派人去查,很快就将钱家这事儿的底给掏出来了。
    “你是说蒋洵?他好像是宋言的女婿吧?”薛老夫人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钱老爷子手下未停,“嗯,这几日应是巡视到了明城,呆不了几天了。”
    蒋洵系从二品的巡抚,兵部侍郎衔,当朝丞相宋言的女婿。这人也是胆儿肥,竟然敢在明城薛家的地盘上干出这种勾当来,就不怕把老岳父拉下水,自己被宋言剥层皮吗!
    “既然是一然死对头的人,那钱家这事儿就好办。”薛老夫人这下彻底放心了。
    “哪里是死对头啊,分明是冤家。”提起这个薛老爷子也是满心无奈,那桩陈年旧事都过去多少年了,他弟弟还在揪着,也不知道是揪着事儿呢还是揪着人。
    说到薛一然,两人面上笑意逐开。
    “死对头也好冤家也罢,总归都是无伤大雅的。”
    (宋言:无伤大雅?嫂子,做人不带这么护短的!)
    薛老夫人停下手,拿起旁边的白巾擦了几下又说:“可要与钱家说上一说?我听说钱老夫人日前已经被放出来了,换钱家老大进去,倒也是个孝顺的。”
    “钱家能担事的能有几个,再说蒋洵呆不了多久,这事儿他们解决不了。多说无益。”
    当然,如果唐晓乐提前知道了必然会反驳,明面上的事情到底比暗底下来得容易解决。大人物有大人物的主张,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见地。
    薛家寄出的信件在半个月后抵达京城。
    薛靖文打开后一眼即视钱书应的哭诉,皱眉起身走出书房,卫氏正好从旁边过来,瞧到喊了声,“宝宝,你要去哪里啊?”
    薛靖文脚也不停回道:“叔爷爷那里。”
    同一时间谢三也收到了信件,并薛老爷子的一封书信。
    苏云舟得到消息马上赶来谢府了解情况,他觉得自己一刻也不能耽搁了,特向谢三请辞道:“三公子,我今日就回明城。”
    “慢着,你回去无用。”谢三拦住他,“我叫你过来只是与你说明情况。这个事情薛老爷子已经调查清楚了,有解决的法子,过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安心回去做事,我出去一趟。”
    苏云舟心下了然他这是要去解决这件事情,只能耐着心思等待结果。
    太傅府,书房内,薛靖文正与他的叔爷爷对弈,一大一小一厮杀就停不下来。一直到了日落,逛遍了太傅府邸惯会给自己找乐子的谢三才悠悠又转回了二人面前,仆人已经撤掉棋盘上了新茶。
    谢三望着一老一小长得颇为相似的叔爷孙俩,看了不少次的他还是觉得挺为养眼,不厚道地想:文小子要是长成堂正兄那样儿可就寒碜了。
    “世叔,有个事情您一定得知道。”
    他还想卖个关子就听得薛一然问道:“靖文在明城认识的一户姓钱的人家出了事情,我似乎记得你也认识,你可知道?”
    “消息这么灵通,是有这么个事儿,我来找您呢也是为此。”谢三对着薛靖文挤眉弄眼,“文小子,你肯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吧,就让叔来告诉你。对了,你怎么没有去找你大伯?”
    是了,薛礼乃户部尚书,掌管全国赋税,不过,他与大伯还不熟悉,相比之下,选择了叔爷爷。
    薛靖文冷漠的别开眼。
    “叔就不逗你了。”伸手想要捏捏小面瘫的脸颊被利落躲过,谢三耸耸肩,把薛老爷子的信件拿出来,“世伯已经查清楚原委,都写在信上了,钱家啊,只能说是无权无势遇上个大官倒了霉。”也不知道钱老夫人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谢三心里还是有着小小的担心的。
    薛一然拿过来扫了两眼看向他,“蒋洵?宋言?”
