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卯假惺惺安抚道:“你做得很好啦,谢谢你。”摸着他乱蓬蓬的毛糙头发,觉得他的可怜与迟钝中竟还有几分可爱。
    丙戌面色有些发红,捏紧拳头傻傻看着他。
    等简单的吃食送了上来,癸卯扶着他喂了一些。初时每次张口咀嚼都要吩咐,后面似乎终于领悟,渐渐顺畅了不少。
    癸卯心想:倒也不是太笨,调理一下也许还能做回普通人。
    收了碗筷,癸卯看他脏兮兮油腻腻的样子实在碍眼,又打温水来按着他想洗个头。他的长发早结了团,梳理不开,自己也不会打理,只晓得从乱发里掏个洞露出眼睛看东西,实在滑稽,癸卯便自作主张一剪刀全绞了。
    “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毁之不孝。好在你我都没爹没妈,是没这个顾忌了。”癸卯为防他乱动将他按在怀中,边剪边说。他无甚经验,手艺自然不好,剪得参差不齐跟狗啃过一般,罢了推远一打量,“哎,真丑哈哈哈哈哈。”
    剪完复洗了一遍,擦干摆弄了一会儿,倒是好了很多,又将全身擦了一边。丙戌与他同是少年人,身量却高上半个头,肌肉也更加紧致结实,癸卯拿捏着,就能感受这具身躯的爆发力比自己强上太多。
    真可惜啊。
    师父说夜行是强者生存的地方,癸卯第一次觉得这句话根本就在扯蛋。
    丙戌被他收拾了一晚上,可谓吃饱喝足改头换面。癸卯满意地打量着,见他眉目如漆,短发更显利索,虽则带着病容,现在瞧去顶多有点沉默寡言,不至于是个一眼便令人生厌的傻子了。
    癸卯将他塞回被子里打发他睡觉,丙戌静静躺着,眼睛却紧紧粘着自己,没半点要休息的意思。癸卯等了片刻,不耐烦起来,点了他睡穴,这才回自己房里去了。
    次日癸卯照例醒得很早,窗外仍是明月高悬。坐起身,才反应过来这几日并无训练安排,便又躺回去了。
    新年伊始,正是最冷的时候。窗外簌簌作响,飘起雪花来。夜行中人个个耐力极好,日晒雨淋都是寻常,自然不畏严寒。癸卯瞧着二郎腿静静看着落雪,忽然想起隔壁那个傻子来。
    昨天为他擦洗的时候,端得是冰肌玉骨,触手生寒。这种天气,常人不觉得有什么,对他来说或许很不好过。
    癸卯翻身下床去了隔壁,丙戌还在沉睡,看来确实累得不轻。丙戌这间屋子的其他同僚,都嫌药味太重,又不愿见这个傻子碍眼,都早早搬到了对面,这屋中便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独留了丙戌一人。
    癸卯盘起一条腿跨坐在铺上,抬手探了探他的体温,果然一片冰凉。丙戌在昏睡中察觉到这股温暖的热源,忍不住靠了过去。
    癸卯失笑,将他推开,又从他枕边翻出一枚彩筹,自言自语道:“你要是熬不过这几天,这些留着也无福享用,我就先替你作了主张罢。”
    换了一盆炭火和几床棉被,在丙戌脚边点燃,屋中渐渐热了一些。
    “好暖和啊。”癸卯也是许久没烤过火了,蹲在床边看着那雀跃的火星,竟有几分留恋这暖意,不禁微微出了神,喃喃道,“不过有些温度而已,竟有这么舒服?我还以为我早已经习惯了……”
    丙戌仍没睡醒,又对着他贴过来了。
    癸卯看着他身上压着几层厚实的棉被,也有些心痒想试试,索性钻了进去。丙戌明明片刻之前还尚且冰凉的体温,在他怀里很快温暖起来了。癸卯抱着他,在这难得的暖意中不小心又睡着了。
    第62章 【番外】昼寐03
    为了照顾丙戌尽早养好伤,吃食炭火都不曾苛待。丙戌不厌其烦地将荤菜推到癸卯面前,他推辞两次败下阵来,转为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
    茶足饭饱,新衣新被,癸卯恍惚中觉得自己真的过了个年。
