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在唐无乐的沉默中察觉到了他消极的情绪,木舒抬手抚了抚他的发,低声道:“我有办法恢复成以往的模样的,以后也还是会漂漂亮亮的,所以少爷不要愧疚可好?我一直很感激少爷,至少将我的身体留在了尘世,让我有机会重返人间啊。”
    “怎么恢复?”唐无乐消沉不到半盏茶的时间立刻又支起了身,微眯着眼睛不善地道,“你是不是又想把少爷撇开自己解决了?”
    木舒尴尬地偏了偏头,立刻被唐无乐扭了回来,语气危险地道:“少爷可要告诉你,你如今已经是族谱上板上钉钉的唐家媳妇了,再敢撇下少爷我,信不信我把你绑回唐门,让你闹都没地方闹去?”
    木舒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倒映出的模样,被自己丑到的她赶忙认输,道:“我错了我错了,我说还不成吗?少爷快放开我!”
    于是最后就变成了两人坐在床上,木舒靠在唐无乐怀里的姿态。唐无乐的下巴磕着她的呆毛,把她的呆毛压得扁扁的。木舒心中理亏,不敢反抗,索性背对着唐无乐就不用被自己如今的模样给丑到,倒也稍微放下了些许介怀。
    “说起来,少爷是怎么找到我的?”木舒低头看着还缠在自己脖颈与手臂上的绷带,语气微带好奇的问道,“会来明国无争山庄只是我一时心血来潮,之前我还远在千山万水之外的大理,如今这般模样也是鲜少有人能认出来的,少爷是怎么发现我的呢?难道苗疆蛊毒便当真如此神奇?哪怕隔着重峦叠嶂都能感知到另一方的存在吗?”
    “怎么可能?”唐无乐语气淡淡,两只手臂将怀中人箍得紧紧的,彼此相依,活像是得了肌肤饥渴症一般模样,“百里之内,利用药物尚可感知到彼此的存在,再远却是不能了。找到你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花满楼手中丹药出自你手的消息,是我放出去的。”
    木舒微微一愣,似乎对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感到有些愕然。但是她是那样一个聪慧的姑娘,几乎是唐无乐将将道出了前因,她便推算出了经过与结果,摇头失笑道:“原来如此,我原本还奇怪为何花七哥这般良善细致的人会给原家这等渺茫无依的希望,想着是否是原随云自己发现了端倪。少爷你为了找我而拖无争山庄下水,万一我当真拿不出第二颗解药了呢?”
    唐无乐就是算准了木舒对藏剑山庄的在乎与重视,无争山庄的势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说隔着国界,但是倘若当真要给藏剑山庄找麻烦,也并非完全做不到。唐无乐手中掌控着这么多的情报消息,多少也猜出这位原少庄主不如他表面所见那般光风霁月。他的情报网能查得出来,自家媳妇儿的情报网也肯定不会有漏网之鱼,知晓原随云盯上了藏剑山庄,自家媳妇定然是坐不住的。
    唐无乐料想自家媳妇的性格,是万万不敢以如今的形容回去见自己的父兄的。木舒脾气虽软,却并非任人揉捏的面团,只是傲骨藏内,不为外人知晓。人生诸多的痛苦与坎坷她都宁愿一个人熬,而不是选择依靠。更何况木舒会思虑更多,她自己以塔纳之态得以重返人间,心中并无怨言。但是亵渎死者在这个朝代乃是极大的忌讳,木舒也忧虑会因此而引发唐叶两家不和。
    而想要解决此事,不能去藏剑山庄,自然就只能来无争山庄了。
    “拿不出来就拿不出来了,大不了叫他去找‘扶苏先生’求药啊。”为了逼出离家出走的媳妇儿,唐无乐也算是玩心眼了。对于自己算计了媳妇一次的事情,唐无乐心中还有些沾沾自喜的。毕竟他从小自诩聪明绝顶,武功卓绝,结果先被叔祖父唐简打脸,后被媳妇儿实力碾压,说不心塞那是假的。此时好不容易掰回一局,唐无乐好歹是找回了些许自信。
    木舒被唐无乐抱着挨挨蹭蹭磨得有些没辙,看着自己青蓝色的皮肤,又觉得有些刺目。原以为上次一别,从此便是天人永隔,如今得以再次相见,木舒心中自然是欢喜的,欢喜而又充盈着思念。在他人所不知晓的地方熬过了这样多的挣扎与苦痛,殊死一搏拼出了破茧重生的一辈子,木舒却并没有告知任何人的打算,她爱的人只要知道她现在过得很好很好,也就够了。
