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濬王府,府里的下人们看着她的眼神似乎都透着那么一丝的奇怪,具体奇怪在哪儿她又说不上来。
    回头看看青霜,只见她也是一副狐疑的样子看着周围路过的下人们。看来她也是感觉到了大家的不对劲。
    主仆二人一路疑惑着来到了司马濬书房的院子,却见书房门口一左一右的站着蒋迁和临飞。
    临飞回来了……
    见到她蒋迁依旧面无表情不动如山,临飞却躬身行了一礼。
    景绣上前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问完才发现他似乎一身风霜,脸上透着疲惫之色,但是精神似乎还很好。
    临飞勾唇道:“回小姐的话,属下刚刚才回来。”好像青铜和府里的人都是称呼眼前的女子“小姐”而不是生硬的“郡主”。
    景绣疑惑着,“王爷在休息?”
    他既然刚回来,应该会第一时间和司马濬汇报在东旗打听到的成果,虽然一直都有将最新进展传递回来,但是怎么也比不上亲口说的详细,若是汇报完了的话应该立刻去休息不会在这里守着。但是据她对司马濬的了解,他白天似乎没有休息的习惯。
    “没有,王爷在和老……”临飞话说到一半,旁边的蒋迁忽然一本正经地出声道:“小姐来了就快进去吧,外面天冷,小姐若是冻着了,王爷会怪罪我们的。”说着就已经转身在身后的门上敲了两下。
    语气里似乎还带着隐隐责备之意,景绣看了他一眼,心想难道他们经常因为自己被司马濬责备?
    这么一想,心里就升起一丝愧疚。
    既然他让她进去,里面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吧,至少这大半年她从来没看到司马濬和什么人来往过,在书房密谈好像也只之前有一次和南宫珏,那是谈淑妃的事。
    于是她就走上前,蒋迁和临飞站的位子虽然妨碍不到她,但他们还是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临飞看着蒋迁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青霜察觉到他看着蒋迁的神情有那么点古怪,目光狐疑地在他和蒋迁面色无波的稚脸上转了一圈,难道这两人不和?
    “吱呀”一声传来,司马濬抬首看过去,刚才他已经隐隐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说话声,已经猜到是她。
    坐他对面的中年男子听到声音也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当看到女子的脸时,本是随意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
    景绣每次来,司马濬都是坐在书案前,所以她每次一进门就总是下意识的看向书案,那里空无一人。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和一个中年男子正相对而坐在书案旁边不远处安置的梨花木的大椅上,中间隔着一张同材质的方桌子。
    此刻两人都向自己看了过来,司马濬的目光隐隐带了点点笑意,而那个中年男子却是有些错愕,端着茶杯的手举在半空中,仿佛被施了定身术般。
    景绣原本以为屋里只是红叔或者别的什么府中的下人在汇报事情,但看这中年男子身穿华服,丰神俊朗风姿依旧的样子她立马意识到自己猜错了。
    她脸上不由讪讪起来,平阳城中的贵族她应该几乎都见过了,可是她在脑中搜寻了一遍并不曾有这张面孔啊!
    中年男子回过神来,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茶杯放了下去,转头去看司马濬,发现他正目光柔和带笑的看着这擅自进来的小姑娘,这样的神色……
    司马濬见景绣站在原地,眼睛咕噜噜的转着,就知道她肯定是在猜测着父王的身份。起身上前,牵过她的手走回来,“这是我父王,刚刚才到你就来了!”
    瑞亲王爷起身,心里已经知道这眼前貌美倾城的小姑娘就是那相府二小姐叫景绣的。
    “父王,这是绣儿!”
    景绣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错愕,心里将蒋迁狠狠地骂了一通,脸上火热不已,但依旧举止端庄地给瑞亲王爷行了礼,“景绣见过瑞亲王爷!”
    瑞亲王呵呵笑了起来,这一笑就暴露年龄了,眼角多了好多条细纹,“不必多礼!”
    景绣起身,觉得分外尴尬,人家初来乍到和儿子叙旧,自己就这么冒失的闯了进来,真是太过失礼了!可现在走也不是,那样好像更失礼,她正低着头左右为难着,瑞亲王爷看向司马濬道:“为父累了,就先去休息了,反正这次我会在这里多待上一段时间,咱们父子有的是时间相处。”
    说着就含笑看了景绣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景绣听了这话就更加尴尬了,礼貌地又行了一礼,目送着他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许久她都没有回过神来,司马濬好笑地走到她面前,伸出修长的右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语带调侃:“傻啦?”
    景绣点头,是傻了!
