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当然有!”仇无咎仿佛听了什么惊天之言,抚掌纵声大笑,“你改了我们自古以来的规矩就成,别说你想活命,便是要我们一剑冢全部自戕谢罪,我们全都听你的。”
    我忙道:“前辈,我可不是来听笑话的……”
    仇无咎不笑了,冷冷注视着我,森然道:“我们一剑冢世代为供奉世间唯一的真剑而生,你若能斩断真剑,自然可以改我们的规矩。”
    我心下了然,这想必就是杨轻舟所说唯一的法子了。
    听起来就很悬,可我命在旦夕,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点点头:“请前辈准我一试吧。”
    仇无咎眯眼道:“可以,当然可以。我可是期待得很……只是你想清楚了,真剑不是谁想砍便能砍的,你若失败,可得拿命赔偿这亵渎之罪。”
    我苦笑一声:“若不试,我必然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也算不得亏本。”
    仇无咎兴致勃勃笑着点点头,自青石上一跃而起:“随我来。”
    跟着他进了一片怪石雾林,兜兜转转半天,有条地道藏在乱石之中,仇无咎当先下了,我们紧随其后。里面是如墓道一样长而复杂的甬道,昏暗的烛火噼啪作响,风中隐隐裹携着金石之声。
    到了一扇石门前,仇无咎回头问道:“进去可没有回头路,想清楚了?”
    “仇前辈……我能不能商量个事儿?”我踌躇再三,还是问道,“您送来的剑是我自己接自己选的,与我这个侍卫无关。若我输了,能不能……放他走?”
    仇无咎怪笑道:“你这主子当得怪异,拼着自己性命不要竟护着一个随从,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夜谭低声道:“属下与主人同进退,不求苟活。”
    他心如磐石,不容置喙,跟前些日子说什么做什么的夜谭简直不是同一个人,连我都不禁反思起来是不是我教育方针出了岔子。
    “客气什么,你们两个一个也跑不了。”仇无咎看得可笑极了,当先去了。
    入了墓门,内里越走越开阔。两侧峭壁上高低不一燃着无数盏长明灯,照得见角落里影影绰绰俱是残兵断刃。这些残忍不知断了多少年,仍旧光可鉴人,我知道这些都是历史上曾经赫赫有名的神兵利刃,如今如废铁垃圾般堆积成山,已连名字都不配有了。
    剑犹如此,何况血肉之躯呢……
    来时路上一个人影都不见,真如死寂的古墓,我便有些疑惑。
    对此仇无咎却是唇角一勾:“可笑,从来只有我们找别人麻烦,还没见过别人敢来找我们麻烦的。”
    行到正中央祭坛高台之上,当中供奉着一把长剑。
    洞穴中阴森暗淡,剑身却华光烂漫,竟映出一方洞天日月来。我看得失神,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仇无咎附身而拜,朗声道:“自古兴亡唯一剑,人间正道是沧桑。这把剑名为沧海遗粟,是世间唯一真剑。”
    言毕,起身擂响战鼓。鼓声过后,我原以为无人的阴暗角落里竟突然悉悉索索钻出无数人影,越聚越多,却一句人声也无,排好了阵形跪坐于地上,所有人俱都仰头望着祭坛,神情既像是心寒意冷的漠然,又带着诡异的兴奋,全无一点活人气息,蛰伏得像是阴曹地府归来的阴兵。
    若死后便是这种情形,我就能理解为什么世人都惧怕死亡了。
    “请吧。”仇无咎强压着兴奋,侧身让开。
    我点点头才踏前一步,夜谭却拉住我抢先道:“属下先来吧。”
    我皱了皱眉:“阿谭,你退下。”
    夜谭纹丝不动,毫无退让的意思。
    我叹息:“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夜谭垂首道:“属下该死。”嘴里认着错,却还是稳稳挡在我前面。
    我实在没法,捏了捏他布满薄茧的手掌,放柔声音与他商量:“阿谭,听话,你信我一次,必须得我先。我真不是要来送死的。”
    夜谭犹豫半晌,方低声问:“主人,要用哪把剑?”
    终于说通了,我松了一口气。果然他骨子里还是那个乖巧懂事的夜谭,我真正想坚持的事他不会违逆。墨金汉剑是一剑冢所铸,必然是动不了真剑的。我唯一的期望,只能寄托在小搓剑身上了。我选好拔剑出鞘,
    兵刃相接,两把剑都是轻轻一颤。沧海遗粟的剑鸣声清越响亮,竟比任何丝竹之声都曼妙。
    我心中也忍不住暗赞,千古唯一剑,果然不是品剑大会上寻常兵刃可比。我运足了内息,注入十分,用力一劈。
    沧海遗粟一丝裂缝也无。
    小搓剑却被迎刃斩作两截。
    ……完了。
    是我想太多,同样是SSR毕竟也分强弱。
    祭坛下众人仍无声无息,不知道是已经见惯还是真的没有感情可言。仇无咎喉咙里一阵怪声,阴森森低笑起来,神情既得意又失望:“真是可惜……”说着就要拔剑取我性命。
    我忙拦住他道:“不急不急,我们这还有一把没试呢。”
    仇无咎白了我一眼:“那把就不必试了,我自己锻的剑,难道不清楚?”
    “当时小搓……哦不物理学圣剑上台之前,又有谁能信它可以斩断百兵?当时你不也看走眼过?”见仇无咎神情有些松动,我又趁热打铁:“哎……我死都死了,在贵派也插翅难飞,您就行行好给我点时间让我交代一下后事吧。”
    仇无咎大发慈悲一挥手,命人带我们去了客人休息的侧厅,一路上我心乱如麻。
    我还能活多久?
    一盏茶?一炷香?一个时辰?亦或是一夜?
    这也还罢了……夜谭又能活多久?
    侍婢关门去了,房中只剩下我二人。我看出他眉间倦意,劝道:“阿谭,你一天一夜没合眼了,休息会儿吧。”
    夜谭只坚定摇了摇头。
    也是,生前何必多睡,死后自会长眠,我们马上要应这后面一句了。
    正想着,夜谭忽然抬手握住了我,低声道:“您在发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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