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筠目光灼灼,直接了当道:“嫁给我。”
    叶青微转身要走,却正撞见一个不认识的老人家,端着托盘立在回廊下。
    让不认识的人撞见这一幕着实有些尴尬,那老人家却笑道:“请郎君和娘子来饮一杯姜茶。”
    米筠歪头看向叶青微,似乎她不动,他也不动。
    老人家低声道:“叶小娘子……”声音带着丝恳求。
    叶青微只得走过去,捧住茶碗,慢慢饮下这一碗姜茶。
    米筠则看她一眼,才喝一口,看见她放下碗,急急忙忙将没有喝完的姜茶放上去,那个头发花白,却看上去很精神的老头摇头道:“看来我真的是老了,伺候不了郎君了,郎君以往最爱喝的便是我的姜茶了。”
    他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似乎米筠不喝完,他就不会停住嘴一般。
    叶青微听得耳朵疼,随即瞪了米筠一眼,他立刻乖乖继续喝姜茶。
    老人家摸了摸胡子,笑眯眯道:“叶小娘子,怕是没见过老朽,我是米府的管家,以后小娘子有什么需要的尽可来找我。”
    米筠淡淡道:“有什么要的直接来找我就好了,找你做什么?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
    管家瞥了米筠一眼,只觉得自家郎君这飞醋吃的莫名其妙,只得退后一步离叶青微远了一些,笑呵呵道:“这还是老朽第一次看到郎君如此热衷花钱的样子。”
    他又看向叶青微,略有深意道:“也从未看过我家郎君如此认真的模样。”
    叶青微友善地笑了笑,接着拔腿就走,米筠正要追赶,却被管家拦下了。
    “郎君,欲速则不达。”
    米筠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顿时就像是一只打蔫儿的蘑菇,他蹲下身,面无表情道:“我的财运怎么就不能分点给桃花运上,若是千金能买她对我的一锱铢的喜欢,我也愿意啊。”
    管家无语,他还从来不知道自家无所不能的郎君居然还有如此卑微的一天,锱铢已经是最为微小的计量单位了,散尽家财只为一点情,自家郎君何时竟成了一个情圣?
    “那郎君可要抓紧时间了,适才老朽曾听叶郎君说他们不日就要启程了。”
    米筠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直直地朝着叶青微离去的方向追去。
    然而,这一晚上他是用尽了办法没有请叶青微出门一见,还差点被隔壁房间扔来的茶杯砸到。
    这可是花灯节的最后一日,是整个寂城的狂欢之日,他居然……就这么孤零零地守在佳人门外一夜。
    米筠坐在叶青微地门外,蹭着门郁闷道:“你可真够无情的,这件事早在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知道。”
    一群小厮围在米筠身边,有为他端茶送水的,有为他烧暖炉的,还有为他加衣的,甚至还有人端来了早饭。
    米筠身下铺着虎皮毯子,斜靠着锦缎靠枕,手里捧着热茶,身上盖着狐狸皮毛毯,小厮们还尤怕他会着凉,将叶青微门口的三面都用帷帐围了起来。
    李珉一大清早见到这一幕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李珪一撸袖子,气急败坏地就要上前,李珉忙拖住了他,低声道:“皇兄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这是阿软姐的门前,三思后行啊。”
    李珪勉强停住了脚,眼里却是委屈十足,愤愤道:“他算什么?我贵为太子都没有这么胁迫过阿软,阿软前前后后拒绝了我那么多次,我不还是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他越说越委屈,觉得自己的深情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他低下头按了一下眼角,嘟囔道:“本宫还不是怕阿软厌恶了本宫,本宫这是求什么啊。”
    李珉勉强抿平了总是忍不住上翘的嘴角,作出一个感同身受的悲伤表情:“皇兄的确太不容易了。”
    李珪瞥了他一眼:“光你知道有什么用,阿软还不是不肯多看本宫一眼,父皇还不是不肯让我娶了阿软。”
    李珉低声道:“陛下也是为了皇兄好,毕竟皇兄是储君,需要挑选名门贵女,陛下可看中卢家娘子呢。”
    李珪一甩袖子:“呸,什么名门贵女,见了鬼的卢氏女,也不知道长成什么鬼样子,看她父兄那副缩头乌龟样子,就知道她定然是个迂腐的,唉,本宫怎么就这么喜欢阿软呢?”
    李珪盯着鞋尖前微湿的地面,默默出神:“别说阿软是个小世家的女儿,纵使阿软的身份更为卑贱,本宫也照样爱她敬她。”
    李珉嘴角的笑意僵了一下,不过一想到李珪的太子身份,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身份不如李珪,常常被人诋毁,但是,这个给他带来莫大欺辱的身份最好的一点,大概就是他是离迎娶阿软姐最近的人,只可惜啊,襄王有意,神女无心,那阿软姐究竟想要什么呢?
