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他想做的,我都会帮他去完成,他想你活着,我就不会动你,他想让你做皇后,我就会给你请安。”秋瑶说起来没觉得有哪里不对的,反而是对沈嫣的话产生了怀疑,“你十二岁就被定了太子妃,难道宫里的嬷嬷没有教导你么,身为六宫之主就要为皇上排忧解难,让皇上雨露均沾,怎能独占他一个人。”
    三年前,沈嫣也许根本想不到这么说,可现在听她这番话说下来,沈嫣却觉得不对:“你要是真的爱他,心中怎么会愿意。”大道理谁不会,可真心喜欢一个人,又怎么会舍得将他让给别人,同样也无法忍受他和别人亲密,会妒忌,会心痛,会不舒服。
    “你爱纪凛?”
    沈嫣没有犹豫:“我爱他。”
    秋瑶却摇头:“你不爱他,你要是真的爱他,此时此刻就该了结自己和孩子的性命,这样他在宫外才不会有任何的后顾之忧,而不是生下这孩子,再多给他添一个软肋。”
    这可真是歪理,沈嫣嘴角微动:“既然他这么重要,当初为何没有及时救他。”
    “黑旗军里出了内鬼,大哥要带人另投主子,我就将他们都杀了。”
    秋瑶的语气很轻松,对于她而言就是多杀了几个人的事而已,父亲和大哥不愿再忠臣皇上,她就和十一清理了门户,将黑旗军中所有有异心的人都杀了,这才没能及时保护皇上,令他被追杀掉下悬崖。
    沈嫣看着她说那句话时眼底一闪而过的神色,脑海中猛地想起了那张蒙着面的脸,那双眼睛也是如此,是她!
    崇山狩猎,她和皇上在林子内遇袭,那些个黑衣人中,身材娇小犹如女子的人,就是她!
    杀人如麻,早就习以为常,她极端的爱情观下又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来,留这么一个杀手在宫中,后宫中这些人都会有危险,稍有不慎就是性命之忧。
    沈嫣沉静下来,扬手,让木槿为她倒了茶,不咸不淡说了句:“二哥有你这样的对待,是他的福分。”
    …………
    秋瑶不会在永和宫呆超过一个时辰,离开后没多久,沈嫣就让木槿去了一趟延寿宫,入夜后她大概知道了如今各宫的情况,永和宫这儿的看守是最严密的,太后娘娘那儿也有人在,看守最为松散的事白玉滢的华阳宫和陈贤妃所住的长禧宫,不难猜想,陈家和白侯府如今都是纪灏的人。
    第二天请安时,沈嫣很快以身子不适的原因将各宫事务交托到了白玉滢和陈贤妃的手中,让她们之后不必再过来请安,无事也不必来永和宫,就连三月采选的事都交托出去了。
    别人当皇后是要安心养胎,沈嫣表现出来的的确也是安心养胎的样子,连太后娘娘那儿都很少去,像是彻底应了皇后被变相囚禁那句话,藏在永和宫里不出来了,连皇上过去都连连碰壁。
    而此时的阜阳城,时入三月,春暖花开,疟疾带来的病害过去后,百姓又恢复了和乐,这些容易被激愤的人,忘起来也十分的快,很快的,阜阳城里的百姓开始想起那位外传被南平人给救走的皇上。
    阜阳城内,也悄然的传出了一些别的话,朝堂上之所以悄无声息的换了个皇帝,是因为如今的新皇将皇后娘娘和皇后腹中的孩子留在了宫中当做人质,所以才逼得前一位退了位。
    这件事和前面那件说皇上是被南平人救走的一样毫无根据,一来谁也不能确定救人的一定是南平人,二来宫里什么样的情形老百姓怎么会知道。
    但皇后还留在宫中却是事实,若按着与南平人勾结,故意杀害朝中重臣这罪名,皇上退位之后,皇后娘娘和她腹中的孩子也落不着好,怎么可能还会留在宫中还当皇后,这样一来,似乎皇上被要挟,为了皇后和皇嗣的安危逼不得已退位的可能性似乎大了些。
    老百姓对这些传言都是来者不拒的,且看哪个更吸引人罢了,加上有人刻意在背后宣扬,很快的,街头巷尾开始讨论起这些事来。
    而这会儿正好赶上踏春潮,每日都有不少马车出城去游玩,清明时朝中放了五日的假,离家近的,不少官员出城回家祭祖,沈侯府这儿,三月十二这天,齐家上下收拾了东西,准备回一趟淮阳。
    第114章
    回一趟淮阳, 不算上住的日子,光是来去一趟的路程也得一个月,若是再住上一阵子, 那便是两个月都下不来, 加上沈家少夫人还怀着身孕,沿途不能颠簸劳累, 这便又拖长了时间。
