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话,厉蕴贺伸手将头顶的绣帕和桃木梳一一拿下。
    苏惠苒靠在苏阮身上,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说着什么话,晃动闹腾的厉害,苏阮几乎托不住人。
    陆朝宗伸手,直接就一把拎住苏惠苒的后衣领子把人扔给了厉蕴贺。
    “厉将军,好人做到底,苏大姑娘便由你送回去吧。”
    话罢,陆朝宗转身挡住苏阮,然后一把揽住她的腰便强硬带出了人群。
    人群围拢上来,将孔君平和衍圣公挤在中间。
    孔君平眼睁睁的看着那苏阮和陆朝宗走远,却咬牙切齿的莫可奈何。
    厉蕴贺单手拎着手里的苏惠苒,脸色一下暗沉下来。
    苏惠苒浑然不觉的还在甩着罗袖,使劲的后仰身子跟站在自己身后的老鸨喊,“红倌,十两银子一杯,黑店!你这个黑店!老娘要拆了你的黑店,哈哈哈……”
    老鸨看到厉蕴贺那副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赶紧使劲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子,身上的宽袍几乎湿透。
    “送回去,苏府的。”把手里的苏惠苒扔给那老鸨,厉蕴贺伸手整理一下衣襟宽袖道:“记住了,完好无损的送回去,要是少了根头发,你这南风馆怕真是开不下去了。”
    “是是是。”老鸨应声,赶紧吩咐人把苏惠苒给搀上了一旁的马车。
    看着马车走远,厉蕴贺这才拍了拍手心,停顿片刻将手里的绣帕塞进衣襟里。
    拿着手里的桃木梳,厉蕴贺缓步走到衍圣公和孔君平面前。
    “衍圣公,许久不见。”厉蕴贺身形虽纤细,但身量却一点不比这衍圣公差上多少,甚至气势还比其更足些。
    毕竟是战场里一刀一杀出来的人,即便外表看着再如何文弱,那骨子里头沉淀出来的东西却依旧带着血腥气。
    “厉将军。”衍圣公拱手行礼。
    朝上人都知,这厉蕴贺看着虽是一副白净模样,但私下里的手段却是狡猾狠辣的厉害,比之那陆朝宗身旁的刑修炜也不遑多让,不然怎么能成为陆朝宗的左膀右臂呢。
    看着面前的衍圣公,厉蕴贺那张秀气的脸庞一扬,抬手就把手里桃木梳砸在了他的身上道:“这种烂东西,还是别拿出来丢人现眼的好。”
    锦衣卫归厉蕴贺管辖,这种小道情报,厉蕴贺自然早已知晓。
    所以当陆朝宗提到那女子是苏家人,而那女子又唤陆朝宗身旁的女子为二妹妹时,厉蕴贺便已猜到那人身份。
    其实本来这事不归厉蕴贺管,他也没这闲心去管这种儿女情长的小事,但谁让他积了气,正逮着这衍圣公撞上来。
    衍圣公垂眸看了一眼砸在地上的桃木梳,面色微变的朝孔君平看去。
    孔君平白着一张脸,硬挺的仰起下颚。
    “是我的疏忽。”衍圣公弯腰,想将地上的桃木梳捡起。
    厉蕴贺伸脚,狠狠踩住那桃木梳压成两半道:“哟,真是对不住,衍圣公也知,我这力气大的紧,难免收不住力。”
    话罢,厉蕴贺一挽垂发,露出那张敷粉白脸道:“时辰不早了,我就先走了,衍圣公随意。”
    眼看着厉蕴贺消失在春风十里的身影,衍圣公将那两半桃木梳捡起,擦拭干净以后小心的收入宽袖暗袋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苏二二:装完逼就跑,真刺激!