    “唐滚滚呢?少爷带它回去了吗?”木舒醒来时便是塔纳,身无长物,如今想来,唐滚滚应当也是回到唐无乐手里了。
    “在唐家堡呢。”唐无乐摸出一个荷包递给木舒,里面装的正好是她的“遗物”,其中便有两人定情的冷暖玉佩与宝石项链,“它现在越长越大只了,不适合随身带着,少爷便将它放到竹林里去了,等你去看它,估计要肥得认不出来了。”
    木舒呛笑一声,不说话,只是从荷包里取出了那条镶砌墨绿色宝石的项链准备带上。谁知晓唐无乐一看到那条项链,便伸手将它拽下,低声道:“改天少爷送你条新的,别带这个了。”
    “为什么?这不是挺好看的吗?”木舒看着唐无乐手里的项链,墨绿色的宝石,颜色妖冶迷人,配着颇具异域风情的银制项链,小巧好看得仿佛一滴幽翠的眼泪,“少爷说这是我送的那条长命缕的回礼,怎的如今要收回了?”
    唐无乐将宝石项链收进了怀里,沉默半晌,才闷声道:“那不是宝石,是毒液凝成的晶块,用来养你体内的蛊虫的。”
    木舒木着脸想到当初唐无乐千叮咛万嘱咐她一定要将项链随身携带,原以为是醋缸填海,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个心机炮。
    #是在下输了。#
    #社会我乐哥,人野路子多。#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天下为棋
    久别重逢第一件事情不是卿卿我我,而是开始互相拆台彼此到底隐瞒了多少东西坑了对方多少次。
    “也就是说, 上次前往渝州探望老太太时, 少爷已经给我下蛊了?”在唐无乐遮遮掩掩的描述下, 木舒终于回想起了很多曾经因为心大而在不经意之间而忽视过去的问题,“那么去万花谷就医也是?少爷突然急急忙忙地带我去万花谷, 又是因何缘故?”
    唐无乐有些心虚地抬了抬头,面无表情地交代道:“尸蛊最开始种下去的时候与续命蛊非常相似,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 脉象会越发古怪。尸蛊之祸是这几年才掀起的浪头, 盛神针久居长安, 之后又常年坐镇藏剑精修调养之术,对于尸蛊的脉象自然不熟。但是万花谷距离五毒太近, 裴元和孙思邈大夫也曾研究过尸蛊之毒, 若不在最初的时期以形似续命蛊的方式讹诈过去, 之后肯定会被他们发现的。”
    “我是你未婚夫, 你又自幼身体羸弱,是以裴元与孙大夫只以为是我用了什么手段为你续命, 一时间都没有想到尸蛊之上, 才将此事隐瞒了下来。”其实唐无乐当初也算是险中求胜了, 毕竟心思细腻的木舒险些抓到了他的马脚, “孙大夫以为我是在以命相哺, 以他的为人,自然不会将此事告知于你,但是必然会转告给你兄长。如此, 日后盛神针诊出古怪的脉象,叶蒙也会以续命蛊的说法告知于他。”
    于是这件事情便悄无声息的隐瞒了下来,当真让唐无乐在叶家兄长的严防死守之下得了手。
    木舒简直被唐无乐的心机与城府惊呆了,上一次感到如此震惊的时候,还是唐无乐在父亲面前算计了她的婚事。虽说多少有几分缘由是因为她对唐无乐信任且不设防,但是唐无乐能够在周旋之下不漏半分马脚,甚至连裴元与孙思邈都一同瞒过去,也实在了不起了。
    木舒有些纠结地看着唐无乐,知道自己男友在过去每一分每一秒的相处中都在算计自己,木舒实在心情微妙得紧。
    #等等,说好的机关算尽不对你耍心机呢?少爷你怎么不按套路来?!#
    #等等,好像被套路的那个人是我啊!#
    #少爷你什么时候换走了我的剧本?#
    木舒觉得有些啼笑皆非,但是那又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实话说,要不是唐无乐在背后暗搓搓的搞事,他们这辈子可能就当真有缘无分了,如此想来岂不让人痛心?她心性如此,也早已习惯了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唐无乐却总是珍惜当下,能果断出手抓住最好的先机,在这方面上的确是她输得彻底。许是天命如此吧,若不是他性格霸道强势,他们又如何走到如今这一步呢?