    可这么长的假,朝中还不得不给放, 沈老国公年事已高, 病了有一阵子, 想要回老家养病,这合情合理没有问题。
    而大晋的官员,不是阜阳人氏的, 每三年都是有探亲假的,淮阳不算远,三年能有大半个月的探亲假,沈国公为官多年, 只在九年前回去过,而沈家大少爷沈致远在朝六年,也攒下了快两个月的探亲假, 如今赶上清明时节,又恰好是在少夫人临盆前回乡祭祖,告的假都没有错,日子也没做占一天。
    告假是合情合理, 吏部将这些呈递到皇上跟前时却是有些胆战心惊的,沈侯府的做法也太厉害了,就留下个沈家二老爷还在上朝,几乎是全家出动回淮阳去,告假的文书才送到他这儿,那边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这是完全没在顾及皇上会不会答应啊。
    哪知皇上非但没有不允,还赏了些东西到沈侯府,是为了嘉奖沈老国公这么多年来为大晋鞠躬尽瘁。
    于是乎,第二天沈老侯爷他们便出发了。
    踏春好时节,走走停停,到了四月初才到淮阳,此时沈家少夫人关氏的肚子都有八个月了。
    到了淮阳老家之后,忙过一阵收拾妥当,祭祖过后,一家子老小,书堂都不用去了,就在淮阳这儿出游,今天去寺庙里祈福,明日去湖边踏青,淮阳最有名的街市走一走,这四月天,水都有些暖了,租了船出去游湖。
    沈家祖宅那儿还有沈老侯爷的亲弟弟在,这一大家子聚在一块儿,便是马车出游,前后也得弄个十来辆,好不壮观。
    沈侯府在淮阳的日子是一天一封信传回阜阳城的,纪灏的案桌前垒起来的都是关于沈家在淮阳的行程,到的头三天修整收拾,之后三天祭祖见族中的亲戚,后面都是耍玩的。
    眼看着都耍玩了大半个月了,沈致远的探亲假差不多时,四月末时,这一大家子收拾着,带上了淮阳一堆的特产和沈家三大老爷准备的东西,回程带的比去程还要多,浩浩荡荡的往阜阳城回来。
    中途是每隔四五天就要休息一下,关氏的肚子越来越大,更要小心照料着,在黔谷那儿歇过两天之后,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空气里带着股薄雾,看什么都蒙了一层似的,沈侯府一家老小住着的小院那儿的灯亮了。
    一路跟随他们过来的探子赶紧又打起精神看,见沈家大少爷扶着少夫人出来送上了马车,紧接着就是沈家其他人,确认所有人都上了马车后,这些探子很快又跟上了他们。
    出城时天才稍亮,但饶是如此,回到阜阳城时天色也已经暗下来,若是不早点出发进城还要迟,看着沈家这些人进了府后,这些探子留下一部分继续守着,其余的悄悄回宫禀报。
    而就这时,沈家大房的其中一间院子内,沈致远扶了少夫人进去,灯亮起来时,露清了神容后,已经不是关氏那张脸。
    挺着的是一样的肚子,坐下来后丫鬟递了水过来,她有些紧张,喝了口后将杯子捏在手中:“万一我生的是儿子。”
    “是儿子就会还给你。”比刚才的亲密,沈致远的神情疏离了几分,却还是很温和,必须要安抚住这个孕妇,太过于紧张可不行,“我们签了契,不会耍赖。”
    孕妇虚笑了笑,那么多银子都收了,大户人家不会要她的儿子才对。
    “从现在开始,你每天呆在屋里,走动的话也在屋里,这几个丫鬟会照顾你的生活起居,我每天早晚会过来看你,晚上在这儿多留一个时辰,等熄了灯再去隔壁休息。”沈致远细细嘱咐了她一遍,又嘱咐了几个丫鬟,不能让她出屋子去,平日里的装扮也要按着少夫人的来,头饰和妆容都要一模一样。
    吩咐过后,在外头送来吃食后,沈致远按着往常陪着妻子吃了饭,两个人坐在窗边又聊了会天,待熄灯之后,沈致远走了出来,到隔壁的偏房休息。
    这些画面都落入了墙外的人眼中。
    …………
    此时已是五月天,雨水至,阜阳城的天终于没有像去年那样闷热,接连几日的雨下的天有了几分凉爽,沈嫣的肚子越来越大,已经快到临盆的时候,永和宫外的看守也是越发严密。
    也不仅仅是永和宫,沈家那儿,荣昌侯府,凡是能在沈嫣生子这件事上掺和上的,纪灏都做了防范,大嫂的日子和她这么近,要地方沈家动手脚,也要提防她将生下来的孩子换出去。