    小宗宗:我老婆真可爱。
    小皇帝:今天又是一个人睡觉觉,不开森。
    ☆、独发
    折腾了一夜回到苏府, 苏阮躺在架子床上,身旁的平梅正在帮她收整衣物。
    “二姐儿, 明日穿这件吗?”平梅托着手里的裙衫, 朝着苏阮的方向微微侧身。
    “唔……”苏阮不感兴趣的应了一声,然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道:“府门口的马车走了吗?”
    苏阮是坐着陆朝宗的马车回府的, 原本那厮还想带她回宫, 要不是苏阮死咬着不松口,现下恐怕就趴在那张弥勒榻上了。
    “府门口的马车已经去了。”平梅将手里的裙衫挂在一旁木施上, 然后帮苏阮把床帐放下来道:“二姐儿,要点艾草吗?”
    “不用了。”朝着平梅摆了摆手, 苏阮撑着身子从架子床上起身道:“大姐那处怎么样了?”
    “已然睡了, 婆子丫鬟都看着呢, 不会有事的,二姐儿就放心吧。”
    “嗯。”苏阮点了点头,慢悠悠的躺回架子床上。
    双眸轻闭, 苏阮抱着怀里的软枕,想起今日一事, 还觉心中激荡。
    今天,她将上辈子,这辈子都不敢做的事一次性都做完了, 苏阮觉得心中快意,积聚已久的怨气一瞬释放,整个人连喘气都带上了几分舒畅飘意,就像是那时候她一股脑的将陆朝宗送来的好几箱玉石砸光的时候一样。
    离经叛道的感觉, 让人浑然忘我。
    晚间夜凉,平梅上前关了绮窗,又帮苏阮将琉璃灯盏吹灭,这才转身上了自己的床铺。
    内室昏暗一片,苏阮累的厉害,一下就睡沉了。
    外头庭院内,滴竹轻响,涓水潺潺,细碎的流萤扇舞,飞行无定。
    “哐哐……”突然,一阵嘈杂声起,原本早已熄灯的各院落逐渐点灯起身。
    平梅猛地一惊,赶紧从床铺上起身点上一盏琉璃灯盏端到苏阮的架子床边。
    苏阮困顿的厉害,即便是如此大吵大闹的声音她也只是暗皱了皱眉,然后扭过身子又睡了。
    替苏阮掩好床帐,平梅端着手里的琉璃灯盏出到外室,正巧瞧见推门进来的半蓉,便赶紧上前道:“这是怎么了?”
    “二夫人从皇天寺里请来了一队佛家人做法,说是要去晦气。”
    话罢,半蓉转身掩上主屋大门,往内室里望了一眼道:“二姐儿可醒了?”
    “被吵闹到了,但好似没醒。”一边说着话,平梅一边领着半蓉出了主屋。
    屋外,婆子丫鬟们纷纷披衣起身,聚在一处细细碎碎的说着话。
    “都回去歇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平梅一拧秀眉,语气微冷道:“若是打搅了二姐儿歇息,我看谁能有好果子吃。”
    平梅是芊兰苑里头的大丫鬟,平日里芊兰苑的事务皆是她在管理,所以这些丫鬟婆子即便心有不满,却还是十分乖顺的回了屋子。
    被吵闹了一夜,那声音今早方歇,苏阮迷迷瞪瞪的没睡好,早间便起晚了。
    懒着腰身从架子床上起身,苏阮穿戴好衣物,坐在圆桌前用早膳。
    “二姐儿,昨晚上是二房的人请了一队佛家人来做法,所以才吵闹了些。”平梅放下手里的茶碗,语气轻细道:“听说还要再做半月方歇。”
    “还要半月?”苏阮蹙起娥眉,“难不成都是每日里晚间做法事?”
    “听二房的婆子说是每日里未时到申时。”
    “未时到申时?那咱们府里头可不得吵翻天?”扔下手里的调羹,苏阮的娥眉越蹙越紧,“到底做的什么法事?”