    “真不知道咱俩谁照顾谁啊。”癸卯摸着肚皮剔着牙说。
    丙戌身板很硬,散漫舒适地养了几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癸卯一向规律四更就醒的习惯不日就被破坏殆尽,有时会不小心睡到鸡啼初遍,顿生安逸杀生、髀肉复生的沧桑感。
    短暂的休沐期结束,又要恢复正常训练。癸卯看丙戌气色已经正常,便道:“你伤好得差不多啦,炭火就不添了。我得回去清点收拾一下暗器和匕首了,今晚就不过来了。”
    这几天接触下来,丙戌已经能听懂更多了,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
    癸卯试探性出了房门,回头见丙戌没有跟初时一样非要连滚带爬地粘上来,仍坐在原处安静瞧着他。
    看来养得成果不错,癸卯欣慰一笑:“睡吧。”
    丙戌点点头,乖乖躺下了。
    过了大试,这一期的名额差不多算是稳定下来。夜行少了的空缺,填补的不是新人,顶多是将别处的同期合并过来。调遣命令还未安排,这段时间便只有这寥寥十几人参与训练了。
    癸卯回了自己房中独睡,照例又在哨令响起前清醒梳洗毕了。转着匕首试着手感,还好不觉得生疏,悠悠然往试炼场去了。
    不同的试炼场,针对项均有不同。速度,隐蔽,耐力,击杀,抗药,种类繁多。今日课程,是在机关密布的暗室中,躲开随机的流矢,并击中所有满地乱窜的黑鼠。癸卯生性散漫,对危机的感应能力很低,躲暗箭是相当头等的弱项,但幸于他视力极好,飞刀的准头又是当期最稳的,虽然不可幸免地挂了彩,倒是第一个完成课题出了暗室的。
    癸卯屁股和膝盖上插满飞箭,出了试炼场,深吸一口气:今天也活下来了!
    又一想,不知道那个傻子能不能活下来?
    癸卯对他一无所知,不知道他的优势项和弱势项,无法判断今天的课程对他轻不轻松。癸卯回头看了一会儿那一扇扇紧闭的石门,心想算了随他去吧,再担心也是无用。
    癸卯插着箭绕回住所,远远就听到有金戈之声。这时候都还没回来,怎会有人在此处打架?癸卯踏进大院门槛,见院子对峙着两方人马,一面是三位穿夜行高阶弟子服饰、挂着残月腰牌的前辈,另一面竟是赤手空拳的丙戌,一改前几日对着自己时呆呆傻傻的痴样,赤红着双眼,像是动了杀意。
    两方戾气腾腾,正在厮杀,癸卯若无其事地走进场中,莫名其妙道:“你们这是在玩啥?”
    丙戌一听见他的声音,浑身一震,冲过去将他一扯,推到后方,自己稳稳站在前面挡住。
    癸卯看那三位前辈,不像是来挑事儿的,更加莫名,拍拍丙戌肩膀:“你别冲动,我问问。”
    前辈看着癸卯身上衣着,问道:“你是这一期的弟子?”
    癸卯点点头:“我这位同僚可是冒犯各位前辈了?”
    前辈没什么表情,淡然道:“丙戌今日没有参训,按律当受刑罚,可他却敢反抗。”他顿了顿,看丙戌的眼神仿佛像看着一具没有声息的尸体,又道,“夜行可不留不听命的人。”
    癸卯听得一愣,拉着丙戌皱眉道:“你今早没去试炼场?”
    丙戌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疑惑道:“试炼场?”
    癸卯心道完了,他压根不记得试炼的事情。只好跟前辈商量道:“可能有点误会,现在领罚还来得及吗?”
    前辈看着地上树荫,回道:“确实还没到时辰。”
    癸卯知道是鞭刑,自己早年刚来的时候,起不了这么早,也挨过不少顿抽。趁着有机会补过,赶紧戳了条长凳在院中摆好,对丙戌道:“上去趴着。”
    丙戌闻言,乖乖趴在凳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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