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起的真的不算早,也就比平日早那么一点点而已。
    青霜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昨天二夫人和大小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晚饭前回来的,奴婢看二夫人和大小姐好像都有点不对劲,眼睛都是红红的……”如意一边往她头上插着一支和她身上衣裳遥相呼应的玉兰花簪一边带着疑惑的说道。
    “没去祖母那边吗?”
    “去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被老爷给拦下了。”如意的语气更困惑了。
    青霜却是已经从青铜口中知道了昨日秦府中发生的事情,而青铜正是从暗处那四人口中得知的。
    小姐身边除了她和大哥之外暗处还有四个人,两个是王爷派来的,另外两个是皇上派来的。昨日小姐出事,两拨人就各出来了一个。
    她和青铜都很自责,昨天不该留在府里没有跟去,虽然小姐身边还有别人护着,但那是王爷和西临皇上的一片用心良苦,是为了以防万一,轻易不暴露的。要是让有心之人知道了小姐除了他们之外暗处还有人护着,真想对小姐不利肯定是准备更多的人手的。
    那叶倾也是自食恶果了,可是那个秦雨柔却还好好的,怎么着她也不能让她算计了小姐之后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景绣没注意她的神色,待如意为自己梳好头之后就站起了身子,直接走到后面的桌子旁坐了下去。
    如意忙又去外面端早膳,小丫鬟们已经准备好了正放在锅里的笼子上温着呢,见她过来端还狠狠地诧异了一下,据她们估计应该至少还要等小半个时辰小姐才差不多起来呢。
    如意简单的解释了一句就用纹银托盘将准备好的鸡丝粳米粥和肉松香蒜花卷以及两个热腾滕的肉包子一起端进了景绣的房间。
    景绣飞快的吃完之后就带着青霜往老夫人的荣乐堂而来。
    叶夫人也刚服侍老夫人用完早膳,婆媳二人正说笑着,就有丫鬟挑起厚厚的帘子笑盈盈的说道:“老夫人,绣儿小姐来了!”
    婆媳二人立马停下说话,一齐往门口看了过来,叶老夫人脸上笑意更浓褶子更多了一些。而叶夫人却因为老夫人不再看着自己,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见,带上了一丝愁苦。
    景绣一进来就先是注意到了叶夫人脸上的愁容,而后才看向叶老夫人满脸慈爱的面容,看来义母已经知道了实情而祖母还被蒙在骨子里。
    “这一身我瞧着好看!”叶老夫人对她摊开手,目光在她身上打量着,不住的点头,说完看向了叶夫人,好像在寻求着共鸣一般。
    叶夫人正出神,察觉到她询问的视线,忙收起愁容,认真地去看景绣,不住点头,“我瞧着也好看,绣儿不管穿什么我都觉着好看。”
    景绣微笑着将手放进叶老夫人的手里,脸色微红。
    说了自己打算进宫去,叶老夫人和叶夫人都不由自主的在心底里叹息了一声,叶老夫人紧了紧握着她的手,“你是该常常进宫去瞧瞧皇上,皇上日理万机身份所限即使想你了,也不能时常出宫来看你,只好你辛苦辛苦多进宫去看他了。”
    景绣点头,“我知道。”
    对她们福身一礼就离开了荣乐堂,婆媳二人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帘子后面才收回视线。
    叶老夫人叹息道:“皇上心里对绣儿的愧疚只怕尤在我们之上,巴不得日日看着她才好,只是偏偏淑妃这事做的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皇上就算有心要恢复绣儿的公主身份,也得查清楚了月儿的身份和当年所有的细节才好让文武百官无话可说无可置疑啊……”
    叶夫人道:“母亲说的是,只是委屈绣儿了。”
    “她是个懂事的孩子,也不在意那虚名,只是那公主尊荣本就是她应该享受的,我不愿她受这委屈,可是月儿……”
    叶夫人明白她的意思,“月儿虽不是娘娘生的,但是这么多年无论是皇上还是咱们都是真心疼爱的,这么多年下来的感情是没有假的,就算绣儿恢复了公主的身份,我相信皇上也不会就亏待了月儿去的,母亲就放心吧!”
    叶老夫人想到皇上为人,放心的点了点头。
    叶夫人见她没有在这件事上多作纠结松了口气,从一旁默默侍立的宋嬷嬷手里接过盛着参茶的青花瓷杯递给她。叶老夫人接过来喝了一小口就放在了旁边的矮几上,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一样,转头看着她问道:“倾儿她们母女两个回来了吗?”