    “二夫人与大夫人说,二房这几日出了这么多事,怕触了苏府霉头,就让大夫人去请了皇天寺庙里的监寺过来做法,去去晦气。”
    皇天寺庙是宋陵城外依山傍水的一座皇庙,平日里香火鼎盛,但却不是谁都能请的动的。
    他们做法,一看眼缘,二看尘缘。
    这所谓眼缘便是门第家风,尘缘便是捐的香火钱。
    上次陈郡王出殡的时候便是他们彻夜念得佛经,整整七天七夜,超度亡魂,只不过上次来的是方丈,这次来的是监寺。
    “二姐儿,奴婢听说那监寺年轻的很,才二十出头,长相也是尤为俊美。”
    半蓉端着铜盆进来,听到平梅与苏阮的谈话,当即就插嘴道:“咱们大房的丫鬟婆子就这一早上,便偷摸着溜去二房看了好几眼。”
    “一个和尚,就算是再俊美,还能如何。”苏阮不甚感兴趣的撑着下颚靠在圆桌上,想起昨日里浪费的那个滴酥鲍螺就感觉心疼。
    “对了,我去大姐的院子里头瞧瞧,半蓉你去帮我装盅清粥和解酒汤。”
    “是。”半蓉应声,片刻后提着一粉彩花卉食盒过来。
    看到那食盒,苏阮下意识的便眯了眯眼。
    “怎么了二姐儿?”半蓉小心翼翼的掀开那粉彩花卉食盒道:“这解酒汤是小厨房的厨头做的,清粥是禄香做的,可是有什么不对?”
    “没事。”苏阮摇了摇头,让半蓉将食盒递给平梅,便带着平梅出了芊兰苑。
    她还以为这食盒早就不见了踪迹,没曾想却是还在她的芊兰苑里头用着。
    这宫里头出来的东西太过扎眼,今日用上一次便收好吧。
    坐着马车去了苒香阁,苏阮一进到院子,就瞧见丫鬟慌慌张张的端了铜盆出去。
    “怎么了?”苏阮拦住那丫鬟,不小心往铜盆里看了一眼,当即就掩住了口鼻。
    “大姐儿吐了一夜,现下刚刚歇下去。”那丫鬟端着铜盆往后退了几步。
    平梅上前,抬手挥过那丫鬟。
    丫鬟端着铜盆走远,苏阮站在原处顿了顿步子,然后转头跟平梅道:“既然大姐歇了,那咱们过会子再去,把这食盒给院子里的管事婆子送去吧,让喂了解酒汤。”
    “是。”平梅应声,提着食盒走远,苏阮拢了拢宽袖,抬脚往一旁的姚玉园走去。
    姚玉园内静的很,苏阮一过去,便碰见了吴归家的媳妇。
    “哟,二姐儿来了。”吴归家的恭恭敬敬朝着苏阮行上一礼,“奴婢正要去寻您呢。”
    “寻我?”苏阮诧异的挑了挑眉道:“吴姐姐寻我做甚?”
    “这不是二姐儿上次来看了四姐儿,四姐儿日日念叨着您,大夫人听见,便寻奴婢来请二姐儿瞧瞧四姐儿。”
    “四妹妹念叨我?”听到吴归媳妇说的话,苏阮脸上疑色更甚。
    “这,其实……”看出苏阮脸上的疑色,吴归媳妇面色尴尬的往她面前走了两步,压低了几分声音道:“四姐儿前日里瞧见二姐儿的那只灵狐,日日抱着不肯放手,大夫人想让奴婢来讨要一下。”
    “哦,原来是这事。”苏阮瞬时了然。
    “那只灵狐是宜春郡主送的,四妹妹若是欢喜,那便给四妹妹好了。”
    “哟,二姐儿真是大方。”听到苏阮的话,吴归媳妇喜笑颜开道:“四姐儿现下在主屋里头呢,二姐儿要不要去瞧瞧人?”
    “嗯,也好。”苏阮点了点头,提着裙裾跟在吴归媳妇后头进了侧院主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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