    “崔灏,你去通知众人一声,咱们今日出发。”叶明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崔灏恭敬道:“是。”
    叶明鉴刚靠近两步立刻就愣住了:“这是什么?”怎么他女儿的门前就突然搭了个帐篷?
    “唔——”崔灏正在想怎么解释。
    李珪便道:“老师,米郎君怕是贼心不死。”
    “咳,言行注意。”
    李珪立刻恭恭敬敬。
    叶明鉴板着脸大步走去。
    “吱哟”一声,叶青微的窗户被推开了。
    “阿软!”叶明鉴板着脸。
    叶青微讨好一笑,一手按着窗框,轻盈的像是一只小鹿,转眼便跳过了窗台。
    既然有人堵门,那就跳窗好了,嗯,没毛病。
    另一边,米筠还靠着门沉浸在美梦中。
    作者有话要说:
    叶青微:你敢堵门我就跳窗,你敢堵窗我就上房梁!
    米筠:我只是喜欢你啊,咱们就非得闹得像是要上门讨债一样吗?
    ☆、第七十章 嗯,我早就疯了
    “啊……”李珉刚准备说些什么, 叶青微就歪头一笑,食指竖在唇前, 偷偷摸摸离开此地。
    众人对视几眼,立刻也随之绕开米筠所在。
    待一切准备好之后, 众人立刻向管家告辞离开。
    “哎, 这……老奴可做不了主啊, 叶郎君稍待片刻,老奴这就命人唤郎君前来。”
    叶明鉴摆手道:“叶某还有要事在身, 请恕在下不能久留。”
    管家还要再说, 叶明鉴便已经带着弟子远去, 他们将车马寄存在一家车行, 乘船沿江而上。
    然而,船没有行多久,叶明鉴便接到了飞鸽传书。
    崔令轻声道:“发生了什么, 你的脸色如此难看?”
    叶明鉴放下信, 脸色沉沉:“王子夏逃了。”
    “逃了?”
    “逃了!”崔澹因为晕船而扒着船舷呕吐,此时白着脸道:“让他回王家认祖归宗他还不愿意?还逃?”
    众人也都想不明白。
    李珪道:“当真是在外面混久了,脑子也不清楚了,不知道太原王氏的身份会给他带来多么大的助力。”
    李珉笑道:“可能是当和尚久了,淡薄名利?”
    众人都知这只是一句笑话,若是王子夏真的淡薄名利,也不会故意在车辕上放毒针, 使出毒计要害王子尚了。
    崔灏叹息一声,惋惜道:“明明是正经的嫡出郎君, 怎么会闹到这一步?”
    叶青微扫过众人的神情,坐到正盯着河水发呆的卢况身旁。
    卢况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了移。
    叶青微又靠近。
    卢况捂脸道:“阿软可饶了我吧。”
    听他求饶,叶青微才笑着直起了身子,她压低声音问:“你以为这件事如何?”
    卢况侧着头道:“白先生办事如此体贴周到,怎么可能会让王子夏轻易脱逃?大概王子夏此人还是有些城府,说动了白先生。”
    “他是如何说动的?”
    “阿软是在考我?”
    叶青微点头。
    卢况一时脸热,偏过头道:“还能如何说动,双子的流言又不是没人记得,王子夏即便回到王家,怕是也无法坦荡出现在人前。”
    是啊,谁愿意一辈子生活在暗地里,永远见不得光?王子夏回到王家,倒还不如自己在外来的快活。
    卢况露出谦逊的笑容:“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叶青微歪头笑道:“我觉得你们卢家人都聪明的厉害,为何非要有中庸这样一条祖训。”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过犹不及,不如中庸,不过——”卢况笑容浅淡,“阿软是如何见到除了我之外的卢家人的?”
    叶青微笑盈盈道:“在书中见识过。”
    “如何?”
    叶青微捧着脸,柔声道:“当然是一见惊鸿,犹记多情。”
    卢况背脊一僵,脸色也有几分复杂,他吞吞吐吐道:“你该不会是……”
    “嗯?”
    喜欢家父吧?
    卢况抿住嘴,淡如鸽子尾羽的眼眸中荡开一些难明的情感,他张开嘴,却发现叶青微正在捂着嘴偷笑,他这才明白过来她是在故意逗他。
    “阿软!”他板着脸。
    这种事情也是能用来开玩笑的吗?
    “抱歉,只是觉得你最近好像有些走神。”
    卢况忍了又忍,忍不住暗暗嘀咕道:“你以为这都是谁害的?”
    “那阿尚没有关系吧?”李行仪向叶明鉴追问。
    叶明鉴笑道:“他当然是一路上都在闹,不愿意回家,不过白术说他都弄丢一位郎君了,可不能再弄丢另外一个了。”
    崔澹即便现在晕船晕的厉害,也忍不住扬起幸灾乐祸的笑容。
    正在这时,又一浑身雪白的鸽子朝船头飞来。
    叶明鉴和崔令的神色都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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