    木舒自从复活之后便越发心大了,不一会儿就自己开导了自己,很快看开了一切。但是她看开了,唐无乐却开始翻旧账了。
    “那个师父还有林公子是怎么回事?”自从自家媳妇儿被自己亲手变为了塔纳之后,唐无乐对于出现在木舒身边的人都充满了警惕与怀疑,防备着一切可能会把媳妇带离他身边的人物,“少爷我才一阵子没盯着你,你就给自己找了个师父了?拜师之事如此意义重大,怎可轻率而为?更何况知人知面不知心呢,你怎么能一声不吭就给自己认了个师父?”
    木舒乖乖巧巧地被揪着呆毛,老老实实地解释道:“是音律之道上的师匠,他教了我武功心法,还帮我调养身体,于情于理我都应当唤他一声师父了。我知道少爷是在气我落跑,但是师父他对我真的算得上是尽心尽力的。”
    就是楚三岁的毒舌与天然呆不是说救就能救得回来的,木舒在心里默默的想到。
    木舒在努力的解释,唐无乐却只觉得心里憋了一口气,无处发泄,无处倾吐。她约莫是不记得最初相遇时的那个故事了,那个讲述昙花一现的故事,正是因为那个在篝火中显得黯淡而又温暖的夜晚,他才会那样任性地带她离开,只为了了却那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遗憾。
    如故事中所说的那般,当时的他想带她去看山看海,看塞北的风雪。但是这个愿望尚未有个着落,她便因身体之故不得不返回藏剑山庄。分别时他对她所说的话皆是发自肺腑,无半句虚假,他是真真切切希望这个极度自制自律的少女那微不足道的小小心愿能够得到满足,毕竟她的欲求本就单薄得可怕。那时的他想着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却不想之后的岁月里,却再也找不到那样惬意的曾经了。
    而且,自家媳妇的大哥也好,师父也好,各个都想代替他带媳妇去看山看海看塞北的风雪。
    嗨呀,好气啊,笑都笑不出来了。
    唐无乐心里拨弄着的那些小算盘木舒并不知晓,她从随身携带的轻容百花包中取出崭新的绷带,再次将自己捆得严严实实的。在自己身上上上下下拍打了一番,确认自己如今的形象简直像是成了精的衣服,木舒这才放下了心来。想到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唐无乐的子母连爪给抓走,林平之也不知晓有多心焦,无争山庄也不知晓有多懵逼了。
    至于楚云清?算了吧,他能老老实实应付完原东园和原随云已经算不错了。某些时候她也会觉得楚云清很适合修佛,可以把一切都皆空掉。虽说如今他修习红尘心法讲究一个超然脱俗,但显然对方走的那条路子根本就歪得不能再歪了。
    “少爷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彼此坦白了一些事情,虽然木舒还是觉得自己丑到了自己,但是心中的那些许忐忑与不安也在唐无乐理所当然的态度下释怀了,“有任务?还是要调查什么情报?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唐无乐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棒读,道,“前阵子痛失爱妻的逆斩堂堂主接了单子宰了明国的十大恶人之一萧咪咪之后,江湖上传言我疑似断情绝爱不近女色并且有着从此六亲不认向着禽兽进发的可能,然后无影就把我踢出来叫我一个人静静了。”
    木舒顶着唐无乐直勾勾的眼神,笑得十分尴尬,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痛失爱妻六亲不认的禽兽,只能转移话题道:“我接下来打算跟着师父继续游历,一边学习,一边四处走走看看,少爷要一起吗?”