    叶夫人目光闪烁了一下,揪着帕子扯着嘴角道:“没有,昨儿个秦府那边来人传话说老太爷身子不适就留她们母女两个住几天。”
    叶老夫人不疑有他,点点头,颇有些感慨地说道:“是该住几天,老太爷年纪也大了,见一面就少一面了……”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叶夫人心头一跳,见老夫人眉头不悦地拧了起来,正朝门帘的方向看去,她忙扯着嘴角笑道:“媳妇出去看看,想必是小丫鬟不懂规矩为了什么小事吵嘴……”
    “老夫人——”叶夫人刚福了身,准备快步出去,门帘就被人从外面一把挑开了。
    秦氏眼睛红肿,钗环散乱不顾下人阻拦地闯了进来,扑到叶老夫人身前就跪了下去。
    叶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却面色镇定地给了面面相觑的下人们一个眼色,除了老夫人身后的宋嬷嬷外,其余人全都快速的退了出去。
    叶老夫人看着扑在自己脚前狼狈不堪的秦氏,眉头深深地皱着,眼中厉光闪闪,语气沉沉地说道:“你这是什么样子,在下人面前成何体统!”
    说着仿佛实在不愿看她这副样子般,抬首去看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的叶夫人,眼中充满了探询的意味。
    不是说倾儿母女二人还在秦家吗?
    叶夫人一脸愧色,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将头埋的越来越低。
    叶老夫人心里浮出一丝不好的预感,耳边传来秦氏歇斯底里的哭泣声,只觉得脑门一阵阵开始疼了起来,厌恶地瞪向秦氏,拿过一旁放着的拐杖在她面前的地上重重地敲了敲。
    秦氏顿时吓得停止了哭泣,抬眼怔怔地看着她,因为从未见过她这样威严的面孔,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叶老夫人也不说话,忍着头上传来的隐隐痛意,就那么睁着一双浑浊却闪烁着厉光的眸子看着她。
    秦氏无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哽咽道:“老夫人您可要为倾儿做主啊,我们孤儿寡母,您不疼着我们点,我们可救活不成了啊!”
    叶老夫人眉头皱的更紧了,呵斥道:“你胡说八道说些什么晦气话!”
    “老夫人您该不会还被蒙在骨子里吧?”秦氏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斜睨了旁边站着的叶夫人一眼,试探地开口问道。
    叶老夫人一头雾水,见她有意无意的看了大儿媳一眼,又是这怪腔怪调的语气,也看向大儿媳,语气担忧又带着深深的疑惑:“这到底出了什么事?”
    指望秦氏把事情说清楚估计能把她急死。
    叶夫人一看事情都这样了,知道瞒也肯定瞒不住了,只好实话实说,将叶国公转述给她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边说边时刻注意着老夫人的脸色,生怕她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叶老夫人越听脸色越沉,到最后已经黑的仿佛能滴下墨来,胸口不住的起伏着,抓着拐杖的手也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叶夫人紧张的上前,和宋嬷嬷一个拍着她的后背一个拍着她的胸脯为她顺气,生怕她承受不住有个万一。
    秦氏听着叶夫人的说辞,心里十分的不舒服,当下反驳道:“倾儿从来洁身自好,怎么会没羞没臊做出这种事情来,肯定是秦煌那小子用强,倾儿她也是倒霉,偏偏有这样一个表亲……到底是妾生的东西,上不得下面,做出这等下作的事情来……”说着又泪珠滚滚,呜呜咽咽起来。
    叶夫人也不知声,平心而论她也觉得叶倾不是那举止轻浮的孩子,可是这重要吗?
    她如今的确是**了,还弄得人尽皆知,她自己的名声和叶家的名声都被她给毁了!
    叶老夫人只觉得眼前阵阵发昏,心口就像是被人忽然放了块大石进去,闷的她喘不过气来。
    叶夫人和宋嬷嬷看着她这副样子,既担心又着急,可是又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劝慰她冷静下来。耳边传来秦氏聒噪的声音,叶夫人终于忍不住恼怒地瞪向她,“没看到母亲都气成这样了吗,就不能消停一会儿?!”