    宫里倒是热闹了许多,三月采选过后,宫里新人倍增,她们还一门心思的想得皇上的恩宠,有的想来永和宫请安的,都被阻拦在了外头。
    很快是五月末,沈嫣这几日睡眠都很浅,夜里总容易被惊醒,太医说最多还有十来日要生,纪灏便选了个接生嬷嬷到永和宫来,木槿她们前后忙碌,将一切都备妥了,六月初八这天,午后刚下过一阵雷阵雨,起来没多久,沈嫣发动了。
    得知娘娘发动,苏嬷嬷她们井然有序的准备了起来,玳儿在厨房里烧水,苏嬷嬷在外头带着几个宫女忙前忙后,沈家送进来的两个嬷嬷先进了屋,随后才是纪灏送过来的,沈嫣的腹痛暂时还是一阵一阵不算频繁,吃下玳儿送来的甜汤面后,又喝了一碗红糖水,便按着嬷嬷所说,在屋里走动。
    头胎过程要长一些,沈嫣走了有一个多时辰那疼痛才频繁一些。
    而此时的阜阳城外九庄内,傅府外一处村中,靠山的民房内,传来了稳婆的催促声。
    新换的床褥上面,原本应该在沈国公府内的关氏躺在上面,她已经发动了有半日,开口比之前生颂姐儿的时候要快许多,就是双腿乏力的很有些使不上劲,还得稳婆帮忙推一把。
    “嬷嬷,宫里娘娘可发动了?”生孩子是憋不住的,算日子关氏应该还早了皇后娘娘两日,她就是担心日子若是差远了,会让人瞧出来。
    “少夫人,您先别担心这些,安心将孩子生下来。”看仔细些就能认出,给关氏接生的是之前被皇上以探亲名义送回老家的席嬷嬷,她让另一个婆子替少夫人推肚子,示意少夫人屏息,“对,就是这样,忍着先,等会儿一鼓作气!”
    半个时辰后,天色暗下来时,狭窄的村路上,一个村民打扮的人匆匆走过来,对着外面守着的其中一人低声讲了几句,继而回话到了屋内,皇后娘娘发动了。
    席嬷嬷拍了下关氏的腿:“夫人,用力!”
    平静的村子内,小小的动静都会被放大一些,幸亏是这屋子偏僻,周围还是田地,传远一些被村里的犬吠声掩盖,就听不出什么了,再远一些,傅府内也是灯火通亮,以丁忧之命正好致仕的傅大老爷站在院子内,目光是朝着皇宫的方向,神情凝重。
    远远的一阵风吹过来,像是带着无数的蕴意,吹的院子中树叶沙沙作响,傅大老爷转身回屋,很快的,手中不知拿了什么,又出来了。
    天黑时,夜里风止,皇宫内,沈嫣已经躺下了,下腹的疼痛越渐频繁,到了呼吸间都来一阵时,坐在底下的稳婆查看过后,让木槿备下水,准备让皇后娘娘用力。
    屋外秋瑶到了有半个时辰,院子内站着的还有白玉滢她们,位高的妃子都来了,皇后娘娘产子,就算生的不是皇上的孩子,那也得在这儿候着。
    院外有人匆匆过来,在秋瑶耳畔说了几句,秋瑶眉头微蹙,沈侯府那儿也发动了,时间来的这么凑巧,于是她转头吩咐:“让十一去盯着那边,前后左右都看紧了,有任何人进出都盯死。”
    白玉滢看着前面秋瑶在低声吩咐,抬起头看向主屋的窗户,紧闭的窗户内没有声音传来,这永和宫里里外外都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皇后想把孩子换出去,太难。
    白玉滢随即想到了被救走的皇上,他这么在意皇后,原本可以将德王擒拿住的机会,也因为陈昭仪挟持了皇后而放弃了,今天这样的时候,他会不出现么。
    白玉滢后退了一步,也就是这一步,秋瑶时刻注意众人的眼睛即刻扫向了她,露了个笑意:“德妃是不是累了。”
    “是啊,不如贤妃妹妹扶我去那边休息会儿。”
    白玉滢点点头,直接挽上了陈贤妃,陈贤妃手臂被她抓住后挣脱不开,又不好斥责什么,看了她一眼后点了点头:“好。”
    “来人,送她们去偏房休息。”秋瑶扫了眼白玉滢,就这样的身板也折腾不出什么事来,看她们过去后也不再理会,转过身看着主屋。
    在外等待的时间尤为长,而屋内,一切都还顺利。
    怀上这孩子时他就一直很乖巧,到要生时也没让沈嫣受太大的折腾,对于头胎来说,她算幸运了许多。
    几回用力过后,稳婆道了声好,后窗那儿刮了风,打的窗户轻响,这边在换了个稳婆之后,沈嫣忽然觉得浑身透了没劲。
    如此两回过后,沈嫣就觉得不对劲了,抬起头斥声:“把她给本宫赶出去!”