    唐无乐沉默了片刻,却是问道:“把你的康复之法告知于我,我替你去做。”
    木舒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唐无乐还记得这茬,沉吟斟酌半晌,却是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愿瞒着少爷了,只是这等怪力乱神之说实在有些无从说起。但是如今我若是想要祛除尸蛊之毒,最为要紧的事情便是将自己的命数延续下去。”
    以木舒如今所拥有的气运来看,她的命劫已改,足以她躲开桃李之年夭亡的命运。但是倘若想要补足残缺的命数,却还缺乏一些东西。说白了,木舒虽然有着藏剑七庄主的身份,但是她终究并非此世之人。躲过了二十岁的死劫,她仍然有可能短寿,这是她本身不容于此世天道而形成的排斥。想要改变这些,只能利用一些手段来加强自己与此世天道的联系,让天道容纳下她这个异世之人的存在。
    说白了,就是搅和进更多人的命运轨迹之中,努力将存在感刷起来。
    但是按照如今的进度来看,一个一个刷过去的速度实在有些杯水车薪,而作为著书人,木舒也更了解自己能借助手头上的人脉与资源做些什么事情。倘若她能够完成第三个任务,镇压了让大唐国势日逐下坡的安史之乱,那便相当于她参与进千千万万大唐人士的命轨之中。排斥的减少等于寿数的延长,等到她的身体在调养之下恢复了健康,便可以开始祛除尸蛊之毒了。
    “所以,还是要对九天下手吗?”对于那个名存实亡的组织,唐无乐心中并无多少好感,也并无太多的忌惮,当下道,“叔祖父有传递一些情报回来,如今他已经找到了九天中的剑圣拓跋思南、周墨、方乾与李复,并将安禄山意图谋反之事告知了他们。据叔祖父所言,钧天君名为李倓,正是太子之子,如今的建宁王,面对安禄山之事,他态度暧昧,令人摸不清他的打算。”
    “有两种可能,第一是他不想让其余九天参与此事,打算自己解决安禄山。第二,他可能想利用安禄山的军师破除九天的桎梏,以此登上帝位。”木舒略微细思便想透了其中的关键,建宁王李倓不管在如今的朝廷还是在历史上都有着极好的风评,没想到在此世里居然成了隐于幕后之人,“少爷劳烦帮我传信于叔祖父,告诉他调查几个人,恐怕会是安禄山逆反的关键人物。”
    安史之乱,本就是因安禄山与史思明两人而波澜迭起的祸乱,但是在木舒得到的那些关于剑网三的资料中,却又多出了一些陌生人的身影:“红衣教教主阿萨辛,取代了朱天君之位的袄教长老伊玛目,李倓以及——”
    木舒话音一顿,半晌,才沉声接道:“以及变天君神算之后,赵涵雅。”
    安禄山的野心不仅仅是称帝,他还试图利用民间的信仰与龙脉之力成神。木舒记得自己穿越前剑网三的剧情线将将发展到大明宫,安禄山联手阿萨辛与伊玛目创立了拜火教,伊玛目为拜火教教主,安禄山成为了拜火教信仰的“灵光之神”。安禄山承诺等他登上皇位,便会将拜火教与红衣教一同设立为国教,在神权与皇权的双重掣肘之下,安禄山的地位只怕是稳如磐石,难以动摇。
    而在原本的故事中,李倓原本是打算利用安禄山的军力来争夺皇位,却不想原本的盟友老无名与伊玛目认为安禄山潜力更加巨大,足以完成他们的野心,便与李倓决裂投靠安禄山。这是九天分裂的缘由,也是九天之祸倾塌天澜的病根,几乎是彻彻底底的扭曲了九天这个组织存在的意义。但是如今五国并立,很多剧情便产生了细微的偏移,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已是与木舒印象中的故事大有不同了。
    在这个世界里,最先踹开队友的人成了李倓,南诏剑圣的事故也没有发生,她在无知无觉的岁月里,仍然干预了不少事情。
    “安禄山想要得到龙脉,有一个关键人物——神算赵家之后赵涵雅,也便是此代的变天君。”
    赵涵雅也便是多多,她身为神算世家的后人,掌握着逆天改命与窃取气运的神算之术,而这些,也正好安禄山所需要的。
    “找到她,保护她,不让安禄山利用她。”想到那个大气却也稚嫩的少女,想到她眼中同样燃烧着的火焰,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对于命运不屈的犟性,木舒心中感慨,言辞锋利,“叔祖父汇整了九天被分割出来的力量,那我们便尝试着挪动两颗棋,李倓与多多。”
    这两枚棋子在天下之势中至关重要,一者为王棋,一者为变数,这二者只要能知之善用——
    便能让安禄山一败涂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兔叽:对于自己帅不过三秒便再次被碾压的事实,少爷您有什么看法吗?