    怪不得一路进来,下人们都那么看着自己,原来是知道她丑媳妇要见公公了。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谈事情了,我不知道……”
    司马濬听出她话里的自责和紧张,打断她的话,“没有,父王刚到,我正准备让他去休息呢,你就来了。”
    景绣“哦”了一声,肯定是他心疼瑞亲王旅途劳顿想让他早点去休息,可是瑞亲王爷虽然疲惫却是更想念儿子,更想和儿子说说话,结果被她给搅黄了。
    不过看瑞亲王和颜悦色的样子似乎并没有生气。
    她轻轻的松了口气,这瑞亲王爷和自己想象中的样子完全就是南辕北辙,自己想象中的他是无比威严眼高于顶的,可是真实的他却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
    “父皇很喜欢你。”司马濬将她按坐在刚才瑞亲王爷的位子上,然后自己还在刚才坐着的位子上落座。
    景绣挑眉看他,“何以见得?”
    司马濬无比肯定的说道:“没人比我更了解父王。”
    “真的吗?”瑞亲王爷真的喜欢她?
    “当然!”司马濬道:“父王喜欢一切美的事物,一直认为人美就一定心善。”
    景绣惊奇的睁大了眼睛,嘴巴也长成了一个“o”,心想怪不得他会喜欢瑞亲王妃,在他心里也是认为瑞亲王妃不仅长得好看,心地也很善良吗?
    不对,司马濬说过,瑞亲王爷是知道瑞亲王妃和圆空的事情的。一个男人再大度应该也没办法容忍自己的妻子心里有别人吧?
    可是好像也没听司马濬说起过他父母感情不和什么的,而且如果瑞亲王爷真的不能容忍瑞亲王妃对圆空念念不忘的话,按理说瑞亲王妃应该没有机会来西临才对……
    司马濬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仿佛想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情,眼神有些飘忽,“所以不管母妃做错任何事情只要在父王面前流泪,父王就会立马原谅她。”
    他其实一直都觉得父王太过懦弱,那些年对母妃简直就是百依百顺,甚至在自己这张脸的问题上明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可还是在看到母妃梨花带雨的时候选择了妥协。
    景绣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瑞亲王爷应该是个极其好色的人了,可是看他刚才的气质容貌又实在难以将他和“好色”这样的字眼关联起来,看着倒像是个高风亮节之人。
    司马濬仿佛看出她在想些什么,说道:“父王有两个侧妃,不过都是母妃亲自为他挑选的。父王无心朝政和权势,只爱侍弄些花花草草和各处收罗一些名家书法字画,还爱收拾院子,母妃喜欢花,所以母妃的院子里一年四季都是繁花盛开的景象……”
    景绣嘴角忍不住有些抽搐起来,她想他明白他说的瑞亲王爷喜欢一切美的事物是什么意思了。这样的男人虽然显得有那么点不思进取了,但也不失为一个好男人啊,有闲情逸致侍弄花草并将家里永远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这很有生活情趣也很浪漫啊。这样的男人在现代都不多,在这个男权至上的古代更是难得。纵然他不思进取又如何,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他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让妻子儿女过上富足无忧受人尊敬的人上人的生活,这样的男人在现代打着灯笼都不一定找的到。
    司马濬似乎并不愿意说起这些,很快的收拾好情绪看向她,“怎么想起过来了?”
    “哦,”景绣回过神来说道:“我刚从驿站过来,东旗的队伍明天一早就要离开,朝阳找我话别。”
    司马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后变得莫测起来,“我会想办法拖住他们。”
    “为什么?”景绣试探的猜测道:“朝阳和南宫新月的事情有眉目了?”
    司马濬起身走向门口,对还立在外面的临飞说道:“进来吧!”
    临飞进来后就将自己在东旗调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力求做到没有一丝遗漏的说了一遍。这一说就足足说了半个多时辰,说的口干舌燥。
    待他说完,司马濬就挥挥手让他赶快下去休息了,转头看景绣,只见她正怔怔地看着自己。
    “你想起来了?”
    司马濬错愕了一下,然后面色坦然的点头,“是,我想起来了。”
    “你……还好吧?”
    景绣脑海中闪现出南宫彦和南宫珏因为淑妃而痛苦不堪的面容,心里狠狠地揪了一下。
    司马濬扯着嘴角笑,“我很好,我有一件事情很好奇。”
    见他若无其事,不像是装出来的,景绣的心反而揪的更紧了,他这是已经痛过了,所以才能这般的面色轻松。
    “你说!”
    “当年母妃肯定是希望我们两个都能忘掉一切的,没道理只给我喂下忘忧丹。”为什么到最后只有自己一个人忘记了所有,而她却记得清清楚楚。
    景绣笑道:“当年圆空是受了她的嘱托给我也喂下忘忧丹的,可是被我偷偷换掉了,那之后的一个月我装失忆真的装的太辛苦了。”
    想想她的演技也真是好啊,能骗过圆空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司马濬忍不住摸了摸她隐隐闪烁着得意的脸,景绣有些耳热,咳嗽一声,看着他正色道:“你恨她吗?”