    谢三哈哈大笑,“没想到吧。”在京城,谁人不知当朝太子太傅薛一然最不对付的人就是宋言宋丞相呢。对于即将被怼的宋丞相,他只能表示,该啊,谁让你把女儿嫁给那么个烂人。
    要说薛一然和宋言的恩怨就得从薛老爷子所想的那桩陈年旧事说起了。
    当年薛一然和宋言同是京城里的青年才俊,才华横溢,一次比试之后两人把酒言欢,逐渐变成一对好兄弟,只是没想到臭味相投、兴趣相近的两人竟然连喜欢的姑娘都一致。彼此说好了公平竞争,宋言却先使了手段把人姑娘给娶走了,也就是现在的丞相夫人。
    两个好兄弟自此决裂。正确说来,应该是单方面决裂。拿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宋丞相应该没少做。
    已经不再年轻的当事人一如既往对曾经的兄弟不屑一顾,这等旧事自然没人敢在薛一然面前提起。至于他本人,是揪着人呢,还是揪着事儿呢?也只有他本人清楚了。
    当夜,已经躺下的小面瘫薛靖文忽然起身披了件外套,走去了书房,提笔顿了顿为钱书应回了至今为止的第一封信,唯有二字:勿忧。
    他抬首望着窗外的明月,小小的人儿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深沉。
    而他们都关注到的钱家,此时还是一个难过的夜晚,因为在牢狱中的钱老大很不幸的生病了,去探望回来的郑氏也差点倒下了,绝望更甚。唐晓乐只能往牢里头塞银子,让狱卒通融熬了几碗药汤进去。钱书应红着眼眶与弟弟钱书宁将母亲安抚睡着了,才各自回屋里去。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屋内,钱书应迷迷糊糊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捂脸了,不敢说话了怕你们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会打我,(>_<)
    第四十一章
    大宗早朝, 寅时而起的文武百官们顶着昏沉的脑袋陆陆续续晃晃悠悠走进了金銮殿, 往位置上一站, 抬首朝前直视,眼睛越瞪越大,个个瞬间像吃了兴奋剂似的精神起来。
    杵在前头的人不是薛太傅是谁啊,薛太傅今日居然来上朝!
    大吃一惊后的文武百官们很快释然了, 同时用充满同情的双眸看向已经站在另一边的宋丞相。
    薛太傅上次来上朝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在半年前为了弹劾丞相家的大狼狗吧?
    金銮殿上的众官员们无人不晓:薛太傅只要一上朝准得弹劾宋丞相一笔,换句话说只有参宋丞相的时候薛太傅才会上朝, 就是这么傲娇。
    不多时, 大臣们恭候多时的大宗皇帝移驾龙座。
    百官们大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早起来本有些头疼的大宗皇帝一不小心也看到了长时间未见上早朝的薛太傅, 顿时头就不疼了, 但他眼睛疼啊,谁让是自个儿当年三顾茅庐给请回来的疙瘩块儿呢。
    不情不愿地开口:“众爱卿, 今日可有事启奏?”
    大殿内一片安静祥和,百官们目光炯炯齐刷刷对准面无表情的薛太傅与老神在在的宋丞相。
    薛一然视若无睹, 等皇帝往大殿上过眼了一遍, 才站出来拱手道:“臣有事启奏。”
    皇帝轻咳了两声,“准奏。”
    “臣启奏,宋丞相纵容女婿蒋洵在巡视各城期间拖家带口, 竟然为讨小妾欢心公报私仇污蔑当地良民隐匿税课。”薛一然义正言辞。
    皇帝闻言不悦挑眉, “竟有此事,宋丞相,是何回事儿?”
    宋言上前一步,朝薛一然道:“还请薛太傅说清楚原委。”
    薛一然当然看都不看他一眼, 目光直视大殿之上,“陛下,蒋洵在巡视明城期间,携带小妾一名,此小妾与明城钱姓人家似有恩怨瓜葛,蒋洵为替此妾报私仇竟与当地知府通气徇私舞弊诬陷钱姓人家,致使钱姓人家平白担了牢狱之灾,而此户主还是上了年纪的妇孺,真是丢尽了朝廷的脸面啊,可耻!”