    少爷:俺们四川的麻辣兔头贼好吃。
    兔叽:找回了记忆,闺女你似乎犀利了不少。
    梳子:娘不疼不爱,除了自力更生,我也很绝望啊。有人还记得开场的时候我只是个爱吐槽的软妹吗?
    第一百四十章 旧账重翻
    “如今,已经算是夫妻了。”唐无乐从荷包里取出两束缠绕在一起的发放在木舒的手中, 从背后环抱着她, 握着她的手, 教她一点点地编着发结,“结发为夫妻, 恩爱两不疑,我母亲以前最爱念叨这句话了。后来她去世了,老爷子为此郁郁寡欢, 从此沉迷机关术, 不仅一蹶不振还心生死志, 险些撇下我和哥儿。那时我和哥儿还小,看不惯他那模样, 还说将来一定不会像他一样窝囊, 看不开放不下。”
    “不过那也是年幼的时候了, 那时我和哥儿虽然伤怀母亲的逝去, 却知晓她如英雄一般死去。那个不识红尘情爱的年纪,只知晓生死有命, 不知晓老头子为何那般痛苦, 如今想来, 也多少能懂了。”唐无乐的手修长灵巧, 轻而易举地将木舒的双手包裹在掌心里, 那柔滑如水的丝缕,在他的指节间隙逐渐成型,“不过, 我比起老爷子来还是有些长进的,至少我保住了我的媳妇儿,至少我留住了你。”
    说到这里,唐无乐动作微微一顿,垂下的眼帘遮盖住寒星般漆黑的眼眸,敛去一丝沉重的痛色。他还记得所爱之人眉眼含笑,在他怀里失去呼吸的瞬间。即便内心反反复复地告诉自己尸蛊能保住她的性命,唐无乐还是忽而在那一刻领悟到生死有命到底是多可笑的一句安慰。这轻描淡写的四个字根本无法兜住那一瞬间席卷而来的痛楚,就像有一只手穿透了胸膛将心脏捏得粉碎,痛得他脑海一空。
    但是最难过的事情果然是媳妇儿到死都不肯说喜欢他。
    编好了发结,唐无乐心里也憋了一口郁气,觉得好气好笑又觉得心疼。将发结收起来塞进自己随身携带的荷包里,唐无乐就伸手开始戳自家媳妇儿裹满了绷带的脸蛋,语气阴森森地道:“你瞒着我自己对抗九天也好,改命之事不愿与我说也罢,但是将死之时都不肯多言爱字,矮砸你是不是觉得少爷我脾气很好,不会生气?嗯?”
    木舒心想你要是脾气好那我岂不是成了圣人了?但是这句话却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眼看着唐无乐翻旧账翻得不亦乐乎,木舒只能苦笑着道:“少爷便原谅则个吧,当时我只觉得命数已至,死后一切尽成虚妄,又怎能……怎能在你心中驻扎不去?”
