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子息又问:“多久了?”
    夜君道:“三天。”
    三天,算算时间,他从见到泽雀的次日就发烧了。钟离子息心底那股无名火又上来了,不悦道:“夜君,你猜我心思从来没差过。你应该非常清楚,我现在希望的是你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养伤,不要这个档口上蹿下跳地演什么尊卑礼仪。”
    夜君跪着将头埋得更深:“属下明白。”
    “那你这两天不好好吃饭也不好好休息,是在搞什么?”钟离子息揪着他发梢强迫他抬起头与自己对视,咬牙道,“你这是在跟我撒娇?”
    夜君眨着眼睛望着自己,一时有些发愣。钟离子息顿时感觉自己似乎太粗暴了,他明明并不想责罚也不想埋怨夜君,更不该在他低落的时候造成更大的误会,就听得夜君惊愕道:“少爷,您是在跟属下调情吗?”
    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钟离子息的怒气火上浇油,生气道:“你有毛病吧我当然——”
    夜君立刻又低头跪拜下去:“属下知错,求少爷责罚。”
    钟离子息立时拐了个调子,尾音轻松地上扬了起来:“我当然是在和你调情呀~。”
    钟离子息已经气得爆炸,却还要保持微笑:
    这是夜君这几天以来第一句有他以前风格的话,绝对不能吓着他了。虽然这句话实在大逆不道,可他真的想念那个大逆不道的夜君想得已经欲哭无泪了。
    夜君这才是真正的被吓到了。
    泽雀漏网这事,他实在受挫。他不比寻常人,分辨人靠的不是一张面皮外表,而是气息脉向,所以他绝对是不可能认错人的,也不可能发生别人易容成泽雀替死的事情。除了泽雀真的死而复生,他实在找不到别的理由。
    可这件事实在匪夷所思,完全动摇了他的三观,加之前段时间他与夜宵交手,也没能准确评估到夜宵的实力。所以如今夜君对自己的判断能力越来越质疑,再也不敢如以前那样自信地设个圈套看二少爷钻了。
    夜君已经失了二少爷的信任,以前那些逾矩的非分之想是再也不敢有了。他只求以后安安分分地保全性命,默默守着二少爷度过此生,也就罢了。
    哪能料到,这短短几天过去,表面上平静如常不动声色的二少爷,突然惊天炸雷地对自己说出这么暧昧的一句话。
    夜君悲伤地想:我果然连这个世界的一丝一毫都不懂。
    钟离子息命人把夜君架回床上,治伤的汤药也打回去换了药方重新熬。
    交代完事情回了房间,见夜君僵硬地横在床上,便坐在他床头问:“你现在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了吧?不必我再吩咐了?”
    夜君低声道:“属下辜负少爷期望,不敢揣测主人意图。”
    钟离子息微微叹口气,一时也心疼起来。夜君对此如此忌讳畏惧,归根到底都是以前自己喜怒无常埋下的祸根。
    他也不知如何安抚夜君,至于“泽雀的事情你别在意当做无事发生”这种不痛不痒的安慰,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便换个话题问道:“那你呢?你在想什么?”
    “想亲少爷。”夜君脱口道。
    钟离子息面含微笑地想:你他妈还上瘾了是吧。
    夜君说罢就后悔了,立刻翻身爬起来跪地请罪:“属下该死。”
    “别动。”钟离子息经过一番剧烈思想斗争,按住夜君凑过去用鼻尖轻轻点了点夜君的脸颊。在他而言,这已经算得上一个纯正的吻了。
    夜君原本已经烧得迷糊了,却发现脸颊的温度原来还能继续上涨几分。
    他怀疑自己是烧傻了,以至于开始浮现幻觉。
    “光靠说的怕你不信……”钟离子息强作镇定,绷着脸坐直面无表情地道,“只想让你知道……其实没你想得那么糟。”
    第100章 眼熟
    夜君终于安分了下来,钟离子息心情好了很多,出门再看到猫在墙头偷偷潜伏的泽雀,也没那么扎眼了。
    钟离子息化名严息,留在方四爷府上驱蛊,泽雀很是放心不下,每天都在门口求见。那时候钟离子息因为夜君的事情心烦,很懒得应付泽雀,便一律回绝。泽雀等了几天见不到人,便觉得事态严重,以为是严息被方四爷囚禁,便鬼鬼祟祟地潜进来查探。见严息确实毫发无损,稍稍放了心,却又有疑惑,只好每天猫在墙头。
    晌午时钟离子息送来退烧药,夜君乖乖被他喂着,视线却总落在窗外。
    钟离子息自然知道他在看什么,夜君五感都比他敏锐,肯定更觉得泽雀碍眼。
    钟离子息想着便侧头往窗外一看,见泽雀抱着剑蹲在树杈间发呆,浑不知发间已经插满落叶,头顶还窝了一只肥肥的白肚小翠鸟。
    他虽然日日都来,但钟离子息不松口同意见他,他也便安分守己不敢擅动,想来真是有点可怜巴巴的。
    夜君难得地享受着自家主人的温存,自知该是满足的时候,开口却成了:“少爷,泽雀干嘛每天都来,还老盯着你看?”
    “我怎么知道,你问他啊。”钟离子息撂了碗搁在案上,示意婢女收走。
    夜君心里隐隐有几个猜测,但实在太过刺激,不敢多想。
    “那我可真问了。”夜君道。
    “……”钟离子息瞥了他一眼,心想:真有这么值得在意?
    夜君又想了想,终于还是问道:“要不要告诉大少爷一声?”
    钟离子息早想过此事,苦笑道:“自然是要知会的。只是我以前拿月尝笙的假消息骗过他不知道多少次,如今必然不会再信我了。”
    午休已过,到了下午方四爷该换药的时候,婢女便来催了。
    钟离子息起身道:“我先过去了,你帮我送封信给我哥。我如今拿不了笔,随你怎么写了。”
    夜君借了纸笔,言简意赅写了一封短信,滴了蜡封好,扶墙出了房门想喊人帮忙送去驿站。随从听罢,说道:“你要往外寄信,内容要我们老爷过目才行。”
    收信的地址是钟离苑,这一查不知道会牵扯出些什么,二少爷在外有的是虎视眈眈的仇家,岂可冒此风险。夜君摇摇头道:“怕是不太方便。”
    打发走了随从,夜君正思忖等过几日伤好了自己去寄,就见泽雀从树杈上一跃轻飘飘落在他身侧,问道:“要我帮忙吗?我不会偷看的。”
    夜君不置可否地打量着他:“你倒是热情。”
    “哎……你们其实不必这么防备我的。”泽雀心怀忐忑地解释道,“我第一次看见严公子,就觉得他不是普通人,这几天听见你喊严公子少爷,就更加确定了。严公子明明身份不凡,却不得不为了钱财受人驱使;你功夫这么厉害,却负着这么重的伤。所以我猜是你们被仇家迫害,才落难至此……我只想尽力帮你们,没有恶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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