    这对向来温声细语的她来说是十分罕见的,除了上次叶倾落水,秦氏诬赖是景绣推的,她对秦氏红过眼外,这是第二次。
    两个人做了这么多年的妯娌,不管秦氏怎么明争暗讽她都没有这般过,秦氏和上次一样直接傻了。
    叶夫人这才重新看向老夫人,端过旁边矮几上放着的还热乎着的参茶,和宋嬷嬷合力喂叶老夫人喝了一口。
    过了好一会儿,叶老夫人才缓过一口气来。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叶国公和叶寻一下朝就往家里赶,就是担心秦氏会闹到荣乐堂这里。一进府果然就听专门派去看着秦氏和叶倾的下人禀报说二夫人以死相逼硬闯着进了荣乐堂了。
    父子二人也来不及换身衣服,直接穿着朝服就赶了过来。
    看到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进来,六神无主的叶夫人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心略略安定下来。
    叶国公看着叶老夫人半歪在宋嬷嬷的身上,虽然有气无力脸色不好,但目光清明神智清醒,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低头看了一眼地上形容狼狈的秦氏,深深的叹了口气就走到一旁的大椅上坐了下去。想到今天在朝上诸位同僚看着自己的那各色各样的眼神,心头就怒火丛生。可是偏这叶倾不是自己生的,二老爷又发配了边疆,他打不得也骂不得。秦氏的脾性他了解,若是他对叶倾责备重了两句她都能哭天抢地起来,到时候传出去,岂不是更让人家笑话!
    祖母气息奄奄,父亲脸色铁青,母亲唉声叹气,叶寻看着眼里,对地上的秦氏就更没有好脸色了。
    他们都知道祖母年纪大了,受不得打击,都在尽可能的瞒着祖母,想办法委婉的告诉她,减少对她老人家的打击,可是这个二婶倒好,完全不顾祖母的身体,只顾着哭诉她女儿的委屈。
    不错,叶倾在这件事上是委屈,可还不是她咎由自取。
    叶倾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完全就是二叔二婶立身不正,其中二婶要负主要责任!一味的溺爱,这才造就了叶倾跋扈嚣张目中无人的性格,至于心思狭隘完全就是耳濡目染二婶平日的作风。
    秦氏感受着屋内几个人落在自己身上不加掩饰的责备视线,心里既委屈又忿恨。老爷不在了,果然就没人管她们孤儿寡母了,大伯大嫂也终于不再摆那副假惺惺的面孔了。
    可纵然她心里再忿恨,此刻她也不能表现出来,倾儿出嫁需要嫁妆啊,这嫁妆没到手呢,她必须好言好语的把大房哄的好好的。
    “母亲,您好点没有啊,是媳妇不好,媳妇不该这么莽撞,可您也是做母亲的,娘娘走了这么多年了您心里也一直惦念着,如今倾儿出了这事,您让我如何能不着急啊?”她放软了语气,看着叶老夫人情真意切地说道。
    ☆、第299章:空白圣旨
    “如今这样只能将叶倾嫁去秦家,难不成二婶还想为她另择好人家?”不等叶老夫人开口,叶寻就语带讥讽道。
    秦氏如何听不出来他话里的讽刺,只是此刻她只能忍着,说道:“我就是来和母亲商量倾儿嫁去秦家的事的,可你们死活拦着我,不让我过来,我如何能不急?”说着就看向塌上的叶老夫人,“母亲,这婚事拖不得啊,说不定倾儿肚子里已经有了秦煌的骨肉了……虽然那秦煌不堪,可谁叫我们倾儿命苦呢,老爷不在我们身边,倾儿如今这样只能嫁给他了……只希望他和倾儿成亲之后能收收性子,求学上进,他若对倾儿不好,我这个做姑母和岳母的也说得他,再不济我告诉哥哥去……母亲放心,倾儿是断不会受苦的……”
    叶寻真恨不得掉头走人,可又实在不忍心将这个烂摊子全交给祖母和父母来处理自己置身事外,说道:“二婶既然这样想,昨日就不该再把她带回来!”
    秦氏脸上的平和再也维持不住,从地上爬起来,横眉冷目的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寻面色冷硬,嘴角微勾,不答反问道:“难不成二婶还想着行纳聘之礼,宴请宾客,凤冠霞帔八抬大轿的将叶倾风风光光的抬去秦家?”
    秦氏不说话了,她就是这个意思啊,她就叶倾一个女儿,又是叶家唯一嫡出的小姐,难道不应该风光出嫁吗?