    她虽说不算阅尽沧桑,但心态也早已不是怀春少女了。吃醋、嫉妒、占有欲,这些因情爱而衍生出来的情感已经在她的生命中淡去,成为一种少时的感慨了。她当时只觉得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唐无乐却还有那样漫长的一辈子。一辈子那么长,在以后的人生里,他或许会遇到更好更温柔的人,也或许会为了家庭与责任而选择联姻,但是那个陪伴在他身边的女人终究不会是自己了。
    她心性如此,看开也看淡了太多的东西,情爱于她绝非占有,能抉择的也唯有相守与放手。而选不了前者,她便只能选后者了。
    木舒心中叹息,她知晓自己压抑了太久,太多的东西想要却不敢奢求,久而久之,变成了如今这般万事不求的淡然模样。但是其余琐事倒也无碍,唯独男女之思上不得如此,毕竟有的时候在爱人的眼中看来,你的放手并非痴情,反而是一种本就无谓的淡漠。
    “我错了,少爷。”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木舒低头作自我检讨状,“我向少爷保证,这次就算有人要抢,我都不会相让。”
    以前她身不由己,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主宰,便也没有说不放手的资格。
    但如今重返人间,拥有了掌控自己一生的机会,她便会努力去维系这份感情,不让他的付出皆付流水。
    听出了木舒言语中的认真,唐无乐阴沉的面色微缓,却还是不依不饶地道:“说你思慕于我,不说,你就别想出去了。”
    木舒心中微窘,也不晓得缘何唐无乐这般执着于此事,她本就性格内敛,不善情话,当下只想掏出纸笔来书写。但是在唐无乐的凝视下,木舒还是在半晌地沉默之后,硬着头皮小声地道:“……我思慕于你,一如你待我之心。”
    “没听见。”唐无乐摆着一张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脸,把自己出色的五感当做浮云,“那么小声你是心虚吗?”
    “我心悦你,思慕你,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少爷喜欢哪一种?”眼看着唐无乐又任性,木舒翘了翘呆毛,十分冷静地吐槽了回去。
    “没诚意。”唐无乐十分嫌弃地瞥了她一眼,转身作势要走,“你不说就别想出去,少爷我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然而他刚刚迈出步子,还没走出多远,身后便突然蹦出来一个语音清冽的呼唤:“老爷。”
    唐无乐登时一怔,猛地回头看去,便见她披着厚重的斗篷坐在床沿,低声道:“都成亲了,一辈子陪着你了,说与不说有必要吗?”
    唐无乐沉默半晌,忽而开口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老爷啊。”完全不顾及某人自恋的心情,木舒语气轻松地道,“没成亲前叫少爷,成亲之后自然要改口叫老爷了啊。”
    “不许这么叫!”唐无乐听见“老”字就浑身不舒坦,本来自己跟媳妇的年龄差距就不小了,再这么叫那还能听吗?唐无乐扑过去将人单手抱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压低声音警告道,“叫当家的、夫君、良人都可以,就是不许叫老爷。”
    木舒被抱在唐无乐怀里,从善如流地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道:“好吧当家的,我现在要去无争山庄,劳烦相送了。”
    她真的很担心楚三岁会把事情搞砸啊。
    然而事实上,正如木舒所预料的那样,楚云清面对着原家两只大小狐狸的时候,充分展现了自己怼天怼地怼空气天怒人怨的性格,让原本想试探一下底线的大小狐狸吃了暗亏。本来吧,在原随云的推测里,花满楼能够得到那种治愈双目的丹药是因为藏剑山庄的七庄主叶木舒,而叶木舒作为扶苏先生的大弟子,扶苏先生挂悬赏时又有这么多珍贵的药物,那丹药肯定出自扶苏之手没有错了。
    前往藏剑山庄求药不成,原随云心里就压抑着一股郁气,动用自己手下所有的人脉开始查探扶苏先生的身份。就在这种情况之下,突然有人送信上门,言道能奉上这种治愈双目的丹药,但是前提是要无争山庄护住福威镖局的林家遗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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