    薛一然的话自然毋庸置疑,宋言一时脸色铁青,“启禀陛下,这件事情臣确实不知情,若非薛太傅臣也被蒙在鼓里,蒋洵乃臣的女婿,竟让臣的女儿受此等侮辱,简直岂有其理!还请陛下许臣一段时间去核实,若真有此事,臣定给那钱姓人家一个交代,人心难测,也算给在属的同僚们一个警示!”
    “哼。”薛一然甩袖,“若没有丞相大人撑腰,蒋洵敢在陛下眼皮底下干出这等龌蹉之事。我大宗律法尚有敬老一条,他蒋洵非但污蔑妇孺还将人关进牢里,简直是枉视陛下如此器重于他,巡抚一职乃朝廷重要官职,若人人都借官位做丧天良之事,真真打陛下的脸面啊。”
    皇帝牙齿一疼,只好出来打圆场,“薛爱卿,此事朕相信宋丞相定会给朕一个交代,爱卿不必如此急躁,怎么说明城离京城也要好多时日的功夫,宋丞相,你可听明白了?”
    “谢陛下,臣下朝后立即处理此事。”
    皇帝点头看了一眼掌印太监,掌印太监会意即刻扬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宋丞相黑着一张脸回了丞相府,丞相夫人冯氏迎面而来竟被擦肩而过,接着随丞相一道回来的下属们朝她行了礼数脚下不停,随从忙不迭小声告知:老爷又被薛太傅给参啦!
    冯氏转过头去已经看不见自家夫婿的身影了,咬牙切齿,好你个薛一然又来我言面前找存在感!
    冯氏真恨不得一掌拍飞薛一然,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害得她家丞相不开心!
    冯氏跟上去在书房外等候许久,见宋言招在里面议事的下属们都走了,她方才进去。
    “相公,这是出了什么事儿?”冯氏小心翼翼地问道。她是相当了解自家夫婿的,能感受到他这次特别愤怒。
    宋言对上自家夫人勉强压制住怒气,但口气仍旧不善,“当年就不该听你的,把兮漫嫁给蒋洵,那是个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啊,怎么配得上咱们家兮漫!”
    是了,当年宋言并不同意宝贝女儿嫁给蒋洵,断言蒋洵非良配!不曾想自家夫人却替女儿来劝他:尊重女儿的选择,女人一生就该有一次为爱冲动,勇于追求自己的爱情。再说她看蒋洵一表人才、礼貌周到,人品不算上等也应该不差。加上宝贝女儿对蒋洵痴心一片,执意下嫁,受不得女儿伤心与夫人屡屡的劝说,宋言最终无奈同意这门亲事,并且一路提拔蒋洵,蒋家也因此在京城挣上了脸面。
    按自家夫人所说,蒋洵简直就是凤凰男的典范。没想到这个受尽他宋家恩惠还是个吃里扒外的,居然敢在薛家地盘上如此打他的脸面!宝贝女儿兮漫还在蒋家规规矩矩守着,他蒋洵竟然公然找了个小妾伺候,忒不是个东西!
    冯氏见自家丞相大人怒火攻心,走过去轻拍他的胸膛安抚道:“都一大把年纪了,要学着控制点情绪,才能长命百岁啊。蒋洵是犯了什么大错才能让你如此生气?”莫不是薛一然又在大殿上胡说八道?当然怀疑薛一然的话她是不会对宋言说的,这么一想冯氏就觉得牙根疼。
    宋言被夫人安抚后气顺了些才将事情简短一说:“蒋洵在明城找小妾被薛家知道了,还为了讨那女人欢心陷害无辜百姓。”
    冯氏手中一顿,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蒋洵背着老娘的女儿找小三儿!”
    拔高了话语的冯氏当下冲了出去,宋言在后头边追边喊:“夫人息怒,你这是要上哪儿去,蒋洵还没回京——”
    “我要去找亲家说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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