    稳婆一愣,苏嬷嬷当即和另一个稳婆架起了她,木槿打开门,将人扔了出去后木槿走出去将门一关,和红莺两个人守在了外头。
    屋内苏嬷嬷和那稳婆交换了神色,一个守在门口,另外的抓紧了让皇后用力。
    屋外秋瑶听到动静赶了进来,见稳婆跪在地上:“怎么回事!”
    “娘娘原本生的顺利,她倒好,扶的那几下险些让娘娘没了力气,此等祸害要还留在屋里,我们家娘娘就要被她给害了!”红莺说归说,人却没有让开的意思。
    屋内忽然传来了稳婆让皇后用力的声音,秋瑶眉头紧蹙,当即有了不好的预感,绕过这稳婆后走到红莺面前要将她拉开推门进去,红莺抓住了她:“你要做什么!”
    “孩子是不是已经生下来了!”秋瑶越看越觉得她们不对劲,皇上送过来的人怎么可能会有问题,这个稳婆在屋里就是为了监视她们,以防他们中途调换孩子。
    “淑妃娘娘,奴婢敬重您是主子,可您也不能在今天这样的时候来永和宫里捣乱,里面娘娘正在经历生死存亡的事,您哪能说进就进。”
    秋瑶沉了脸,眼底闪过一抹戾气,这时要是有刀在手,这两个人都没机会再和自己多说一句话:“把门打开!”
    “淑妃,你是要胡闹不成。”屋外忽然传来太后的声音,满是威严,“永和宫还不是你能造次的地方,惊扰了皇后和皇嗣,你几条命都担当不起。”
    可秋瑶岂会怕她:“要打还是要杀也要等我进去过之后才行。”
    太后怒斥:“站住!”
    此时屋内,沈嫣一声闷哼,强忍着要冲出口的声音,仅咬着布巾满头大汗,两个稳婆也是如此。
    随即她觉得下腹一轻,抬了下眼眸,稳婆抱了个孩子起来,笑着对沈嫣做了个口吻:是个哥儿。
    屋外已经要拦不住,太后的声音也越来越近,根本来不及把孩子抱给皇后娘娘看看,稳婆快速的将脐带剪断后,包裹好孩子将其放到了食盒中去,还未盖上,孩子便发出了一声闷哼。
    沈嫣的心一下悬到了最高。
    屋内本就安静,这一声传出去,秋瑶即刻就辨认出这是孩子的声音,再没和她们纠缠,抓住红莺的手后反手一拧,将她推开,抬起脚,都懒得将木槿拉开,连人带门直接踹,震的守在屋内的苏嬷嬷直接趴倒在了地上。
    屋内的人都被这巨响给吓了一震,隔着屏风沈嫣抬起头,秋瑶已经冲进来了,看到了稳婆怀里抱着正在擦身子的孩子,紧闭着眼,四肢还都蜷在一块儿,身子泛着些青白,就是刚生下来的样子。
    随着稳婆替她擦身子,她还发出闷哼声,和刚刚外边听到的一样,目光落到床上,沈嫣冷冷的看着她:“看够了没有。”
    还没来得及裹身,男女很好辨认,秋瑶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这屋子内没有什么可藏人的地方,还没有要出去的意思,沈嫣抬手指着她:“滚出去!”
    这时在院子里的人都赶进了屋,见门这样敞开着,神情各异。
    苏嬷嬷是拼了命,爬起来后将秋瑶推了出去,啪一下把门给关上了,太后站在那儿冷冷看着她:“来人,将淑妃带下去关起来,没有哀家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秋瑶很轻易的就挣开了两个宫婆的手,太后不气反笑:“你真当这皇宫是你家后院,半点规矩都没有还想留在皇上身边伺候,皇家的颜面都让你给丢尽了,怎么,要凭借你过人的身手连哀家都不放在眼里了,好啊,来人,去把皇上请过来,让他看看,他究竟领了什么人入宫来!”
    秋瑶眉头一皱,依旧是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但那两个宫婆再上来时她却没有再反抗,让她们押着自己出去,到屋外时还不忘嘱咐留在这里的人。
    内屋,苏嬷嬷背靠在门框重重松了一口气,吓了一身的汗,后背都湿透了。
    沈嫣轻拍了下床沿,床侧的帷幕一动,流云出现在床后,手里领着食盒,只朝沈嫣点了下头,在后窗那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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