    “她已经不在了,恨不恨已经没有意义了,想起了这一切我心里反而更舒坦了一些,以前只觉得我亏欠母妃太多,现在发现她曾经那样对我,心里一直存在的愧疚反而消失不见了。”
    “我真的很好奇她为什么想要毁掉你的脸。”见他提起瑞亲王妃如此的平静,景绣心里松一口气,提起瑞亲王妃来也就没有了顾忌。
    司马濬眼神黯了一下,若有所思的道:“这件事必须等我回东旗才能查清楚。”这是他搁置遗忘了十多年的事情。
    “朝阳和南宫新月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父王来了,我自然是要为他接风洗尘的,别人可以不来,司马峻嵘和朝阳是不能不来的。”
    景绣眼睛不由一亮,明天有好戏?
    翌日一早,她就早早的起来了,有了上一次她为了进宫早起的先例,这一次青霜和如意以及其他的小丫鬟们就都不惊讶了。
    如意只当她还是要进宫,就从柜子里挑出一件大红色的衣裳出来,她觉得这件大红色穿在小姐身上应该显得十分的端庄和贵气,适合进宫。
    景绣却摆摆手,拒绝了,“我是去濬王府,随便挑一件日常穿的就行了。”
    如意疑惑的将手中的衣裳重新放了回去,又拿了一套浅青色的出来,一边递给她换上,一边看向青霜,用眼神询问着:去濬王府起得这样早做什么?
    青霜见景绣不注意就轻声道:“大概是小姐想早一点见到濬王殿下吧!”
    如意恍然大悟,而后就是抿着嘴笑,这么简单的问题自己怎么就没想明白呢?真是太笨了,忍不住抬手去拍打额头。
    青霜见景绣已经穿好衣裳从屏风后出来,忙给她一个眼神。
    两人规规矩矩的站好。
    景绣出来坐到梳妆台前,如意忙走了过来,拿起梳子认真的给她梳头。景绣透过镜子看到她一脸的郑重其事,好像她不是在给自己梳头而是在擦拭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宝贝一样,秀眉轻轻蹙了一下,眼角余光悄悄看向一旁站着的青霜,那眼神仿佛在问:她怎么了?
    青霜领会了她眼神中传达的意思,看了沉浸在给她梳头犹自不觉的如意,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小姐应该很赶时间吧。”
    这是在提醒如意别磨蹭了抓紧时间。
    看着景绣头上已经好了一半的发髻,青霜一眼就看出来和往日不一样,明显比往日复杂繁复同样也好看了许多。明白她是一片好心,但是小姐那么精明,她神情这么反常,小姐已经起疑了,要是让小姐知道她们悄悄调侃她那还得了?
    如意回过神来,挥开脑海中那些对小姐和濬王未来美好生活的设想,手上的动作加快了起来。
    景绣茫然的摇头,明显感觉到头上动作加快了,说道:“我不敢时间的。”她赶什么时间啊?
    说着就摆正头,透过镜子看着如意,这才发现她给自己梳的发髻和往日很不一样。
    虽然很好看吧,或许是不习惯,看着有些怪怪的。看她神色认真的样子,而且这发髻也完成的差不多了,也就没说什么。
    吃了早膳,去荣乐堂给老夫人和叶夫人请安……还有秦氏,自从叶倾出嫁她就每天按时按点的来给祖母请安,几乎整天都在荣乐堂中不离开,将祖母照顾的无微不至的,什么事都自己包揽了,完全用不着义母和宋嬷嬷动手。
    景绣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肯定是有目的对祖母这么好的。但是不管她什么目的,反正她是对祖母好,暂且耐心等着看吧。
    见到她,婆媳三人目光都是齐齐一愣然后一亮,叶老夫人忙招手让她坐到脚前的圆墩上去,左右端详着她的头发,“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一向怕麻烦,从来都是最简单的发式,我也时常想劝你让丫鬟给你梳个好看的,可是又想别梳了好看的又让你不舒服,所以也就忍住没说。”
    景绣抬手想摸一摸被盘在一起如一座小山般立在头上的头发,叶老夫人忙抓住她的手,“别摸,容易乱。”
    “我也正纳闷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呢,如意给我梳头时可认真了,等疏了大半了我才发现和平日不一样。”景绣声音清脆柔和,一副“我被骗了”的神色。
    叶老夫人和叶夫人都笑了,秦氏也不知是真的忍不住发笑还是为了贴合祖母的心意,只听她笑着说道:“骗的好,依我看啊,这个丫鬟该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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