    叶寻看着她脸上的神色,终于忍不住讥笑出声,他一向温润,脸上的笑容也总是如三月春风般和煦,这样讥笑的神色几乎不曾在他的脸上出现过。然而此时他看着自己二婶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真的是觉得可笑至极,产生了一种鸡同鸭讲对牛弹琴的无力感,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秦氏已经领会了他脸上的神色,就转过头去,视线在叶国公、老夫人、叶夫人甚至宋嬷嬷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回到叶老夫人脸上,“老夫人,倾儿可是咱们叶家的大小姐啊,怎么就不应该风光出嫁了,她没做错什么啊,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和伤害,原本以咱们叶家在平阳城的地位她就算是嫁给皇子也不算高攀,如今却只能嫁给秦家的一个庶子……这孩子心里得有多苦,咱们应该办个风风光光的婚礼让她开心开心啊……秦家家业不大,我哥哥又有好几个儿子,能分给他们的实在有限,如果不多陪些嫁妆,倾儿过去岂不是要受苦……”
    半天没说话的叶老夫人终于忍不住骂道:“你是不是还嫌咱们家的脸丢的不够,你若真是为她好,就不该起这个心思,大办婚礼宴请宾客,你这是存心要让她在大喜的日子被人指指点点是不是?”
    一句话将秦氏彻底问住了,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叶老夫人喘了口气,又接着道:“你做娘的想给女儿多一些嫁妆也无可厚非,我们没人拦着你,你就是把你二房所有的家底都让她搬到秦家去我们也没有意见,你到这里来说这么多做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存心气我?”
    大房二房虽然没有分家,但是这些年二房已经变着法儿的从公中拿去不少,虽然叶国公夫妇不说,叶老夫人心里却是清清楚楚的。拿走的几个庄子铺子也都是最挣钱的,加上他们只进不出,一概用项全从公中领,这些年下来应该也攒了不少了,把这些分出一半给叶倾做嫁妆已经绰绰有余了。
    “老、老夫人您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啊,我们二房有什么?这些年可都是仰人鼻息的生活,每个月领着那么点月例,以前还好还有老爷的俸禄,自从老爷发配了,我们二房人人捉禁见肘,日子可是苦不堪言啊,可是我千叮咛万嘱咐下人们,千万不能让您知道,就是怕您心疼我们……我们自己都养不活了,还拿什么贴补倾儿?”
    叶老夫人冷笑连连,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寻儿。”
    “孙儿在!”
    “你去查查你二婶的名下有多少庄子,将那些庄子和银钱分成四份若不够的就从公中分过去,一份给倾儿做嫁妆,一份交给香姨娘留着给紫儿日后做嫁妆,还有两份直接交给你两位兄弟,他们也不小了,应该有能力打理了。他们兄弟姐妹四个一人一份,至于各自的姨娘他们愿意养就养,反正公中照例有月银送过去,饿不死她们。”说完又看向已经目瞪口呆的秦氏,“你也是如此,你当年带过来的嫁妆你自己一直收着,这些年你也应该存了不少体己钱,公中照例每个月分文不少的给你月银。”
    吐字清晰,字正腔圆,分派的清清楚楚不失公允,叶寻和叶国公夫妇都是一脸敬佩的看着老夫人,这般果敢决断,真是让他们受教不少啊。
    叶寻看了一眼旁边的秦氏,对着叶老夫人拱了拱手就转身大步去执行了。
    “等寻儿将事情都分派好,就和秦家商量出一个吉日将倾儿抬过去吧,秦家打算怎么办我不管,但是叶家丢不起那个人,你若真想大办,就将那拱门堵了,你别处开个府门迎宾客嫁女儿,我管不着。”
    叶老夫人几乎一口气说完这么些话,顿时气喘吁吁起来,无力地挥了挥手,“我累了,都出去吧!”
    说着由宋嬷嬷扶着艰难的起身往里屋去了。
    叶夫人回过神来想上前扶上一把,也被她摆手拒绝了。
    秦氏浑浑噩噩的出了荣乐堂,越想越不甘心,可是就算她将一口银牙咬碎了,此刻也是黔驴技穷,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那么多的产业本来都应该是她和倾儿的,现在倒好,她一份没捞到,倾儿只得了一份,倒是便宜了那几个小贱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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